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镇的清晨在三轮月亮的微光中到来。陆玄霄推开客栈窗户，街道上已有早起的修士开始忙碌——售卖早餐的摊贩、整理货架的店主、集结出发的佣兵队伍，一切井然有序，却又带着灵界特有的疏离感。
他下楼结账时，遇到了第一个现实问题。
“承惠，三十块中品灵石。”掌柜笑容可掬。
陆玄霄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十块灵石递过去——那是他在凡界积攒的下品灵石，虽然数量不少，但品质明显差了一截。
掌柜的笑容僵了一下，接过灵石仔细看了看，语气变得微妙：“客官……您这是下品灵石？”
“有何不妥？”陆玄霄心中一沉。
“客官是第一次来灵界吧？”掌柜叹了口气，耐心解释，“在灵界，下品灵石基本等同于废石。因为灵气浓度太低，连支撑最低阶的阵法运转都不够。通用的是中品灵石和上品灵石，偶尔会有极品灵石流通，但那都是元婴以上大修士才能接触的。”
他拿起一块陆玄霄的下品灵石：“您看这光泽、这灵气含量……在灵界，一百块下品灵石才能换一块中品灵石，而且很少有店铺愿意收，得去专门的兑换行。”
陆玄霄沉默。他早该想到的——灵界的灵气浓度是凡界的十倍以上，灵石品质自然要求更高。但真正面对时，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落差。
在凡界，他虽不算富裕，但凭借道心镜的机缘和数次生死搏杀，也积攒了数万下品灵石，本以为足够在灵界支撑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恐怕连一个月都撑不过。
“那这些够么？”他取出三百块下品灵石。
掌柜苦笑摇头：“小店小本经营，实在收不了这么多下品灵石。这样吧，客官若实在没有中品灵石，可以用其他东西抵——丹药、材料、法器都行。”
陆玄霄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取出几瓶在凡界炼制的“回气丹”。这是筑基期常用的恢复类丹药，在凡界算是紧俏货。
掌柜打开一瓶闻了闻，眉头微皱：“灵气含量太低，杂质也多……这样吧，三瓶抵一天房费。”
三瓶抵一天？陆玄霄心中一沉。他炼制的回气丹在凡界至少值五十下品灵石一瓶，在这里却如此廉价？
但他没有争执，默默付清房费，转身离开客栈。
走在清晨的街道上，陆玄霄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资源匮乏”的压力。
之前在灰岩镇，他花费的是从幽冥殿修士身上搜刮来的灵石，那些是灵界的流通货币，所以没有察觉。现在自己的积蓄几乎成了废石，而灵界的一切都贵得惊人——
路边早餐摊，一碗最简单的灵米粥就要一块中品灵石；
武器铺里，最普通的筑基期飞剑标价五百中品灵石；
丹药铺中，一瓶灵界标准的回气丹，售价三十中品灵石；
就连最基础的修炼静室租赁，一天也要五十中品灵石。
而他身上，只有不到两千中品灵石的等价物——那些从幽冥殿修士、黑煞盟探子身上搜刮的战利品，以及几件用不上的法器。
“必须尽快赚取灵石。”陆玄霄暗自思忖。
他来到镇中心广场，这里立着一面巨大的白玉公告板，上面贴满了各种任务委托。不少修士围在板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陆玄霄凑近观看。
任务大致分为几类：
这些任务的报酬都不低，但要求也高。陆玄霄的目光最终落在一条相对简单的任务上：
铁甲犀，陆玄霄在情报玉简中见过介绍。这是一种灵界常见的二阶妖兽，相当于筑基中后期修士，皮糙肉厚，防御极强，但行动相对迟缓。其犀角是炼制防御法器的好材料，价值不菲。
“就这个了。”陆玄霄做出决定。
这个任务门槛低，报酬尚可，而且猎杀妖兽既能赚取灵石，还能获取材料，一举两得。更重要的是——妖兽材料在灵界是硬通货，无论兑换灵石还是直接交易，都更方便。
他记下集合地点和时间，先在镇上采购了一些必需品。
首先是一份更详细的灵界物资价格表——花了一块中品灵石从杂货铺买来的玉简。神识扫过，里面密密麻麻列出了数千种常见物品的参考价格：
“下品灵石：100:1兑换中品灵石（有价无市）”
“中品灵石：100:1兑换上品灵石”
“回气丹（灵界标准）：30中品灵石/瓶”
“筑基期法剑（下品）：500-1000中品灵石”
“金丹期法剑（中品）：5000-中品灵石”
“修炼静室（玄级）：200中品灵石/天”
……
越看心越沉。按照这个物价，他身上的两千中品灵石，只够在最基础的修炼静室里待四十天，还不包括丹药和其他消耗。
“必须尽快开源。”陆玄霄收起玉简，又去丹药铺买了一瓶标准的回气丹——花了三十中品灵石，心疼但必须。他需要了解灵界丹药的水平，才能评估自己炼丹术的价值。
丹药入手，他找了处僻静角落，倒出一粒仔细检查。
