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楼与王渊也相继赶来,望着眼前情景皆默然摇头。
这伤实在太重,全身骨骼破碎,内脏移位破裂,失血过多,
即便放在后世医学昌明的时代,也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咳咳”
老洋人喉咙里挤出几声微弱咳嗽,嘴角溢出黑血,染红了衣襟。
原本毫无知觉的老洋人忽然轻咳两声,
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那双眼睛竟透出异样的神采,
众人见状心头一沉——这是临终前最后的清醒。
老洋人原本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骤然急促,
猛地伸出枯瘦的手,死死攥住鹧鸪哨的手臂,
用尽力气嘶喊出两个字:
“雮尘珠!”
鹧鸪哨望着眼前这位将死之人,至终仍念著那颗传说中的宝物,
只能重重点头,低声应承定会寻得此物。
老洋人似乎听见了,手一松,眼神里的光如烛火熄灭,
呼吸渐渐停歇,再无动静。
可脸上却浮起一丝安详的笑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师兄啊”
花灵扑跪在旁,泣不成声。
旁人不解,为何一个将死之人还执著于那虚无缥缈的雮尘珠。
唯有王渊懂他心中执念。
搬山一脉源自扎格拉玛族,
那是个被古老诅咒缠绕的部族。
族人年岁渐长,血液便悄然泛金,
越往后越浓,直至全身血脉尽化为金流,
在剧痛中煎熬而亡。
极少有人能活过四十,命如风中残烛。
而雮尘珠,正是破除这宿命诅咒的唯一希望。
这份追寻,已延续千年,刻入骨血。
“节哀。”
王渊与陈玉楼并肩上前,轻轻拍了拍鹧鸪哨的肩头。
鹧鸪哨默默跪坐在遗体旁,久久不语。
良久,才缓缓抬头,想起对老洋人的承诺,
强压悲痛,先安抚痛哭的花灵,
继而请陈玉楼安排几人,将老洋人的遗体移往偏殿营地安放。
陈玉楼自是应允,并让红姑娘随花灵一同离开,也好相互照应。
“陈兄,不必顾我,你去忙便是。”
见红姑娘陪花灵离去,鹧鸪哨心下稍安,
这才转向陈玉楼,声音低沉却坚定。
“好。”
陈玉楼随即指挥卸岭群盗继续清运无量殿内的珍宝。
而王渊则走向六翅蜈蚣的尸骸,
命护卫列成人墙,背身而立,遮挡视线。
盗众虽好奇这位能驭猛虎、擅奇绳之术的高手要做什么,
但更多人还是紧盯殿中财货——毕竟冒死入墓,图的便是这些黄白之物。
陈玉楼与鹧鸪哨纵然心有疑惑,也未上前打扰。
王渊盘膝坐于巨虫尸首之前,
默运吞天魔功,开始提炼其体内本源。
只见他双掌翻出,一道幽黑光芒洒落虫尸之上。
刹那间,赤芒点点自尸体表面浮现,
如同萤火升腾,转瞬便被黑光吸入王渊掌心。
随着精粹不断凝聚,
掌中渐渐凝成一枚拇指大小的赤红光团,
灵光闪烁,似有生命般跃动不息。
王渊凝视手中之物,喉头微动,口中生津。
这便是六翅蜈蚣的本源精华。
待再无光点溢出,他闭目内守,运转功法炼化精元。
那赤红光团化作缕缕神辉,尽数融入体内经脉血肉。
他的身形愈发沉稳厚重,周身气韵庄严如佛相临世。
静坐之中,精气神高度凝聚,
虚空中竟隐隐浮现出一只古朴宝瓶的幻影,
瓶身流转着难以言说的玄机。
本源之力在其中反复锤炼,
每一道光华都渗入筋骨,洗髓伐毛。
血肉之间泛起淡淡霞彩,生机蓬勃,根基不断升华,真我日益壮大。
此刻,王渊通体舒泰,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震颤,
犹如久旱旅人终遇甘泉,贪婪汲取著天地馈赠。
与此同时,识海深处那片幽暗苦域亦生剧变——
原本缓慢扩张的苦海骤然翻涌,波涛汹涌,
以惊人之势迅速延展,
不过片刻,已由针尖扩至拳头大小。
当最后一缕神光归于己身,
苦海终于平息。
王渊已然完成一次本质蜕变,
本源底蕴远胜从前,
精气神与体魄皆脱胎换骨,超凡入圣。
他缓缓起身,只觉神完气足,精力充盈,
宛如服下一味旷世灵药。
低头内视,苦海之中生命精气滚滚如潮,
那轮生命之轮更加澄澈灵动,熠熠生辉。
此刻王渊的体格已远非昔日可比,几乎增强了一倍有余,而苦海之中的生命精气更是增长了两倍以上。
这吞天魔功,果然名不虚传,堪称逆天改命之法。
仅仅吞噬了一只异种六翅蜈蚣的本源,便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宛如脱胎换骨。
正自欣喜之际,王渊忽然注意到眼前那具六翅蜈蚣的尸身——原本甲壳泛著幽光,坚硬如铁,如今却黯淡无光,灰败如土。
他心中一动,忽地想起一事:此类年深日久的毒虫体内,常会孕育出“蜈蚣珠”。
眼前这只六翅蜈蚣活了少说数百年,甚至已然凝成内丹,按理说不该没有此物才对?
