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缓缓消化完这些零散记忆,
睁眼时,只见王山已率护卫围成一圈,神情紧绷地护在他四周。
陈玉楼与鹧鸪哨见他起身,也暗自松了口气。
对他们二人而言,王渊不仅是救命恩人,也曾救下师妹性命;
更兼一路同行,见识过他的手段与信义,早已视其为可托生死的同伴。
“王兄,鹧鸪哨兄弟,咱们继续前进吧。”
王渊抬手指向隧道深处那片幽暗。
两人点头应允,三人并肩在前开路,身后群盗鱼贯而行。
这条山腹中的通道曲折盘绕,顺着山势缓缓攀升。
走了一阵后,前方石路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人工凿出的百级台阶。
众人攀阶而上,尽头是一处洞口,
穿出之后,竟又立于一处悬崖平台之上。
“妈的,这又是啥鬼地方?”
“主墓室到底藏哪儿去了?”
罗老歪环顾四周,破口大骂——眼前空无一物,
别说棺椁明器,连半块朽木都没见着。
陈玉楼眉头紧锁,心中怒斥元人诡诈。
无量丹阁、丹井、铁阁露房、后殿所有可能之处皆已搜遍,
却始终不见主墓踪影。
此番卸岭倾巢而出,损兵折将,纵然途中得了些珍宝,但若找不到主墓,这一趟便算彻底落败。
消息传出去,他陈玉楼还有什么颜面立足江湖?
长沙城里那几家老号怕是要笑掉牙根。
那几家近年拉帮结派,搞了个“老九门”,
垄断了城中明器买卖,还妄图向外扩张,
却被自己一力压下。
如今若他折在此地,威望大跌,对方必定趁势而起,卷土重来。
更何况这几年,老九门在张大佛爷统领下愈发壮大,
若趁此机会发难,自己未必还能压得住。
所以,主墓必须找到!
可这瓶山上下翻了个遍,哪还有墓室的影子?
陈玉楼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既然处处都查过仍无所获,那就只剩两个可能。”
王渊见他苦思不解,终于开口。
“王兄,哪两个地方?”
陈玉楼转头看他。
“一是深埋地底,二是——高悬天上。”
“天上?!”
罗老歪嗤笑出声,“你莫不是撞邪了?元人又不是飞天神仙,能把坟修到云里去?”
他怀疑王渊刚才被观山太保残留的禁制伤了神智。
“天上?”
陈玉楼却怔了一下,随即陷入沉思。
元人葬俗本就异于中原,
陵寝布局融合西域漠风与中原风水,讲究“气聚则生,风过则藏”。
而这瓶山古墓,削山为椁,凿岩作穴,本就违背常理。
若依其理,墓口对应水口与来风之位,
乃聚气之所,未必不能作为真正的安葬核心
那么——那高悬于山巅的瓶口本身,
或许正是主墓所在!
而且那瓶口位于山巅至高之处,地势险要至极,寻常队伍根本无法攀援而上。
这般反其道而行的布局,的确超乎常理,
即便是个普通的采药人或盗墓老手,
闯过了九死一生的毒虫关、躲过了六翅蜈蚣的袭击,得了些金银财宝也早就心满意足、转身离去,
绝不会像陈玉楼这样执著不放,非要寻到主墓所在。
想通此节,陈玉楼猛然一拍大腿:“王兄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我看那元代主墓,极有可能就藏在这山顶瓶口之间!”
鹧鸪哨抬眼望了望山势,眉头微动,心中也觉此地最是可疑。
陈玉楼随即走到山体裂开的一处断口前——
只见一道巨大缝隙,仿佛被天神巨斧自上而下一劈而成,
裂缝倾斜而上,上宽下窄,仰头望去,两侧峭壁如削,云雾翻涌,松树倒悬于崖间,根须裸露,枝干横斜,头顶天空仅余一线天光,惊险万分。
若用蜈蚣挂山梯架在岩壁两侧,尚可勉强攀爬上去。
陈玉楼勘察之后,当即挑选二三十名精壮汉子,扛起长梯,开始登崖。
因地势狭窄,一次只能容少数人前行。
王渊索性让护卫队转去搬运药材,看守那尊古老的青铜丹炉,
自己则孤身一人,紧随陈玉楼等人而上。
崖壁常年不见日光,湿气弥漫,石面布满清苔,岩缝中不断渗出水珠,踩踏时滑腻难行。
众人艰难向上攀爬一段后,
王渊忽然瞥见左前方云雾缭绕之中,有一片异样的岩面,
其上密密麻麻生长著各类珍稀草药,
因位置太过凶险,普通人根本无法抵达,故从未遭人采撷,
年深日久,黄精盘根、紫参抱石、何首乌缠藤,处处皆是百年以上的老药,
这正是苗寨中人口中传说的“药壁”。
眼前这一大片药林看得王渊双目发亮。
这些老药药性浑厚,对他修行裨益极大。
要知道如今像瓶山这般长久荒废、无人涉足的所在已是凤毛麟角,
野生古药更是日渐稀少。
今日竟在此遇见如此规模的一片药脉,对王渊而言,无异于天赐福地。
这般诱惑摆在眼前,谁能不动心?
