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菁曦的苏醒,如同在阴霾笼罩的神京投入了一颗石子,虽未立刻驱散所有阴云,却漾开了希望的涟漪。
他身体依旧极度虚弱,经脉虽被净化了幽冥死气,但受损严重,如同干涸皲裂的河床,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珍贵的丹药温养修复。修为更是跌落至筑基初期,且根基动摇,想要重回金丹,甚至更进一步,难度远超以往。
这位昔日神京最耀眼的天骄,如今连独立下床行走都颇为艰难。但他眼中那簇曾因伤势和无力感而几近熄灭的火焰,却在重新看到苏暮雨、看到同伴、看到那片为他而亮的星辉时,顽强地复燃起来,甚至比以往更加沉静、更加坚定。
他没有沉湎于自怜或愤懑,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以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向李承明和玄诚子详细复述了坠龙渊以及祈年殿之战的所有细节,尤其是关于黑煞长老、那名黑袍元婴修士以及幽冥道可能隐藏的力量。
“他们损失了两名元婴,数名金丹,以及至关重要的引煞之石和诸多节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赵菁曦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昔,“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下一次出手,必定更加狠辣诡谲。”
李承明面色凝重地点头:“朕已下令,全国范围内暗中排查幽冥道余孽,加强各州府结界,尤其是几处可能与上古遗迹或空间薄弱点相关的区域。只是……敌暗我明,防不胜防。”
玄诚子抚须沉吟:“当务之急,除了清除余毒,便是提升我等自身实力。云机子前辈留下的传承,尤其是苏小姐所获,或是对抗幽冥道、应对大劫的关键。”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仍在调息恢复中的苏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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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台,密室。
苏暮雨盘坐于衍道仪投下的朦胧星辉之中,周身气息与这古老的仪器,以及与袖中的星核碎片,形成了一种完美的和谐共振。
她并未急于提升灵力修为,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星辰炼神诀》与《星元淬体术》的修炼之中。
《星辰炼神诀》锤炼神识,观想周天星辰,引星力洗练识海。她的神识在星核碎片和养魂木残余药力的滋养下,本就远超同侪,此刻在这专门法诀的引导下,更是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凝实、壮大。神识感知的范围、精度以及对能量流动的洞察力,都在飞速提升。那“洞察”之眼,如今已无需刻意开启,仿佛成了她的一种本能,心念微动,便可窥见能量本质。
而《星元淬体术》则更为霸道,直接引动星辰之力冲刷肉身!起初,那感觉如同被无数冰冷的钢针穿刺,痛楚难当。但苏暮雨心志坚毅,咬牙忍耐,引导着那一丝丝看似微弱、实则质极高的星力,融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乃至最细微的经脉末梢。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将凡铁投入星辰熔炉重新锻造。但效果亦是惊人!她的肉身强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经脉被拓宽、加固,变得更加坚韧,能够容纳和运转更庞大的力量。肌肤之下,隐隐有星辉流淌,气质越发空灵出尘。
数日之后,当她结束一次深度修炼,缓缓睁开双眼时,眸中似有星河生灭,周身气息虽未突破境界,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内蕴乾坤之感。
她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奔涌的、远超从前的力量,以及那与星核碎片、与衍道仪、甚至与冥冥中周天星辰的紧密联系。
她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与当世绝大多数修士都截然不同的道路。这不是简单的炼气修真,而是直指星辰本源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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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远侯府,赵菁曦暂居的客院。
他已能勉强在庭院中缓步行走,但每走几步,便需要停下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曾经挥洒自如、重若山岳的惊蛰枪,此刻提在手中都觉得沉重无比。
张稀哲陪在一旁,想伸手搀扶,却被赵菁曦用眼神制止。
“曦哥儿,你慢点……”张稀哲看着好友倔强而艰难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无妨。”赵菁曦声音平静,继续迈出一步,身形微微摇晃,却终究站稳了。“习惯了便好。”
他抬头,望向秋日高远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云层,落在了那无形的、浩瀚的星辰之上。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局限于过去的修炼方式。幽冥死气的侵蚀虽然被净化,但也某种程度上了改变了他的体质,传统的功法进展缓慢。他需要新的力量,更强大、更契合自身现状的力量。
他想起了苏暮雨引动的星辉,那股纯净、浩瀚、带着生灭气息的力量。
“稀哲,”他忽然开口,“去请暮雨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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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暮雨来到客院时,看到的是赵菁曦在庭院中缓慢而坚定地演练着一套最基础的拳法。动作迟缓,甚至有些变形,但他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其认真,汗水浸湿了单薄的衣衫,勾勒出略显清瘦却依旧挺拔的轮廓。
