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并未接话。
这种地方,绝不会凭空冒出血尸——背后必有蹊跷。
这里的地形根本不适合血尸滋生。
唯一的解释,就是人为制造的。
“看来不止我们盯上了这瓶山古墓。”
陈玉楼眼神一凛,语气冷了几分。
“从痕迹看,动手的八成是个走邪路的修行人。”
鹧鸪哨甩开手里沾著暗红泥渍的土块,冷笑一声:
“龟儿子,还真有人敢在我眼皮底下动土?”
“管他是修道还是修魔,”
罗老歪立刻接话,声音陡然拔高,“撞上了就用枪子儿招呼,打成筛子!”
一听有外人想来分一杯羹,罗老歪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之前王渊和鹧鸪哨能掺和进来,倒也说得过去——一个图药材丹方,一个只惦记颗破珠子,金银财帛终究还是归他和卸岭弟兄瓜分,他自然没话说。
可如今又冒出个不明来历的角色,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咱们来晚了一步,对方早就撤了。”
陈玉楼环顾四周,眉心紧锁,“现在想找也找不到踪迹。”
在这世上,除了像他们这样的土夫子靠挖坟掘墓讨生活,最常出入古墓的,便是那些修习旁门左道的邪修。
卸岭与搬山两脉常年盗骨掘冢,早年没少跟这类人碰过面。
这些人大多性情乖戾、行事莫测,手段狠辣不说,还惯会使些阴诡法术。
以往几次交手,卸岭都吃了不小的亏。
眼下线索全无,众人也只能暂且回到攒馆歇脚。
第二天一早,罗老歪的人马终于到了。
浩浩荡荡上千号人往山上涌,声势惊人。
前头是扛着长枪的兵丁,排成蜿蜒长队拾级而上;后头跟着工兵营,牵着驮马毛驴,背上不是铁锹铲镐,就是一袋袋石灰和辰州出的朱砂。
陈玉楼手下的响马则缀在最后,看似散漫,实则进退有序,毫不混乱。
“哈哈哈!陈总把头,有这帮兄弟在,什么血尸、邪修,统统不在话下!”
罗老歪看着自家队伍,底气十足,“老子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先扎营。
陈玉楼沉声下令。
这群人刚爬完山,体力耗得七七八八,哪能立刻下墓?况且这墓一旦进去,少说得折腾好几天。
眼下这地方正好当据点用。
号令一出,众人立刻忙碌起来,在攒馆周围搭起营寨,热火朝天。
王渊见暂时插不上手,便寻了个僻静角落坐下,顺手调出系统面板。
今天正好是一号,月度签到的日子到了。
也不知道这次能抽中什么,他满怀期待地点了下去。
“签到。”
“月度签到成功,获得:神仙索。”
神仙索?
王渊眉头微皱,心里有些失望。
这玩意儿听着怎么像是街头卖艺的把戏?
传说里有人拿根绳子往天上一扔,绳子竟能悬空不落,人顺着爬上去就没了影儿,神乎其神。
可当他查看具体信息时,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这不是戏法,而是真正的法门。
这是一种术器合一的遁术。
修炼者需炼出一团云气,再以秘法祭炼一条随念而动、水火难侵的绳索,才算小成。
使用时只需催动云气,将神仙索抛出,绳身便会定于空中。
抓住绳索一拉,连人带索瞬间腾入云中,踪迹全无。
不仅如此,这索还能用来擒敌制人,出手即缚,百发百中。
王渊取出物品,只见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浮现掌心,内里雾气缭绕,隐约可见一条金银交织的细绳游走其中,如活物般流转不定。
他指尖用力,捏碎水晶。
刹那间,那条绳索落在手中——金丝银线混著冰蚕丝搓成,表面烙满符纹,触手微凉却蕴含灵性。
而那团云雾悬浮半空,缓缓起伏,内部无数符文明灭闪烁,正是维系遁法运转的“神仙气禁”。
王渊深吸一口气,将云雾引入体内。
那气入体后直坠丹田苦海,静静漂浮。
这一遁之术的根基,全在这缕云气之上。
此时这云气仅凝成一道仙家禁制,王渊全力催动,也只够一口气逃出五里之遥。
但若日日以心神淬炼,每多炼出一层禁力,腾挪的距离便翻上一番。
只要他持之以恒,禁制层层叠加,
待到神仙索彻底圆满,天涯海角皆可瞬息抵达。
极致之处,甚至能贯通生死界限,上达天阙瑶台,下入九幽冥府。
这神仙索,俨然成了他眼下最可靠的脱身手段。
有了这般神通傍身,哪怕瓶山一行突生变故,
他也依旧能全身而退,从容不迫。
至此,他已立于进退自如的不败境地。
翌日清晨,
人与牲口都已歇息妥当,
陈玉楼开始召集手下,准备启程。
先依江湖旧例,
设下供案,摆上三牲祭品、黄纸香烛,
焚香叩拜祖师爷和苍天神明。
随后陈玉楼登高一呼,历数元人暴虐无道,屠戮百姓,搜刮财货后尽数埋藏。
如今在瓶山脚下发现一座元代古墓,
正是取其不义之财,开棺取宝,赈济灾民的大义之举!
