护卫王山怒吼一声,身后两人立刻跃出,挡在王渊身前,迅速拉起一道墨斗线。
“嘣!”
墨线猛弹而出,正中僵尸胸口,
与尸气激烈碰撞,爆出一串噼啪火花,硬生生将其震飞数尺,撞上石壁。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鹧鸪哨身形如鹰掠出,
手中一条泛著暗光的绳索疾甩而出,准确套住观山太保脖颈——
此物有讲究,唤作“缚尸索”,乃是以伏牛山老藤绞制,浸过百草油、童便、朱砂三炼而成,专拘亡魂,锁煞镇尸,寻常僵尸触之即僵!
这是一脉源自搬山道人的秘传技艺,以特殊手法将牛皮反复鞣制,再经由古老符咒与祭炼之法精心炼成。
那条缚尸索一旦缠上僵尸身躯,立时如铁箍般锁住其行动,动弹不得。
观山太保刚被套上此索,绳身便浮现出一道道幽光闪烁的符文,
任他如何翻腾挣扎,四肢皆被牢牢禁锢,无法挣脱分毫;体内奔涌的尸气也被符咒逼回脏腑,再也难以外泄。
见他已被制伏,鹧鸪哨从一名盗伙手中接过一只黑驴蹄子,
大步上前,对着那正张口怒吼的观山道人猛地塞入口中——
蹄子入喉刹那,嘶吼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断线木偶般僵住不动。
众人眼见凶煞被镇,终于长出一口气。
这观山太保果然非同小可,连坚韧无比的白蜡杆都束手无策,
若非护卫队用墨斗冷不防打出一线朱砂,乱了其心神,紧接着鹧鸪哨迅速掷出缚尸索将其捆缚,
在这狭隘逼仄的隧道之中,卸岭群盗恐怕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
几名盗众戴上特制皮质手套走上前去,连自家人都不放过,开始搜身探查,想看看是否藏有明器。
在观山太保身上一番摸索后,
并未发现值钱物件,却掏出了几只药瓶、陶罐,
还有用纸木精雕细琢而成的小型人偶傀儡,
最后还翻出一只鼓囊囊的大皮袋,里面装满漆黑坚硬的豆状物,不知何用。
这些东西被随手丢在一旁,无人在意,
唯有王渊默默走过去拾了起来。
能被观山太保贴身收藏,即便不是珍宝,也定然牵涉某种秘术邪法,
留着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总把头,这几个兄弟不行了。”
花玛拐指著那些被观山太保击中的汉子低声说道。
陈玉楼急忙上前查看,心头猛然一震——
无论只是擦伤,还是筋骨尽折者,
人人面色泛青,唇色乌紫,倒地抽搐片刻便没了气息。
“是尸毒!”他沉声低喝。
随即下令:“记下阵亡兄弟的名字,有家室的,抚恤加倍发放,一份归亲族,我另补一份;
无后的,拿银钱去买穷苦人家的孩子,延续香火。”
说罢命人将尸首拖走,连同观山太保的遗骸一同焚化。
正当盗众用白蜡杆挑起那具肿胀发泡的尸体时,
异变陡生——原本湿烂浮肿的躯体忽然急速干瘪,皮肤如枯树剥落,水分尽失,
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这一幕令人骇然,众人纷纷抽出兵刃后退戒备。
待其彻底萎缩如柴薪,整具尸体轰然崩解,化为一堆灰烬。
就在此刻,一道黑芒自灰中疾射而出,直取王渊面门!
电光石火之间,谁也来不及反应,
黑影已撞上王渊额头,众人惊呼未出口,
只见陈玉楼与鹧鸪哨同时变色,定睛细看——
竟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纸人,表面绘满金线符箓,诡异莫名,
只消一眼,便觉头晕目眩,五脏翻腾。
“少爷!”
护卫队大惊失色,见那纸人紧贴王渊眉心,唯恐是观山太保设下的阴毒手段,
王山抢步上前欲将其撕下,
可指尖尚未触及,那纸人已寸寸碎裂,簌簌化为灰末飘散。
“守在我身边,别碰我!”
王渊脸色铁青,留下一句警告后,当即盘膝而坐,
从背篓中取出一幅画像——正是白老太太的神像,又从怀中摸出半截残存的山神符箓,
以符点画,引动其中蕴藏的香火愿力。
不过瞬息,原本灵气流转的画像顿失神采,沦为街头摊贩贩卖的粗劣货色。
而王渊则手持符纸,闭目凝神,意识沉入识海深处。
原本平静的心境骤起狂澜,
黑暗翻涌如潮,幻化出一张张扭曲人脸,轮番冲击他的意志,
每一张脸,皆与观山太保一般无二。
原来此人临死尚藏后手——借秘术将一丝残魂封于纸人之内,
只要有人靠近,便可借此邪物转移神识,侵入他人躯壳,夺舍重生。
但此法显然残缺不堪,
侵入王渊识海的黑气虽具形貌,却眼神空洞,灵性尽失,
显然那纸人未能完整保存其神志,仅余些许执念残片。
即便如此,仍凶险至极。
人心最是脆弱玄妙,若放任这残魂不断冲击,
稍有不慎便会神识溃散,沦为他人寄居之所。
若真到了那一步,恐怕他会彻底迷失自我,变成一个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的痴傻之人。
所幸王渊并非束手无策,
《香火炼神道》!
