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螺旋桨轰鸣声，在距离地面五百米的高空戛然而止。
“姜道长，前面进不去了。”
驾驶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恐惧，指著挡风玻璃外的前方：“仪表盘全部失灵，磁场紊乱指数爆表。再往前飞，我们就得坠毁。”
姜道玄坐在机舱边缘，狂风吹动他那身在那棱格勒峡谷中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道袍，猎猎作响。
他低头俯瞰。
下方原本应该是灯火通明的南方小镇——雾口镇，此刻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巨大的、如同实质般的灰雾。
这雾气不是白色的水汽，也不是黑色的鬼气，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死灰色。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护罩，死死地扣在方圆十公里的土地上，而且还在像心脏一样，缓慢而有韵律地搏动着。
每一次搏动，边缘的草木就会瞬间枯萎，变成如同焦炭般的灰烬。
“这就是‘阴面’泄露的气息吗？”
姜道玄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还有一种陈旧的、仿佛在地下室封闭了千年的腐朽味道。
“赵局说得对，这里的‘味道’，确实比一般的鬼要冲。”
他站起身，一只脚踏在机舱边缘。
“姜道长！这里高度五百米，没有降落伞”副驾驶惊呼。
姜道玄回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红光，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弧度：
“降落伞？”
“贫道下去杀猪，还需要带安全带吗？”
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
呼呼呼————
重力加速度将他拉向那团死灰色的迷雾。
在即将触碰到雾气表面的瞬间，姜道玄猛地拔出了背后的九厄刀。
刀身震颤，发出渴望的龙吟。
“开饭了。”
轰！！！
一道金红色的流光，如同陨石坠地，硬生生地撕开了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灰雾，狠狠地砸入了雾口镇的中心。
雾口镇中心广场。
“开火！继续开火！！别让他靠近！！”
特调科第七行动队队长陈锋，正躲在一辆已经被压扁的警车后面，绝望地怒吼著。
在他周围，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调科精英，正端著经过法术加持的重型自动步枪，对着前方疯狂扫射。
哒哒哒哒哒哒————
火舌喷吐，弹壳乱飞。
这种刻有“破煞符”的特制子弹，以往就算是面对百年的厉鬼，也能一枪打个窟窿。
但此刻，这些子弹打在前方那个东西身上，却像是泥牛入海，只溅起了一圈圈灰色的涟漪，然后就失去了动能，叮叮当当掉落在地。
那是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个穿着古代差役服饰，但身体却像是被拉长了面条一样的怪物。它身高足有三米，手脚细长得不成比例，手里提着一盏散发著幽绿色光芒的破旧纸灯笼。
它没有脸。
面部是一片光滑的灰色皮肤，只有一张竖着裂开的嘴，里面长满了细密的、如同鲨鱼般的尖牙。
“巡夜生人回避”
一阵断断续续的、仿佛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从那张裂口中传出。
这声音不走耳朵，直接钻进人的脑子里，让人头痛欲裂。
“啊！！！”
一名队员终于承受不住这种精神污染，丢下枪，抱着头跪在地上惨叫起来。
“老三！”陈锋目眦欲裂，想要冲出去拉他。
但那个高瘦的怪物动了。
它看似缓慢地抬起手，手中的灯笼微微一晃。
呼！
绿色的烛光瞬间暴涨，化作一条绿色的火蛇，直接扑向了那名队员。
“完了”陈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种绿火他们刚才见过，沾身即燃，连灵魂都能烧成灰烬，根本无法扑灭。
然而。
就在那绿火即将吞噬那名队员的千钧一发之际。
咚！！！
一声巨响，如同天神擂鼓，在大地之上炸响。
紧接着，一股霸道无匹的气浪，以那名队员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扩散。
原本浓稠的灰雾，被这股气浪硬生生地推开了方圆百米的真空地带！
那条绿色的火蛇，更是在这股气浪面前，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
陈锋惊愕地睁开眼。
只见在那名队员身前，多出了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破烂道袍，背着一把黑色长刀，脚下踩着碎裂地砖的年轻道士。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地拍散了面前残留的绿火星子，眼神冷漠地看着那个高瘦的怪物，就像是在看一堆不可回收的垃圾。
“特调科的人，现在越活越回去了。”
姜道玄微微侧头，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陈锋：
“对付这种‘阴差’的投影，用枪？”
“你们是在给它挠痒痒吗？”
陈锋愣住了，随即狂喜：“姜姜道长？！您没死？！”
“死？”
姜道玄冷笑一声，转过身，正面对着那个被称为“阴差”的怪物。
“阎王爷要是敢收贫道，贫道就把他的生死簿撕了擦屁股。”
此时，那个高瘦的怪物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
它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竖着的嘴裂得更大了，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啸：
“阻公务者斩！！！”
呼！
它手中的纸灯笼猛地炸开，化作无数绿色的鬼火，如同流星雨一般砸向姜道玄。
与此同时，它的身形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姜道玄的头顶，那只细长如刀的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插姜道玄的天灵盖。
这一击，快若闪电，狠辣至极。
“小心！它能瞬移！”陈锋大喊。
但姜道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甚至没有拔刀。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头顶虚空一指。
动作慢得像是在公园里打太极的老大爷。
但随着这一指点出，他口中轻吐出一段晦涩而威严的咒语：
“北斗昂昂，斗转魁罡。冲山山裂，冲水水竭！”
“灾咎豁除，殃气殄灭。凶神恶鬼，化作微尘！”
“急急如律令——破！！！”
嗡————
随着那个“破”字出口。
姜道玄的指尖，并没有出现常见的金光。
而是亮起了一点紫黑色的雷光。
这一点雷光只有米粒大小，但其中蕴含的毁灭气息，却让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噗。
雷光轻飘飘地撞在了那只鬼爪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轻响。
那个高瘦怪物的动作瞬间定格。
下一秒。
它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寸寸崩解。
就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又像是被高温灼烧的蜡像。
“不可能这是阳雷”
怪物发出了最后一声难以置信的嘶吼。
然后。
砰！
彻底炸成了一团灰色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全场死寂。
陈锋和他的队员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仿佛看见了神迹。
那可是让他们束手无策、差点全军覆没的怪物啊！
就这么一指头戳死了？
“这这就是s级探员的实力吗？”陈锋喃喃自语。
姜道玄收回手指，轻轻吹了吹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弯下腰，从那一地灰烬中，捡起了一块黑色的、如同令牌一样的铁片。
铁片冰冷刺骨，上面刻着两个古老的篆字——【巡游】。
“果然。”
姜道玄摩挲著这块令牌，眼中的红光不减反增。
“这东西根本不是这一界的鬼物。”
“这是那边派来的斥候。”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灰雾，看向了雾口镇的最深处。
在那里，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裂缝，正在不断地往外喷吐著这种灰色的雾气。
“陈队长。”
姜道玄将令牌揣进兜里，拔出了背后的九厄刀。
“带着你的人，撤到十公里外。拉起警戒线，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
陈锋下意识地立正：“是！那您”
姜道玄提着刀，背对着众人，大步向着迷雾深处走去。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兴奋：
“既然那边已经派人来送礼了。”
“讲究礼尚往来。”
“贫道现在”
“去给他们回个礼。”
身影渐渐没入灰雾之中。
只留下一句随风飘来的低语：
“希望那边的‘特产’，能比这个耐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