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余烬新生(1 / 1)

神京的黎明,是在一片死寂与浓重的血腥味中到来的。

昔日繁华的街道满目疮痍,断壁残垣随处可见,被幽冥死气侵蚀过的地面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哭嚎声零星响起,很快又被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茫然所淹没。皇城司的兵丁、衙门的差役、乃至临时征调的军士,如同忙碌的工蚁,穿梭在废墟与街巷之间,清理尸体,救治伤员,安抚民众。

祈年殿旧址,那个巨大的、散发着焦糊与幽冥气息的深坑,如同神京心脏上一道狰狞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关乎存亡的惨烈之战。

皇宫,太医院。

浓重的药味几乎化不开。数间最好的病房被占用,里面躺着此战最重要的几位功臣。

赵菁曦昏迷不醒,他伤势最重,后背伤口被幽冥死气严重侵蚀,经脉受损,加上最后强行爆发、硬抗爆炸冲击,内腑也受了震荡,气息微弱,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数名御医和皇室供奉围在他床边,轮流以精纯的真气为他疏导经脉,压制幽冥死气,但效果甚微。

苏暮雨同样昏迷,她神识透支远超极限,即便有养魂木这等奇物,也非一朝一夕能够恢复。她脸色苍白,眉心紧蹙,仿佛沉沦在无尽的梦境深处,只有袖中那块光华内敛的星核碎片,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温凉气息,护住她最后一丝本源。

张稀哲断了几根肋骨,内伤不轻,但好在都是硬伤,经过救治和丹药调理,已无性命之忧,此刻正沉沉睡去,只是睡梦中仍不时因伤痛而抽搐。

玄诚子盘坐在隔壁静室,脸色灰败,气息起伏不定。他本就带伤强行出战,又与同阶元婴修士激战,最后更是不惜代价催动星辰珠,伤势已然加重,需要长时间闭关才能恢复。

清虚、玉明两位长老也各自带伤,正在调息。

整个太医院的气氛,沉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李依依没有受伤,但她几乎一夜未眠,眼眶通红,强撑着精神,守在苏暮雨和赵菁曦的病房外,如同失去了庇护的幼兽,倔强地不肯离去。父皇李承明来看过几次,看着女儿憔悴的模样和病房内生死未卜的几人,这位大夏帝王也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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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张稀哲率先醒了过来,他虽然依旧虚弱,但已能勉强下地活动。他拄着拐杖,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赵菁曦和苏暮雨。

看到赵菁曦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张稀哲这平日里乐呵呵的少年,眼眶瞬间就红了。“曦哥儿……你可得挺住啊……”他喃喃着,紧紧攥住了拳头。

他又来到苏暮雨的房间,看着榻上那张苍白却平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敬佩,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救了所有人。

“暮雨姐……快点好起来。”他低声说道,将一枚自己偷偷求来的、据说能安神定魂的暖玉,轻轻放在了苏暮雨的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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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在皇室不计成本的丹药和高手轮流救治下,赵菁曦体内的幽冥死气终于被暂时压制住,不再继续侵蚀,但他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仿佛意识被困在了某个深处。御医坦言,他的伤势已非寻常药物能治,需要机缘,或是找到至阳至刚的天地灵物,才能根除幽冥之气,修复受损的经脉和根基。

而苏暮雨,则在第七日的黄昏,睫毛颤动,再次苏醒过来。

这一次醒来,她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

识海不再剧痛,反而有种饱胀充实之感,仿佛干涸的池塘被注入了甘泉,虽然尚未满溢,却已焕发生机。养魂木的力量似乎已完全被她吸收融合,眉心处只留下一片温润的余韵。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与袖中星核碎片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和……亲切?仿佛那不再是外物,而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是她第二个心脏,第二个识海。她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星核碎片内部那更加深邃的、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奥秘的韵律。

她尝试着微微调动神识,发现神识不仅完全恢复,其总量和凝练程度,都比昏迷前强大了数倍不止!那种“洞察”万物的能力,似乎也变得更加得心应手,心念微动,便能清晰地“看”到房间内灵气最细微的流动,甚至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走廊上侍卫体内真气的运行路线!

“你醒了!”守在床边的李依依喜极而泣,紧紧抓住她的手。

苏暮雨回过神,看着李依依憔悴却充满喜悦的脸,心中一暖,反握住她的手:“依依,我没事了。外面……怎么样了?菁曦哥哥他们呢?”

李依依将神京的情况和赵菁曦、张稀哲等人的伤势简单说了一遍。

听到赵菁曦依旧昏迷,伤势难愈,苏暮雨的心沉了下去。她掀开被子下床:“带我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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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菁曦的病房内,药味更加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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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安静地躺在榻上,剑眉紧锁,即便在昏迷中,脸上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痛楚和坚毅。原本英挺飞扬的面容,因失血和痛苦而显得苍白消瘦,让人心疼。

苏暮雨走到床边,轻轻坐下,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她没有运功,而是悄然开启了“洞察”之眼。

在她的“视野”中,赵菁曦体内的情况一览无余。经脉多处受损,尤其是后背督脉,几乎被幽冥死气侵蚀得千疮百孔,那阴冷粘稠的死气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伤口和经脉深处,不断阻碍着生机,吞噬着他自身的真气。他的金丹也显得黯淡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若不根除这幽冥死气,莫说恢复修为,恐怕连性命都……

苏暮雨的心紧紧揪起。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星核碎片。

就在这时,星核碎片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心绪,以及赵菁曦体内那同源却充满恶意的幽冥气息,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一股纯净的、带着生灭法则意蕴的清凉气息,自发地透过她的指尖,缓缓渡入赵菁曦的经脉!