这门以意念凝练、借香火铸就法相神兽的秘术,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依仗。
面对观山太保残存意识如狂潮般的侵袭,
王渊默默运转《香火炼神道》,将自身神识层层收拢,固守灵台清明。
按理说,此法需将香火之力提炼为“炼神香”方可修持——
毕竟寻常香火混杂众生执念,极易侵蚀心神;
贸然吸纳,轻则心浮气躁,重则神智错乱。
而且修炼过程极耗精血,须以心神之力为引,损耗甚巨。
若能辅以珍稀药材,配合特殊手法炼制炼神香,便可滤去杂音、温养气血,不至于未及大成便元气枯竭。
可他之前备下的炼神香已在连日苦修中耗尽,
眼下情势紧迫,根本无暇重新炮制,
王渊只能冒险直接汲取香火之力修行。
他依照功法要诀,自山神符箓中引动香火本源。
只见一道道细碎光点从符纸之上缓缓升起,如同萤火般飘向王渊鼻端,
一呼一吸之间,竟似吞吐星辰。
“哎哟喂,王兄弟这是要羽化登仙不成?”
罗老歪见状,惊得瞪大双眼,脱口而出。
护卫队紧紧围护在旁,
目睹这般异象,心头大石总算落地。
在他们眼里,王渊既通玄门秘术,对付一个盗墓贼留下的后手还不是易如反掌?哪怕那人曾是名震一方的观山太保,也不过尔尔。
香火入脑刹那,
万千幻影骤然浮现——男女老少,形貌各异,皆在低声祈愿。
“求白老太太保佑我家男人打猎平安归来”
“求白老太太赐我一子,来年添丁”
“白老太太”
“白老太太”
无数声音交织回响,在识海中翻腾不休。
王渊心知肚明,这些都是香火中夹杂的执念残响。
若不能妥善处理,
这些低语便会深烙于神魂之中,反复循环,永无止境。
心志薄弱者,不出几日便会精神崩溃,寝食难安;
便是意志坚毅之辈,久而久之也会被杂念蚕食,终至言语混乱、神志不清。
他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梳理香火之力,
如同在乱丝中抽线,一点一点剥离出纯净的精华纳入己身。
每吸纳一分纯正香火,念头便明亮一分,灵动一分。
至于那些被剔除的杂念,
王渊并未将其驱散,而是巧妙引导,挡在了观山太保残念之前。
杂念能污染人心,那这残存意识不也是由执念凝聚而成?
只要让二者接触,杂念是否也能反过来侵蚀对方?
果然,当观山太保的黑雾再度扑来时,撞上了前头堆积的杂念,
如同墨滴落纸,瞬间被渗透开来。
随着杂念融入,那团汹涌黑气微微一顿,继而悄然黯淡了一丝。
虽细微至极,但在王渊敏锐感知下,仍被清晰捕捉。
有用!他心中一喜,战意顿起。
原来可行——把观山太保当成盛装杂念的破桶,用世人执念去腐蚀它的残魂!
于是他加快剥离速度,
每抽出一丝杂质,便将其推至前方作为“兵刃”。
杂念接连不断涌入黑雾,
而王渊体内的纯净香火越积越多,念头愈发澄澈耀眼;
相对地,那原本铺天盖地的黑气也逐渐稀薄,节节败退。
直至最后一缕精纯香火归入识海,
那仅剩如指粗细的残念,也被最后一批杂念狠狠咬噬。
王渊顿感神识充盈,念头暴涨,
刹那间光明大作,宛如朝阳破云!
在这煌煌神光扫荡之下,
那一缕苟延残喘的黑气轰然溃散,化作漫天星屑洒落识海深处。
“先祖天书异器岳绮罗纸人巫蛊之术”
“黑山力士”
碎片般的画面随光点坠落,纷至沓来,涌入脑海,
仿佛有某种尘封已久的记忆,正在悄然苏醒。
这是观山太保残存的意识片段?
没想到这一脉竟与岳绮罗有过交集!
难道说,观山一系所用的纸人邪法,根源竟出自岳绮罗之手?
可惜这残魂太过破碎,记忆如风中碎屑,断断续续,再难拼凑出完整真相。
并未留下纸人术的修行口诀,
倒是一门名为“黑山力士”的道兵秘法,保存得颇为完整。
这门术法,起源于某代观山太保盗掘了一位道士的古坟,从中得了一卷“撒豆成兵”的残经。
后来历代传人以此为基础,结合南疆巫蛊之术反复推演补缺,终将残篇补全,演进成今日这门“黑山力士”之术。
其法需选取颗粒饱满的黄豆,以秘制药液浸泡炼化;
再用阴气浸透的黑石碾磨成粉,混入牲畜精血与炼过的豆子一同祭炼,最终凝成坚逾精铁的黑色法豆。
炼成之后,再施法召引游荡阴魂,打入符印封入法豆之中,使其化为受控兵马。
此等道兵身披玄甲,高过丈余,力能扛鼎,故称“黑山力士”。
临敌之时,只需将法豆洒落地面,
刹那间阴风涌动,力士现身,听令而战。
而王渊此前从观山太保遗骸上所得的那几颗黑豆,正是已完成祭炼的成品法豆。
只待他以咒法召来阴灵,打入兵符印记,便可立刻唤出战力惊人的黑山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