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擎天沉默了片刻,那沉默仿佛有千钧之重。
他示意三人坐下,然后,用他那平稳却带着沉重悲伤的语调,将刑战、陈锋等人带回的消息,更加详细地、没有任何修饰地,再次叙述了一遍。从陨星战场内那炼狱般的景象,到发现魔族以万灵血祭企图污染混沌源核的惊天阴谋,再到万族盟约殿前那场实力悬殊的绝望之战,最后,便是林昊那撼动星河的牺牲——如何以身作盾,硬抗五名领域境巅峰的合击;如何燃烧残魂,撕裂空间送走同伴;如何最终引爆混沌源核,与敌偕亡……
随着云擎天的叙述,静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段天三人仿佛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了那惨烈而悲壮的一幕幕。花心月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裘崖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段天则仿佛化作了一尊石雕,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不断滑落的泪珠,证明着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当云擎天讲到林昊在送走刑战等人前,留下的最后话语时,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段天,缓缓道:“……据刑战他们转述,林小友在最后时刻,曾言……‘告诉宗主,林昊此生,不负剑宗,不负东域之名。’”
“不负剑宗……不负东域……”段天喃喃地重复着这八个字,如同梦呓。
这简单的话语,却仿佛蕴含着林昊对宗门、对故土所有的情感与责任。他终于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老泪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澎湃。“傻孩子……傻孩子啊……谁要你负什么责任……谁要你……拿命去拼啊……”他泣不成声,那哭声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心疼与无尽的不舍。
良久,段天才仿佛将这巨大的悲痛强行压回了心底深处。
他猛地站起身,尽管身形依旧佝偻,步履依旧虚浮,但他却对着云擎天,对着霸武王、冰莲仙子、天枢真人,深深一揖到底,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仿佛淬炼过的、冰冷的坚定:“多谢云院长……告知我等详情!也多谢苍穹学院,对我剑宗子弟一直以来的栽培与……最后的庇护之恩!此恩,我段天,我剑宗,永世不忘!”
他直起身,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眸中,此刻燃烧起的是如同实质的仇恨与决绝:“天涯之仇,我剑宗……记下了!域外天魔……此仇不共戴天!他日若有机会,我剑宗必倾全宗之力,踏平魔域,以慰天涯在天之灵!”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那深深的一揖,那哽咽却斩钉截铁的话语,已然将剑宗的态度表露无遗。他转身,在花心月和裘崖那同样充满了悲痛与仇恨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离开了这间让他心碎欲绝的静室。他们需要返回剑宗,需要将这巨大的悲痛与沉甸甸的仇恨,带回东域,融入每一个剑宗弟子的骨血之中。
望着三人那仿佛承载了无尽悲伤与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霸武王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拳砸在身旁那需要数人合抱的玄冰玉柱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玉柱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他虎目含泪,低吼道:“他娘的!多好的一个娃!就这么……就这么没了!老子心里堵得慌!”
冰莲仙子默然不语,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深处,亦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惜,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灵院深处,那极冰玄境的方向,带着一丝更深沉的担忧。
与此同时,遥远的蓝星,云雾山别墅。
夕阳的余晖将别墅的阳台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
林小婉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悠闲地坐在阳台的秋千上,轻轻晃荡着,白皙小巧的赤足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她手中把玩着一枚看似普通、温润洁白的玉佩,玉佩之上,隐隐有玄奥的、仿佛与整个蓝星本源相连的细微纹路流转。这枚玉佩,是林昊离开蓝星,前往那个名为圣武大陆的异世界时,她偷偷塞给他的,名为“同心珏”。
这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唯二的作用,一便是凭借她身为蓝星天道的一丝本源之力,能与持有者之间,跨越那遥远到难以想象的空间壁垒,维持一丝极其微弱的、关乎生命本质的感应。她无法知晓林昊在那边经历了什么,但至少,能大致感知到他是否……安好。
二是林昊每过三年便可通过玉佩重新回到蓝星可暂住一段时间。
一直以来,这枚同心珏都传递着一种虽然遥远却始终坚韧存在的生命力,如同风中不灭的烛火,让她能够安心。然而,就在刚才,就在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佩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如同琴弦崩断般的哀鸣,从玉佩深处传来!
紧接着,玉佩上那一直流转的、象征着林昊生命气息的微弱光华,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骤然……彻底黯淡、熄灭!玉佩本身也变得冰冷无比,再也感受不到丝毫那熟悉的气息联系!
林小婉晃荡的秋千猛地停住!她那双清澈灵动、仿佛能映照世间万物的眼眸之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她这位“天道”身上的——慌乱!
“怎么可能……”她下意识地低语,秀眉紧紧蹙起,纤细的手指猛地收紧,将那枚已然失去所有感应的同心珏死死攥在手心,那力度之大,几乎要将这枚坚韧的玉佩捏碎!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不安感,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上她的心头。玉符失去联系,只有一个可能……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蓝星某处隐秘的修炼秘境中,正在闭目调息、周身散发着传说境威严气息的人族第一强者——寒风,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的右眼皮毫无征兆地、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没来由的心悸与恐慌,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