奇迹发生了!

那盘踞在赵菁曦经脉中的幽冥死气,在接触到这股星核气息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地翻滚、退缩起来!虽然无法立刻将其驱散净化,但那顽固的侵蚀之势,竟然被遏制住了!赵菁曦紧锁的眉头,似乎也微微舒展了一丝。

有效!

苏暮雨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她立刻收敛气息,没有继续。星核之力虽能克制幽冥死气,但她目前修为太低,无法精确控制,贸然大量输入,恐对赵菁曦脆弱的经脉造成二次伤害。

但这无疑指明了一条道路!星核碎片的力量,或许就是治愈赵菁曦的关键!

“有办法了……”她喃喃自语,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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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暮雨苏醒并发现星核之力可能对赵菁曦伤势有效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李承明和玄诚子耳中。

养心殿内,气氛依旧凝重,但总算有了一丝亮色。

“星核之力竟有如此奇效?”李承明精神一振。

玄诚子沉吟道:“星核乃宇宙本源碎片,蕴含生灭法则,至纯至正,正是幽冥死气这等阴邪之力的克星。只是苏小姐修为尚浅,难以驾驭其中浩瀚之力,需得有相应法门引导,方能安全地为赵小将军疗伤。”

他取出云机子留下的那卷银色阵图:“这‘周天星辰衍道图’中,除了衍道仪的操控法门,或许记载有运用星核之力的秘术。只是此图玄奥,贫道参悟数日,也仅得皮毛。”

苏暮雨上前,目光落在阵图之上。奇异的是,那些在玄诚子看来晦涩难懂的星辰轨迹与符文,在她眼中却变得异常亲切和……清晰!仿佛她天生就该懂得这些!

她伸出纤指,轻轻点在阵图中央的一处星璇图案上。

嗡!

阵图瞬间亮起柔和星辉!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图中浮起,在她周围缓缓旋转,构成一个微缩的星空!一股庞大的信息流,伴随着星辰运转的韵律,直接涌入她的识海!

《星辰炼神诀》——锤炼神识,沟通星力。

《星元淬体术》——引星力淬炼肉身,固本培元。

《星辉净化篇》——驱邪辟易,净化污秽。

……一门门专为契合星核碎片者准备的、直指大道的玄妙法诀,如同早已铭刻在灵魂深处,此刻被尽数唤醒!

苏暮雨闭上双眼,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周身星辉缭绕,气质空灵而深邃。

玄诚子、李承明等人看着她,眼中充满了震撼。这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位惊才绝艳的云机子,正将他的衣钵,跨越时空,传承给这位命定的少女。

良久,苏暮雨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星辉内敛,却更显睿智与沉静。

“陛下,国师,我已知晓救治菁曦哥哥之法,但需要时间准备,且需借助衍道仪之力。”她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李承明大喜:“好!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朕倾举国之力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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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皇宫观星台顶层。

经过初步修缮的周天星辰衍道仪被重新启动,悬浮在平台中央,缓缓运转,虽然不复疑冢中的磅礴威势,却也散发着玄奥的气息。

赵菁曦被安置在衍道仪下方的一个玉台之上。

苏暮雨盘坐于他对面,神色肃穆。她调整呼吸,运转《星辰炼神诀》,识海中神识之力如同星云般旋转凝聚。同时,她双手结印,按照《星辉净化篇》的法门,引导着袖中星核碎片的力量,以及衍道仪汇聚而来的丝丝星辰之力。

点点清冷的星辉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月华织就的轻纱,缓缓笼罩住赵菁曦全身,尤其重点汇聚在他后背那狰狞的伤口处。

星辉与幽冥死气接触,立刻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冷水滴入热油。那顽固的灰黑色死气在纯净的星辉照耀下,开始一点点地被剥离、净化、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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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对苏暮雨的心神和掌控力是巨大的考验。她必须全神贯注,精确控制星辉的强度,既要净化死气,又不能伤及赵菁曦脆弱的经脉。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脸色再次变得苍白。但她眼神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李依依、张稀哲、玄诚子、李承明等人都在台下紧张地注视着。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日落月升,星光漫天。

当启明星升起在天际时,赵菁曦伤口处最后一丝顽固的灰黑色死气,终于在星辉的持续照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哀鸣,彻底消散!

他原本苍白痛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红润,紧锁的眉头也完全舒展开来,呼吸变得平稳而悠长。

苏暮雨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体一晃,几乎虚脱,但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

“成功了……”她轻声说道,眼前一黑,向后倒去,被一直守在旁边的李依依和张稀哲及时扶住。

也就在此时,玉台上的赵菁曦,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和涣散,但很快便聚焦,看到了扶住苏暮雨、满脸关切的李依依和张稀哲,也看到了周围熟悉的玄诚子、陛下,以及……那悬浮运转的衍道仪,和衍道仪下,那个为了救他而耗尽心力、脸色苍白却带着欣慰笑容的少女。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坠龙渊的凶险,祈年殿的惨烈,体内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寒痛苦,以及最后时刻,那股涌入体内、驱散黑暗的温暖星辉……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虚弱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复杂的、带着无尽感激与某种难以言喻情愫的目光,深深地望向那个昏迷过去的少女。

余烬之中,新生的希望,终于开始萌发。

神京的创伤需要时间抚平,幽冥道的威胁仍未根除,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经此一役,年轻的他们,已然拥有了更坚定的意志,更紧密的纽带,以及……照亮前路的星辰之光。

属于他们的时代,正伴随着伤痛与荣耀,缓缓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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