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古代收藏区,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多了几分静谧与厚重。
和刚才那副色彩艳丽的图景不同,这里陈列着的大多是祭祀陶片、带有铭文的石碑以及部分残缺的古籍。
拜伦的目光在这些古老的展品间游走,心中却隐隐生出一种不真实的距离感。
即便是历史系的大学生,第四纪的历史也显得遥不可及,更别提第三纪甚至更古老的时代了。
在拜伦的认知里,那些岁月更象是编撰的神话传说,而非真实存在过的历史。
这么想着,二人停在一个光线充足的玻璃展台前。
展台上摊开着一本深棕色厚书,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本清淅可辨,封面镶崁着许多泛着银光的金属片。
这就是他和劳拉此行的目标,《塞西莉亚法典》。
传说,这本大法典曾经属于一位拥有预言能力的女巫。
劳拉拿出报告笔记,低头仔细记录着展品的信息。
法典已然摊开,无需触碰,所以记录本身并不违反博物馆的规定。
一旁的拜伦,则选择了另一种更为有趣的“欣赏”方式。
【灵性剪影】沿着书页的边缘,开始裁剪。
他注意到,那些难以理解的古老文本之间,似乎真的涌动着微弱的灵性。
灵性的痕迹很少,却足以让拜伦怀疑,这部法典或许曾经真的属于某位超凡者。
就在这时,拜伦的耳边响起了《狩魔笔记》低沉而悠扬的声音。
【她以火焰书写未来,她以泪水封印过去。】
【窥探命运之人,必承命运之重。】
【我会铭记,来自魔女的告诫。】
呢喃之声沉寂下来,拜伦摩挲着下巴,注视着仍在法典书页中流动的灵性轨迹。
按照拜伦的理解,《狩魔笔记》应该是想告诉自己,这位名为“塞西莉亚”的女巫,的确是死于窥探命运的预言。
可问题是,《狩魔笔记》是怎么知道这种事的,难道它真是百科全书?
【我不是唯一一个被知识诅咒的狩魔人。】
“……”
姑且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
就在拜伦准备坐下来,和劳拉一起记录那些古怪的符文结构时,一个参观者从他身边走过。
那人戴着深色兜帽,将头发和面容都屏蔽在阴影之下,与身边谈笑观赏的游客格格不入。
拜伦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人进入【灵性剪影】的视野时,呈现出明显区别于普通人的色彩流光。
没错,这个人是超凡者。
只见他背对着拜伦,安静地伫立在一个陈列着绿松石护符雕像的展柜前,仿佛正沉浸于艺术的氛围之中。
拜伦想了想,自己倒也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兰顿市存在的超凡者,恐怕远比他预想得要多。
自己应该尽快适应与他们为伴,总不能每遇到一个,都死死盯着人家看。
然而,拜伦这种自我安慰的想法,很快就消散了。
只见那人从口袋里伸出右手,缓缓上举,整个过程优雅而从容。
丰裕的灵性,如同一条条疾行的游蛇,顺着他的手臂不断爬行涌动,直至汇聚于指尖。
拜伦瞳孔一震,浓郁的灵性盛放出耀眼的光泽,象是捏在手里的一颗小太阳。
“等等不对!”
下一瞬,一个清脆的响指打出。
灵性的火花被点燃,绽放出绚丽的弧光。
爆鸣声响起,一个个玻璃柜在震荡的气流中彻底崩碎,无数碎片分散四方,在展厅中掀起一阵风暴。
火星四溅,头顶的煤气灯也开始破裂,参观的游客们乱作一团,惊呼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啊!爆炸了!!”