丹药呈淡青色，表面有三道丹纹，灵气浓郁，杂质极少。放在鼻尖轻嗅，药香纯正，显然炼制手法高明。陆玄霄将自己炼制的回气丹与之对比，差距立现——他的丹药只有一道丹纹，灵气含量不到一半，杂质却多了三成。
“看来在灵界，我的炼丹术得从头学起。”陆玄霄苦笑。
不过也不是没有优势。道心镜影对药材特性、火候把控、灵气流转有着超乎寻常的洞察力，若能将灵界的炼丹手法学到手，结合镜影的辅助，或许能更快提升。
采购完毕，陆玄霄来到镇西门。
这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名修士，修为从筑基初期到筑基后期不等。一名身穿清风会服饰的中年修士正在点名，他是此次任务的领队，筑基后期修为。
“王虎。”
“到！”
“李青。”
“在这儿！”
……
点到陆玄霄时，领队看了他一眼：“名字？修为？”
“陆玄，筑基后期。”陆玄霄用了化名，将修为伪装在筑基后期——既不会太显眼，也不会被轻视。
领队记下，继续点名。最后统计，一共二十六人，其中筑基后期三人（包括陆玄霄），筑基中期十五人，筑基初期八人。
“人都齐了。”领队清咳一声，“我是清风会执事赵坤，这次任务的领队。规矩先说清楚：猎杀铁甲犀所得，犀角和精血归清风会统一分配，其他材料谁猎杀归谁。每头成年铁甲犀五十中品灵石的奖励，任务结束后当场结算。有没有问题？”
众人摇头。
“好，出发！”
赵坤祭出一艘十丈长的飞舟——这是清风会的制式飞行法器，可容纳三十人。众人登上飞舟，飞舟腾空而起，朝着黑风山脉方向飞去。
飞舟上，修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陆玄霄独自站在船舷边，观察着这些临时队友。
大部分是散修，衣着普通，法器也参差不齐。有几人是小宗门弟子，举止相对规矩。还有两个佣兵打扮的，甲胄染血，显然常干这种活。
“这位道友，第一次参加围猎？”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陆玄霄转头，说话的是个身穿灰色道袍的青年，筑基中期修为，面容清秀，笑容和善。
“算是。”陆玄霄点头。
“我叫陈松，是个散修。”青年主动介绍，“看道友气度不凡，想必实力不俗。等会儿进了黑风山脉，咱们或许可以互相照应。”
陆玄霄看了他一眼，道心镜影映照出道心——确实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想结个善缘。
“陆玄。”他报上化名。
“原来是陆道友。”陈松笑道，“道友可能不知道，这铁甲犀虽只是二阶妖兽，但成群结队时很难对付。它们的铁甲防御极强，普通法术很难破开，得找准弱点——眼睛、腹部、还有关节处。而且铁甲犀报复心极重，一旦受伤就会发狂，到时候更麻烦。”
“多谢提醒。”陆玄霄点头。这些信息他其实知道，但陈松的善意值得回应。
“对了。”陈松压低声音，“道友要小心那两个人。”
他眼神示意飞舟另一侧——那里站着两个黑衣修士，筑基后期修为，气息阴冷，正在低声交谈。
“他们是谁？”
“‘黑煞盟’的外围成员。”陈松小声道，“听说黑煞盟最近在大量收购妖兽材料，尤其是铁甲犀的犀角，好像在炼制什么大型法器。这次任务本来没他们的事，但不知怎么混进来了。我怀疑……他们可能会抢别人的猎物。”
陆玄霄眼神微凝。黑煞盟？又是他们。
看来这趟任务不会太平静。
飞舟飞行了约两个时辰，前方出现连绵的山脉轮廓。山脉笼罩在淡淡的灰雾中，隐约能听到妖兽的吼叫声。
“快到了。”赵坤站在船头，“所有人准备！铁甲犀群在山脉东侧的‘铁棘林’，那里地形复杂，大家要紧跟队伍，不要擅自行动！”
飞舟降低高度，在森林边缘降落。
众人下船，赵坤取出地图：“铁棘林方圆五十里，我们分成四组，从四个方向推进。我带队从正面，其他三组由筑基后期道友带队。记住，遇到兽群不要硬拼，发信号求援。我们的目标是猎杀落单的成年铁甲犀，不是剿灭整个兽群。”
很快分组完毕。陆玄霄和陈松被分在第三组，带队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名叫石猛，筑基后期体修，据说曾独自猎杀过铁甲犀。
“我们组从西侧进入。”石猛声如洪钟，“都跟紧我，遇到妖兽听我指挥。谁要是乱跑，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众人点头，跟着石猛进入森林。
铁棘林名副其实——树木稀疏，但到处都是带刺的灌木和藤蔓，地面坚硬，踩上去“咔咔”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般的气息，那是铁甲犀长期活动留下的味道。
“小心，附近有铁甲犀的粪便。”陈松指着一堆暗褐色的排泄物，“还是新鲜的，不超过一天。”
石猛蹲下检查，神色凝重：“不只一头……至少三头成年铁甲犀，可能还有幼崽。大家戒备！”
话音刚落，前方灌木丛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
如同战鼓敲响，地面微微震颤。