一番话慷慨激昂,群情振奋。
最终在罗老歪一声令下:“出发!”
队伍浩浩荡荡,直奔瓶山而去。
此行虽携有挖掘工具、石灰与丹砂,
但重物全由骡马驮运,行进速度并未受阻。
待日头将近中天时,
众人已抵达山涧上方。
站在崖边,罗老歪望向陈玉楼:
“总把头,接下来咋办?”
陈玉楼上前几步,俯视深涧。
只见谷底雾气弥漫,浓得连阳光都穿不透,
根本看不清底下情形。
不过隐约可见雾中有微光流转,
应是毒虫聚居,吐纳毒瘴所致。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午将至,阳气最盛,
恰是毒物最萎靡之时。
“把丹砂和石灰全都撒下去!”
罗老歪一听,立即挥手示意。
“听见没?赶紧动手!快!”
众人纷纷上前,扛起一袋袋丹砂石灰,走到崖边,
拔出短刀,划破袋口,顺势往下一推。
粉末在半空中四散飞扬,落地后更是如烟尘炸开,
层层叠叠洒满谷底。
上头不断倾倒,下方便传来接连不断的沉闷响声——那是重物坠地的回音。
陈玉楼闭目细听,
耳中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窸窣声自谷底传来。
显然是潜伏的毒虫被药粉刺激,正仓皇逃窜。
待买来的丹砂石灰尽数投完,
王渊便与陈玉楼、鹧鸪哨一同走近崖边探看。
虽仍见云雾缭绕,却不见先前虹彩闪烁,
想必下方毒物已被驱离殆尽。
“派人下去探路!”
陈玉楼转头看向罗老歪。
“谁愿走这一趟?”
“五十块大洋!外加一块福寿膏!”
罗老歪使了个眼色,副官立刻捧出一把银元,
雪亮的光晃得不少人眼热。
那年月,五十块可不是小数目——
一个大洋能换一担白米,
五十块足够一家老小安安稳稳过上整年。
更别说福寿膏,
对这些工兵掘子营的弟兄而言,简直是命根子。
营中招的人多半是烟瘾缠身的穷汉,
没钱买瘾,只能替罗老歪卖命干活,
每次完工才得一点赏赐过活。
这便是他掌控这群人的手段。
如此厚赏当前,
掘子营里当即走出七条汉子,个个眼神发亮。
罗老歪也不挑剔,
让副官当场把钱和烟土分发下去。
这边陈玉楼一声高喊:
“搭蜈蚣梯!”
只见卸岭好汉纷纷卸下背篓,
从中取出一段段打磨光滑的竹节,
手法熟练地拼接起来,
眨眼工夫便连成两条长长的软梯,
一头牢牢固定在崖顶,另一头垂入云雾深处。
远远望去,宛如两条百足巨蜈攀附岩壁,
难怪唤作“蜈蚣挂山梯”。
有此利器在手,再险峻的地势也难不住卸岭群雄。
梯子架稳后,
罗老歪的手下带上响箭,
一手提马灯,一手拎着装有信鸽的笼子,
顺着梯子缓缓下行。
转眼间,七人尽数隐入浓雾之中,
唯有那轻轻晃动的梯身,
证明他们仍在一步步深入深渊。
直至梯子不再晃动,一切归于寂静。
众人刚提了口气,
紧盯着方才撒下的那把丹砂石灰究竟有没有奏效,
可等了好一阵子,底下却始终没有传来半点响动。
“他娘的,该不会那几个兔崽子自个儿在下面摸宝贝,瞒着咱们吧?”
“真他娘不是东西!”
罗老歪坐不住了,来回踱步,不时朝山缝里张望。
自己手下那些兵油子什么脾性他最清楚,
要是没人盯着,偷藏几件明器那是常事。
陈玉楼也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五分钟过去了,仍无动静。
正打算从卸岭弟兄里挑几个精干的下去探探情况时,
忽地,一支响箭破空而出,带着刺耳的啸声划破云雾,
在头顶炸开一朵赤红焰火。
“成了!”
罗老歪一拍大腿,顿时眉飞色舞。
卸岭群盗和他带来的队伍齐声欢呼,
纷纷卷起袖口,眼巴巴望着陈玉楼发话。
陈玉楼能坐上卸岭魁首这把交椅,靠的从来不是嘴皮子功夫,
而是敢打头阵、身怀绝技的真本事。
他一声令下,当即挑了三四十个好手随他先行探路。
王渊自然不会错过这一趟——
洞中多毒虫异物,正是炼法所需之物,岂能绕道?
而鹧鸪哨三人向来同进同出,也毫不犹豫跟了上来。
罗老歪的副官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
无非是担心对方先下手,私吞宝货无人知晓。
罗老歪一听,立刻变了脸色,当即也要带人跟进。
原本人数不过五十上下,转眼便膨胀成了一百多人的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