玻璃渣横空划过,劳拉也被吓得条件反射般尖叫一声,整个人贴着地面蹲下。
拜伦来不及多想,也下意识压低身体,继续观察那个超凡者。
那人抬手抓住兜帽的边缘,轻轻一拉,露出面容。
准确来说,是露出了一张半镂空的青铜面具。
零碎的褐发之下,那面具复在脸上,型状如同一条盘卧的青铜蛇,蜿蜒缠绕。
蛇腹的镂空处透出诡异的青光,将他真实的面容完全吞没,只留下嘴角那抹轻轻上扬的笑意。
随着灯盏接连破灭,沉重的水晶吊灯砸落,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慌乱的脚步声和恐惧的尖叫。
青铜面具的超凡者微笑着,再次抬手打出响指。
火光炸燃,划向逃窜的人群,有人被击中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怎么办拜伦我、我们现在该逃走吗?”
蹲下的劳拉压低声音,下意识握住拜伦的手,指尖已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先等等。”
拜伦伏在展柜后方,露出半个脑袋,继续观望。
昏暗之中,一个想要逃跑的游客刚站起身,就被面具男掌心射出的气流轰飞,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直到这时,博物馆的几名保安才举着警棍和手枪,冲进展厅:
“不准动!马上举起手”
话音未落,面具男举起右手,爆破的气浪掀起翻涌的火星,扑面而来。
最前方的保安直接被震飞,撞上石柱后瘫在地上,手臂曲折,血肉模糊。
那瘆人的哀嚎声,让剩下的保安再也不敢贸然靠近。
更何况,他们根本看不见袭击者的位置,只能在黑暗里充当任人宰割的羔羊。
青铜面具之下,飘出了悠然欢愉的哼唱的旋律。
男人仿佛行走于舞台中央,享受着观众的喝彩,如挑选献礼的花束一般,取走了几件文物。
拜伦在碎片和暗影之间摒息思考。
面对一个超凡罪犯,如果在场没有其他超凡者出手,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也没有必要主动暴露。
只要静观其变,像普通人一样安静地装死,或许对方拿了东西就会自行离开。
至于刚才那股火光与气流的冲击,究竟是炼金术还是魔术,就不得而知了。
“我、我们该不会死在这里吧”劳拉的声音发颤,蜷缩在拜伦身旁。
“没事。”
拜伦握住她冰冷的手,试图让学姐镇定下来,小声耳语:
“对方应该只是为了文物而来,没有必要杀掉所有普通人。”
话虽如此,拜伦也很清楚,眼下的形势并不乐观。
他侧头观望,对方身上的灵性十分充裕,不过和之前在西蒙身上观测到的灵性轨迹,有所区别。
西蒙的灵性,象是一条平静且规律的河流,流向明确而均匀。
而眼前这人的灵性,如同不受拘束的烟火,跳跃爆散、分离聚合,就和他此刻高涨的情绪一样,随时可能爆发。
脚步声,靠近了。
面具男朝着掩护二人的展台走来,灵性流动,汇聚在掌心。
“不好!”
爆破的火花轰鸣而射,气流冲撞,掀飞了法典的底座。
若不是拜伦反应迅速,一把将劳拉拽走,此刻的她恐怕已经被轰成一团血肉了。
但这样一来,也就暴露了二人的身影。
青铜面具饶有兴致地走来,象是发现了新玩具,笑得更加猖狂。
“哈哈哈哈,别害怕,这位小姐。”
男人的声音轻柔而造作,被金属覆面扭曲出一种惊悚的愉悦。
“每个人的相遇,都是命运的恩典。
即使是卑微的蝼蚁,也能被‘衔尾蛇’选中,献出生命,给毫无意义的人生画上圆满的句号
你应该满怀感激地死去”
黑暗中的劳拉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拜伦已经看见,那源源不断的灵性正向着掌心涌去。
根据之前的观察,拜伦发现对方使用气流爆破之前,需要蓄力三四秒左右,才能积满足够的灵性。
青铜面具的掌心,对准二人。
就是现在!
“跑起来!”
拜伦拉着劳拉,突然朝向另一侧冲刺。
奔跑之中,他顺手抓起了落在地上的那个水晶吊灯的黄铜支架。
三十多公斤的金属,被拜伦用尽全力甩出,猛地砸向青铜面具。
火光迸溅,黄铜支架划破空气,拖出刺耳的呜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