三头庞然大物从灌木后走出——身长三丈，高约一丈五，全身覆盖着暗青色的厚重甲片，在透过树梢的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最显眼的是额头那根三尺长的犀角，乌黑发亮，尖端隐隐有寒光流转。
成年铁甲犀！而且是三头！
“准备战斗！”石猛大喝，率先冲了出去。
他双手戴着一对暗金色的拳套，拳风呼啸，直取中间那头铁甲犀的腹部——那是铁甲犀防御相对薄弱的地方。
那头铁甲犀怒吼，低头用犀角顶撞。石猛灵活侧身，一拳砸在犀角侧面，发出“铛”的一声巨响，如同打在铁板上。
另外两头铁甲犀也发起冲锋，目标直指其他修士。
“散开！别让它们冲起来！”石猛一边缠住一头，一边指挥。
众修士各施手段——火球、冰锥、风刃、飞剑……各种法术法器轰向铁甲犀。但大部分攻击落在铁甲上，只留下浅浅的白痕，根本破不开防御。
“眼睛！攻击眼睛！”陈松喊道，祭出一柄飞剑，直刺一头铁甲犀的左眼。
铁甲犀闭眼，眼皮竟然也有细密的鳞片！飞剑刺在上面，溅起一串火花，只留下一个白点。
“好强的防御！”陈松脸色一变。
陆玄霄没有急于出手。他观察着铁甲犀的动作，道心镜影在识海中旋转，镜面映照出铁甲犀的灵力流转、甲片结构、甚至肌肉发力的轨迹。
弱点……在关节连接处！
那里甲片较薄，且是灵力运转的节点。一旦受损，会影响全身协调。
他动了。
青色飞剑无声出鞘，化作一道流光，不是攻击眼睛或腹部，而是精准刺向一头铁甲犀前腿的膝关节内侧！
“嗤——！”
剑光穿透甲片缝隙，带出一蓬暗红色的鲜血。
“哞——！”那头铁甲犀吃痛，前腿一软，踉跄跪地。
就是现在！
陆玄霄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铁甲犀侧面，剑光再起，直刺另一条后腿的关节！
“噗！噗！”
连续两剑，铁甲犀四肢废了三肢，轰然倒地，发出不甘的怒吼。
“漂亮！”石猛眼睛一亮，“就这么打！攻击关节！”
其他修士也反应过来，纷纷改变战术。虽然依旧艰难，但至少有了突破口。
战斗持续了一炷香时间。
在石猛的牵制、陆玄霄的精准破防、以及其他修士的配合下，三头铁甲犀最终全部倒下。众人虽然疲惫，但都兴奋——这可是五十中品灵石到手！
“快取材料！”石猛下令。
众人上前分割——犀角、精血、还有最有价值的“铁甲心”（铁甲犀心脏内凝结的一小块金属性精华）。按照约定，犀角和精血归清风会，其他材料谁猎杀归谁。
陆玄霄分到了那头被他重创的铁甲犀的全部材料，除了犀角和精血，还有完整的兽皮、兽骨、以及那颗拳头大小的铁甲心。
“铁甲心……”他掂了掂，入手沉重，散发着精纯的金铁之气。这至少值两百中品灵石。
“陆道友好手段！”陈松凑过来，一脸佩服，“刚才那几剑，精准得可怕。道友以前猎杀过铁甲犀？”
“第一次。”陆玄霄实话实说。
“那更厉害了！”陈松感叹，“看来道友在剑道上的造诣，远超同阶。”
正说着，那两名黑煞盟的修士走了过来。
他们目光扫过陆玄霄手中的铁甲心，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这位道友。”其中一人开口，声音沙哑，“你这颗铁甲心，我们黑煞盟要了。开个价吧。”
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陆玄霄抬眼，平静道：“不卖。”
那人脸色一沉：“道友可能不知道，我们黑煞盟最近急需铁甲心。你卖给我们，价格好商量。若是不卖……”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这黑风山脉，可不安全。”
赤裸裸的威胁。
周围修士都看了过来，但没人敢插话——黑煞盟的名头，在散修中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陆玄霄看着两人，道心镜影映照出道心——贪婪、狠戾、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看来黑煞盟确实在急着收集某种材料。
“我说了，不卖。”他重复道，将铁甲心收起。
“你——”那人正要发作，石猛走了过来。
“干什么？”石猛瞪着眼，“任务期间，禁止内斗！谁要闹事，别怪我不客气！”
他筑基后期的体修气息爆发，如同一头人形凶兽。
那两人脸色变幻，最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但临走时，看了陆玄霄一眼，眼神阴冷。
“道友小心点。”陈松低声道，“黑煞盟的人睚眦必报，他们盯上你了。”
“多谢提醒。”陆玄霄点头，但心中并无惧意。
若真敢来……他不介意让黑煞盟再折几人。
“继续前进！”石猛招呼众人，“这才刚开始，后面还有更多铁甲犀！”
队伍重新出发，深入铁棘林。
而陆玄霄知道，真正的麻烦，可能才刚刚开始。
但他握紧手中飞剑，眼神平静。
来灵界的第一战，他要打的，不只是妖兽。
还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