他毫不犹豫甩出神仙索,钩住一块凸岩,借力荡身而去,
落地后小心翼翼挖掘那些百年以上的药材,每一株都完整取根,生怕损伤茎须,导致药气外泄。
至于年限不足百年的,药效平平,王渊看都不看一眼。
此地本就是天然养药之所,留下根基,日后还可再生再长。
即便将来未能得道长生,也可设法将此处据为己有,作为家族世代传承的灵地。
王渊一边攀登,一边采摘,不多时便发现几株鳞叶闪烁、色泽如墨玉般的奇特植物——九龙盘!
他心头一喜:果然在此!
寻常山阳所产的九龙盘不过略具祛风解毒之功,价值有限;
唯有眼前这种生于终年无光、阴寒幽深谷底的变种,鳞叶肥厚如鬼掌,又称“九鬼盘”,每株千金难求,更有续命回魂之奇效。
当年二月红为救挚爱之人,遍寻天下不得此物,便可知其珍贵程度。
王渊屏息凝神,用软刷轻扫泥土,以竹刀缓缓掘根,连一根细须都不敢折损。
一旦品相破损、药气流失,整株便一文不值。
这是他迄今为止所得最为贵重的灵药。
“九鬼盘!”
陈玉楼看到王渊捧出的那几株黑鳞大药,脱口惊呼,眼中艳羡几乎掩藏不住。
他走南闯北多年,岂会不知此物之妙?有此一株,便可救命于顷刻。
纵然心中羡慕,但他并未生出他念,
只是感慨王渊命格非凡,气运加身,处处有机缘相随。
王渊当着众人之面,轻轻将九鬼盘放入背篓,实则早已收入系统空间。
若是放在外面磕碰损毁,还不心疼得吐血?
“啊——!!!”
忽地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寂静,
一个背篓从上方坠落,砸在岩石上四散开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对面崖壁一株倒悬古松之下,一条粗壮黝黑的蛇影倏然缩回洞中,口中还衔著一人,瞬间隐入黑暗。
黑蟒!
王渊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记忆——那棵倒长松树下的藏经洞里,正盘踞著一头凶物!
据传此蟒粗如陶瓮,通体漆黑泛彩,鳞甲森然似铁,五色斑驳,首尾难辨,脑袋大过水桶,乃山中恶煞。
想必是盗众架设蜈蚣梯的动静惊扰了它,这才暴起伤人。
陈玉楼望着那幽深洞口,面色凝重。
此处岩壁陡直,坡度极险,唯一的通路便是这条挂梯之路。
如今那巨蟒盘踞对侧,谁若往上,必遭扑杀。
进退维谷,一时陷入僵局。
这断崖陡峭得寸步难行,连个藏身的缝隙都找不到,
不先把这条孽畜料理了,根本别想攀上去。
可要越过此处谈何容易?
两边石壁相隔少说也有十几米,
悬空无依,根本无法跨越。
该死!好不容易推演出了主墓的位置,竟被一头野兽拦住去路?
难道真要原路返回,绕下山去,再从阴坡重新攀爬进入?
可那样一来,就得先从阳面悬崖下去,翻过山脊,再爬上背阴一侧的峭壁下行——
光是来回赶路加上休整,至少得多耗一天一夜。
他们这次进瓶山,是以军事演习为名封锁了区域,
若拖延太久,难免引起其他军阀怀疑。
更麻烦的是,那攒馆附近突然冒出来又离奇消失的血尸仍是个谜,
时间拖得越久,越可能引来外人插手,局势将更加不可控。
正愁眉不展之际,
王海却对洞中的黑蟒动了心思。
他默默翻了翻系统仓库里那些平日当笑话领的日签奖励——
什么“居家应急包”、“野外生存套装”,原本以为只是些鸡肋杂物,
此刻再看,倒像是天意安排。
“陈兄,这畜生就交给我来应付。”
话音未落,王渊已拍向腰间那条金银交错的神仙索,
绳索如龙腾起,在头顶倒悬的老松枝干上迅速缠绕成结。
还不等陈玉楼开口阻拦,
心念一动间,神仙索猛然回缩,竟直接将王渊拽入洞口深处。
“总把头,那东西粗如缸口,还不知藏了多少丈身子在里头,王小哥一个人能行吗?”
花玛拐皱紧眉头,望着王渊消失的方向低声嘀咕。
“王兄身负奇技,应当无碍。
就算形势不利,有神仙索在手,进退也有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