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难所三号”曾经是旧联盟在褶皱带外围建立的最后一批科研前哨站之一。它的设计初衷是研究“空间固化现象”的早期预警，并作为深入褶皱带的补给中转站。大陷落之后，这里被废弃了数十年，直到一群拾荒者和独立研究者重新占据，将其改造成了一个混杂着实验室、黑市交易点和临时庇护所的边缘据点。
而现在，当“拾荒者号”伤痕累累的船体从扭曲的空间褶皱中钻出，悬停在前哨站那破败的船坞入口外时，罗格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太安静了。”他盯着传感器屏幕。船坞的能源信号微弱得不正常，几个关键的外部监控探头明显处于离线状态。最可疑的是，前哨站外壳上那些常年闪烁的、由拾荒者自行安装的导航灯，此刻一片漆黑。
铆钉的义眼快速扫描。“检测到船坞内部有三艘飞船的热信号，但引擎都是冷的，像是故意熄火隐藏。生命信号……模糊。前哨站内部有能量屏蔽场，干扰了深层扫描。”
卡恩的手已经按在脉冲步枪上。“陷阱？”
“不一定。”罗格谨慎地操作飞船，保持安全距离，“也可能是前哨站遭遇了袭击，幸存者进入了防御状态。薇拉说这里有她信任的研究员……我们先尝试通讯。”
他打开公共频道，用标准旧联盟识别码呼叫：“避难所三号，这里是独立探索船‘拾荒者号’。请求入港许可和医疗援助，我们有人受伤，船体受损。”
静默。
十秒钟。二十秒。
就在罗格准备切换备用频道时，通讯器里响起了一个沙哑、疲惫的女声：
“拾荒者号……收到。难所三号临时主管，艾丽西亚·沃伦。抱歉反应延迟，我们……遇到了一些内部问题。你们可以入港，但请遵循引导信标，停靠在c-7泊位。不要偏离航线。”
“明白。感谢接收。”罗格结束通话，但眉头皱得更紧了。
“引导信标启动了。”铆钉报告，“信号强度正常，路径指向船坞深处。但……”
“但什么？”
“信标的加密协议是旧的，但信号调制方式……有微小的异常。像是被重新编程过，加入了一层额外的验证层。这不是前哨站的标准配置。”
罗格和卡恩对视一眼。
“保持警惕。卡恩，你守在气闸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铆钉，武器系统待命，但不要主动锁定目标，避免挑衅。我们进去看看。”
“拾荒者号”顺着引导信标缓缓驶入船坞入口。内部灯光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照明发出惨白的光。c-7泊位位于船坞最深处，周围堆满了废弃的货柜和机械残骸，视野极差。
飞船停稳，磁力锁扣自动吸附。气闸门对接通道伸出，与泊位的入口对接。
咔嗒。对接完成。
舱门缓缓滑开。
外面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女性，穿着沾满油污的研究袍，面容憔悴但眼神锐利，正是刚才通讯中的艾丽西亚·沃伦。她身后是两个穿着简陋护甲、手持老式能量武器的守卫，表情紧张。
“欢迎来到避难所三号。”艾丽西亚的声音比通讯中更疲惫，“你们说有人受伤？”
“我们的船员需要医疗支持。”罗格没有立刻走出飞船，站在气闸门内观察，“另外，我们需要传递重要信息给薇拉·伊斯特博士指定的联系人。”
听到薇拉的名字，艾丽西亚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掩盖。“薇拉……她还活着？”
“活着，但情况复杂。我们需要和你们能负责的人谈谈。”
艾丽西亚深吸一口气。“我就是现在能负责的人。原来的主管三天前……失踪了。跟我来，医疗室在生活区。但请理解，我们这里现在……”她欲言又止，“不太安全。”
“发生了什么？”卡恩问。
艾丽西亚看了看身后两个守卫，压低声音：“有‘东西’潜进来了。不是外部攻击，是内部的……渗透。我们失去了对几个关键区域的控制，通讯也被干扰。你们来得……不是时候，但也许正是时候。”
罗格示意卡恩和铆钉保持警惕，然后率先走出飞船。“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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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区的景象比船坞更糟糕。
走廊的照明有一半是坏的，剩下的也忽明忽暗。墙壁上有新鲜的灼烧痕迹和弹孔，几处通风管道被暴力撕开，露出里面断裂的线缆。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甜腥的异味。
“那是什么味道？”卡恩鼻子抽动。
“我们不知道。”艾丽西亚声音紧绷，“三天前开始出现。最初是在下层仓储区，然后蔓延到生活区。闻过这种味道的人，会出现头痛、幻觉，有些人会变得……有攻击性。我们已经隔离了受影响最重的b区。”