念头一起,王渊立刻吩咐身边的护卫列成人墙,手持短刃上前剖解。
要知道先前这蜈蚣甲壳刀枪难入,寻常兵刃根本无法破开,但此刻其本源已被王渊抽尽,外壳早已失去灵性,变得脆弱不堪。
在众人合力之下,不过片刻工夫,整只蜈蚣便被肢解成数段。
很快,护卫们便有了发现——每一节躯干之中,皆藏有一枚鸽卵大小的晶莹圆珠,共计二十六颗。
这些正是传说中的蜈蚣珠,虽不可近口鼻以防剧毒侵体,但若身上生有顽癣恶疮,以珠轻磨患处,便可引出毒素,乃是极为珍稀的外用药材。
更何况这是六翅异种所产,药力自然远胜普通蜈蚣珠,无论是炼制丹药,还是打造避毒符器、控毒法器,皆是上佳之选。
王渊毫不迟疑地将所有蜈蚣珠尽数收起,心想日后若有炼丹机缘,定能派上用场。
待彻底榨取出这妖物最后一丝价值后,他这才带着人马踏入无量殿。
殿中早已一片喧嚣,群盗与罗老歪的手下正忙得热火朝天。
那三人合抱粗的金柱,表面鎏金几乎被刮了个干净,只剩斑驳残痕。
而陈玉楼与鹧鸪哨并未参与搜刮,而是驻足于四壁之前,仔细端详墙上绘制的彩绘壁画。
王渊缓步走近,只见画中云雾缭绕,古松苍劲,仙鹤翩跹,更有羽衣道人乘风而来,恍若仙境。
二人察觉身后动静,回头一看,顿时怔住——
只见王渊神光内蕴,面带清辉,原本就有些超然尘外的气质此刻更显卓绝,整个人仿佛镀了一层灵光,举手投足间竟有几分谪仙之姿。
双目开阖之间,精芒隐现,显然功力大增。
两人立刻明白过来,相视一眼,随即拱手贺道:“恭喜王兄,炼化内丹,修为精进!”
他们只当王渊是以秘法炼化了那蜈蚣内丹,方有此等变化。
“些许寸进罢了。”
王渊淡然一笑,并未解释真相。
陈玉楼指著殿中依八卦方位陈列的八座丹炉,说道:“按此前约定,这些丹炉我已命人原封不动保留下来,王兄不妨查看一番,看其中可有你需要的丹药。”
王渊目光扫去,精神为之一振——
这八座丹炉围绕中央一口玉井排布,暗合五行八卦之象,布局严谨,绝非随意安置。
且每座炉口均以黄泥封固,炉盖之上交叉贴著两张镇炉黄符,显然丹成之后尚未启封。
他径直走向乾位金炉,抬手揭去符纸,掌心在炉盖上轻轻一拍——
“咚!”
一声沉闷悠远的响动荡开,震碎了四周由丹砂混合黄泥制成的封印。
随即他五指扣住炉钮,手臂微沉,用力一提——
那本需两名炼丹力士合力才能掀开的沉重炉盖,竟被他单手提起,旋即抛掷于地!
“哐当”巨响中,砖石崩裂,尘土飞扬。
陈玉楼与鹧鸪哨见状,瞳孔微缩,心中骇然:此人力量竟已强横至此?
王渊俯身探头望去,炉内却积满厚厚一层黑灰,全是废弃的丹渣。
他心头一沉:难道这一炉丹药失败了?
接连打开其余七炉,结果如出一辙——无一例外,皆是废渣填底,不见半粒成丹。
王渊眉心微蹙,满心疑惑:怎会如此?
若是炼丹不成,那些道士又何必郑重其事封炉贴符,如同供奉一般?
陈玉楼也凑过来看了看,一时语塞,摇头叹道:“恐怕是当年元军压境,道士仓促应变,以致火候失控,丹毁炉空。”
八炉齐废,一无所获,莫非那批炼丹之人竟是草包?
“稍后咱们再去别的大殿查查看,”他宽慰道,“别处总该有些成功的。”
这话本是随口安慰,可王渊脑中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别的丹炉成功了?
一丝猜测悄然浮现心头。
环视一圈后,王渊目光微凝。
八方方位上各置一座丹炉,暗合八卦五行之数,布局严谨,并无差错。
可那最关键的第九炉——中枢所在,又在何处?
他转头望向中央的丹井,心中一动。
这井下莫非藏着玄机?
细看地面纹路,五行生克、八卦流转的刻痕自八座丹炉延伸而出,最终尽数汇聚于丹井入口。
线索已然清晰——
确实有丹成之兆,但并非出自上方八炉,而是井底深处那第九尊隐匿的主炉!
更进一步推测,外圈八炉所炼之药,恐怕只是作为“丹引”或“药引头”,尽数投入了此井下的核心丹鼎之中,只为成就一炉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