她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月洞门下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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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赵菁曦一套拳法打完,扶着旁边的石桌剧烈喘息时,她才走上前,递过一方干净的丝帕。
“菁曦哥哥。”
赵菁曦接过帕子,擦了擦汗,抬头看向她。几日不见,她似乎又有些不同了,具体说不上来,但那双眼睛更加清澈深邃,周身气息也更加沉静内敛,仿佛蕴藏着无尽星辉。
“暮雨,你来了。”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少了往日的锐利飞扬,多了几分历经磨难后的沉淀。“我有个不情之请。”
“菁曦哥哥请讲。”
“我想……参悟星核之力。”赵菁曦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并非觊觎你的机缘,而是……我感觉得到,我体内残留着一丝星辉净化后的痕迹,与我的雷霆真气隐隐有共鸣之处。传统的路子,我恐怕很难走通了。这星辰之力,或许是我唯一的希望。”
苏暮雨微微一怔,随即了然。赵菁曦天赋异禀,对力量的感知极其敏锐。星核之力至纯至正,与他的霸皇诀、雷霆枪意确有相通之处,若能引星力淬体炼神,或能另辟蹊径,重铸根基,甚至更上一层楼。
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星核之力浩瀚,我亦在摸索之中。云机子前辈的传承中,或有适合你的法门,但我需要时间参悟推演。而且,引星入体,过程凶险,尤甚于我之淬体,菁曦哥哥你如今经脉脆弱……”
“再凶险,也比困守于此,眼睁睁看着敌人肆虐而无能为力要强。”赵菁曦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眼中是毫不退缩的决绝,“我可以等,也可以承受任何痛苦。只求一线契机。”
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不屈火焰,苏暮雨心中触动,终是颔首:“好。待我参悟出安全之法,便与你一同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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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暮雨潜心钻研传承,赵菁曦艰难康复之际,李依依也并未闲着。
祈年殿前那无力的一幕,深深刺激了她。她不再满足于在庇护下担忧等待,而是更加刻苦地跟随玄诚子修行。玄诚子见识过她在危机中激发龙鳞骨片潜能的景象,知她心志坚定,又与瑶光仙子血脉相连,便也不再藏私,将一些皇室秘传的、适合她体质的凝神炼气法门倾囊相授。
李依依的修为开始稳步提升,虽然速度不算惊世骇俗,但根基打得极为扎实。她身上那股属于公主的娇贵之气渐渐褪去,多了几分修士的沉凝与坚韧。
张稀哲则在赵菁曦的指点下,开始真正沉下心来打磨枪法,消化此次生死历练的收获。他天赋本就不差,只是以往性子跳脱,未曾真正刻苦。如今见识了真正的残酷与强大,又肩负着护卫之责,修炼起来也是拼尽全力,进境颇快。
神京在伤痛中缓慢恢复着生机,朝廷全力赈灾抚民,清除幽冥道残留的影响。暗地里,针对幽冥道残余势力的清剿和情报搜集,也在皇城司与各大宗门的配合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这一日,玄诚子与李承明在养心殿再次密谈。
“根据各地汇总的情报以及天剑门等宗派共享的信息,幽冥道在各地的活动近期确实有所收敛,但其几个已知的重要分坛,却戒备森严,似乎在进行着某种重要的仪轨。”玄诚子指着摊开的地图,上面标记着几个猩红的点。
“他们损失惨重,必然不会坐以待毙。要么是在积蓄力量准备报复,要么……便是在进行更重要的计划。”李承明眉头紧锁,“云机子前辈玉简中提及的‘幽冥之主’……令人不安。”
“陛下,贫道以为,我们不能再被动防守。”玄诚子眼中精光一闪,“需主动出击,至少,要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天机阁的‘天演大会’即将召开,届时天下英才与各派高人皆会齐聚,或可借此机会,联合各方力量,共商对策,同时……探查幽冥道动向。”
“天演大会……”李承明沉吟,“确实是个机会。只是,让谁去合适?供奉你伤势未愈,需坐镇神京。朝中大将亦需稳定各方……”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观星台和靖远侯府的方向。
或许,是时候让这些经历了血火淬炼的年轻人们,去更广阔的天地,点燃属于他们的星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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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一道旨意传出。
册封靖远侯府千金苏暮雨为“星辰郡主”,享郡主俸禄,可自由出入宫禁与观星台,参研云机子传承。
擢升镇国大将军府嫡子赵菁曦为四品扬威将军,虽为虚衔,却代表皇室认可与期许。
同时,皇室将组织一支使团,前往参与三月后于“天机阁”召开的天演大会。使团以重伤初愈的玄诚子大弟子、金丹后期的“明心道人”为明面领队,而真正的核心,则是苏暮雨、赵菁曦、李依依、张稀哲这四位年轻人。
他们将以历练和交流的名义前往,实则肩负着联合正道、探查幽冥的重任。
消息传出,神京震动。
星辰郡主!扬威将军!参与天演大会!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仅仅是对他们功勋的赏赐,更是将他们正式推到了对抗幽冥道、应对未来大劫的舞台中央!
靖远侯府内,苏暮雨接过圣旨,神色平静。她早已料到,获得力量的同时,也必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赵菁曦在院中接过将军印信,手指微微用力。这枚轻飘飘的印信,此刻却重若千钧。他知道,这是起点,而非终点。
李依依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坚定,终于可以走出神京,去寻找更多关于母亲和飞升的线索!
张稀哲则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天机阁!听说那里机关术冠绝天下,这次定要好好见识见识!”
星火已燃,即将燎原。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年轻的他们,已然握紧了手中的力量与信念,准备迎接那波澜壮阔的未来。
而此刻,在神京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一丝极其隐晦的幽冥波动,如同毒蛇吐信,悄然隐没。
风暴,从未真正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