他们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罗格注意到右侧走廊尽头有一扇厚重的安全门，门上布满了撞击的凹痕，门缝下方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那里是b区入口。”一个守卫低声说，“最好不要靠近。里面的东西……会模仿声音。”
“模仿声音？”
“对。有时候听起来像求救的同伴，有时候像小孩的哭声……但如果你开门，冲出来的不是人。”守卫打了个寒颤，“是‘晶化体’。被那种味道污染后，人体会开始自发性晶化，但过程不完全，变成……扭曲的东西。”
罗格心中一沉。这描述听起来像是秩序化污染的变种，但传播方式更诡异。
“你们没有尝试撤离吗？”他问。
“尝试过。”艾丽西亚苦笑，“但船坞里能飞的船，引擎都被破坏了。剩下两艘完好的，被一群突然发疯的研究员占据了，他们拒绝离开，说要‘迎接进化’。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他们抵达医疗室。这里相对整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在照料伤员。伤员数量比罗格预想的少——只有七八个人，但每个人的状态都很奇怪：他们安静地躺着，眼睛睁得很大，瞳孔深处有微弱的紫色反光。
“他们也被污染了？”卡恩问。
“轻度接触者。”艾丽西亚说，“症状较轻，但需要持续注射抑制剂来延缓晶化进程。我们的抑制剂库存……不多了。”
罗格立刻想到飞船上薇拉留下的几支备用抑制剂。“我们的船上有一些，可以分给你们。但作为交换，我们需要立即使用你们的远程通讯阵列，向外部发送信息。”
艾丽西亚摇头。“通讯阵列在控制塔，而控制塔……”她指向天花板，“在上面三层，但通往那里的主电梯和楼梯都被封锁了。占据控制塔的人切断了所有通道，我们上不去。”
“封锁？被谁？”
“一群自称‘净世使者’的人。他们三天前突然出现，宣称接收到了‘真正的秩序召唤’，要在这里建立‘新圣地’。他们杀死了反对者，占领了控制塔和能源核心。我们现在的电力供应，是他们‘施舍’的，随时可能被切断。”
净世使者。这个名字让罗格和卡恩瞬间警觉。
“他们和‘净蚀者’有什么关系？”罗格沉声问。
“不清楚。但他们的装备很精良，不是普通拾荒者。而且……”艾丽西亚犹豫了一下，“他们似乎在等什么。一直在监听某个特定频率的通讯，像是在等命令，或者……等某个人抵达。”
等某个人。
罗格立刻明白了。净蚀者知道“拾荒者号”会来这里。他们提前渗透，控制了前哨站，设好了陷阱。
而现在，猎物已经入网。
“我们中计了。”他低声对卡恩说。
几乎同时，医疗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陷入黑暗。
只有伤员眼中那些微弱的紫色反光，在黑暗中像野兽的眼睛。
紧接着，广播系统里响起了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冰冷的声音：
“欢迎，罗格船长。以及，‘拾荒者号’的幸存者们。我们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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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褶皱带边缘。
“灰鸦号”是一艘改装过的轻型突击舰，外壳涂着哑光灰色，船体线条锐利得像一把刀。它的引擎噪音被刻意压制到最低，此刻正悄无声息地滑入褶皱带外围的迷雾区。
莉娜坐在副驾驶席，眼睛紧盯着导航屏幕。雷恩——一个脸上有三道疤痕、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男人——正在操纵飞船。
“信号源就在前方十五公里处，但空间读数很乱。”雷恩的声音粗哑，“这片区域有大量未标定的空间褶皱，硬闯会死得很难看。你确定你姐姐在里面？”
“确定。”莉娜调出自己破译的数据，“旧联盟的加密日志显示，s-7区域有一个隐藏的‘秩序场稳定点’，很可能是陈列室的入口坐标。而且三个小时前，我又收到一段新的破碎信号，里面有明确的协议编码波动——只有薇拉的意识特征能生成那种编码。”
雷恩哼了一声。“姐妹连心？我只相信传感器和数据。不过……”他瞥了一眼莉娜背包侧面露出的抑制剂注射器，“你准备的倒是很专业。对付‘晶化病’的？”
“对付更糟的东西。”莉娜没有详细解释，“我们有办法穿越那些褶皱吗？”
“有。但需要一点‘诱饵’。”雷恩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飞船后部弹射出三个足球大小的金属球体，它们展开成简易的探测无人机，朝着三个不同方向飞去。
“让它们先去探路，触发可能的空间陷阱。我们跟在后面，走最安全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