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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低语路径与蛛网之围(1 / 1)

幽闭的船舱内,时间仿佛被镜面拉伸又压缩。那块橙黄色的碎片在特制容器中静静躺着,表面的微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与医疗床上薇拉背脊下隐隐流转的紫光形成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共鸣。空气里弥漫着纳米雾剂的微凉气息、金属过载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久远过去的沉默压力。

铆钉将自己的一根主数据接口,通过多重安全隔离和滤波协议,极其谨慎地连接到了封装碎片的容器外部采集端口。他的义眼完全变成了数据流的深蓝漩涡,身体上的幽蓝纹路也同步明暗闪烁,与碎片那温暖的橙黄形成了鲜明对比。

“开始表层安全读取……绕过可能的活性协议陷阱……聚焦于空间坐标与环境特征数据残余……”铆钉的声音变成了近乎无声的电子低语,只有最专注才能听清。

罗格站在控制台前,目光在铆钉、薇拉以及外部传感器传来的寂静镜壁画面间巡弋。卡恩和另一名合同工守在舱门附近,武器不离手,耳朵竖着,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飞船处于最低功耗的“蛰伏”状态,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巢穴中舔舐伤口,警惕着黑暗中的猎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薇拉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她在与体内两种“秩序”的冲突做着无声的抗争。碎片的靠近,确实带来了某种“锚定”效应,让她意识的混乱感降低,但身体的痛苦并未减轻,反而因为感知更清晰而显得更加尖锐。她能感觉到,那碎片散发出的暖意(尽管本质也是冰冷的秩序),像一根细线,牵引着她血脉深处某种沉睡的东西,又似乎在低语着模糊的指引。

大约过了半小时,铆钉的身体猛地一震,数据接口上爆出一小簇电火花,他迅速断开了连接,义眼的光芒急促闪烁了几下才恢复稳定。

“读取到了一些高度碎片化的空间拓扑数据和环境标识。”铆钉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专注,“数据严重损毁,大部分是无效的噪声和逻辑悖论残渣。但我成功过滤并重组出了一小段可能指向‘寂静陈列室’——也就是警告中提到的‘博物馆’——的路径信息。”

控制台的主屏幕上,浮现出一幅新的、局部的地图,与之前镜像迷宫的整体拓扑图部分重叠,但细节更加诡异。地图显示出一条极其曲折、断断续续的路径,蜿蜒穿过了数片被标记为“逻辑风暴残响区”、“旧联盟自动防御阵列(状态未知)”、“镜像固化褶皱带”的危险区域。路径的终点,是一个用不断闪烁的暗红色三角标识的区域,旁边有一个古老符号,铆钉标注为“旧联盟最高遗产封存区-寂静陈列室外围”。

“路径有效吗?”罗格盯着那条如同在刀山火海中穿行的路线。

“基于碎片数据中残留的相对坐标和空间特征码进行推算,吻合度约67。是未知或数据缺失区域。”铆钉实话实说,“而且,这条路径显然不是给像我们这样的‘访客’设计的。它更接近‘守门人’或内部维护者的紧急通道或巡逻路线,沿途的防御系统和空间异常只会更多、更危险。”

“比直接硬闯未知区域,或者被‘净蚀者’堵在死胡同里强。”卡恩凑过来看了看地图,咧嘴道,“至少知道哪里有坑了,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而且,这条路径似乎有意避开了几处拓扑图上标记的大型‘净蚀者’常驻信号区。”铆钉补充道,在地图上标出了几个暗灰色的区块,“碎片主体在规划这条路径或留下信息时,可能考虑到了规避主要敌人。”

罗格的手指在地图终点那个闪烁的暗红色三角上敲了敲。“寂静陈列室外围……我们到了那里之后呢?如何进去?里面有什么?”

“没有数据。”铆钉摇头,“碎片内关于陈列室内部的信息要么彻底损毁,要么原本就没有存储。只有进入其影响范围,或许才能触发下一步的协议或线索。薇拉博士的血脉‘钥匙’,很可能就是在那时发挥作用。”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薇拉身上。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路径图,眼神有些空洞,又似乎在专注地“听”着什么。

“它在‘说’……”薇拉的声音沙哑而轻,“这条路……很痛……很多‘眼睛’……但尽头……有‘声音’……很多‘声音’……在沉睡……也在等待……”

她的话如同谵语,却让船舱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度。“很多声音”在沉睡中等待,这描述听起来丝毫不让人安心,反而更添惊悚。

“能走吗?”罗格直接问最实际的问题,“飞船的状态,薇拉的状态,我们能否支撑到走完这条路?”

铆钉快速评估:“飞船结构损伤需紧急加固,能源剩余37,护盾发生器需要至少六小时冷却和基础修复才能再次承受中等强度攻击。武器系统弹药剩余不足四成。薇拉博士的情况……如果保持当前碎片辅助的‘稳定’状态,理论上可以支撑更久,但痛苦会持续加剧,且一旦脱离碎片影响范围或遭受剧烈冲击,情况可能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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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这里最多还能安全待多久?”罗格看向外部传感器。

“根据被动传感器收集到的背景空间波动和极远距离的能量特征分析,‘净蚀者’的活动信号正在向迷宫更深层、更广泛的区域扩散。他们似乎在布控,而不是盲目搜索。我们目前的位置尚未进入他们的高频扫描区,但按照这种扩散速度,最多十二到十五小时后,被发现的风险将超过安全阈值。”铆钉调出了一张新的态势图,上面代表“净蚀者”可能活动范围的红色阴影,正在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般,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开来。

十二小时。时间紧迫。

“卡恩,带人协助铆钉,优先进行船体关键结构应急加固和护盾发生器冷却维护。能源分配优先保障维生、基础机动和传感器。武器系统只做最低限度检查。”罗格迅速下令,“八小时后,无论完成度如何,我们必须出发。”

“明白!”

“铆钉,持续分析碎片数据,看能否提取到关于路径上那些危险区域的更具体信息,哪怕是传说或警告也好。同时,规划几个紧急避险点。”

“是,船长。”

罗格走到薇拉床边,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八小时后出发。你能坚持住吗?我们需要你保持清醒,至少在关键时刻。”

薇拉费力地扯出一个近乎微笑的表情,汗水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只要……碎片在……我就能……‘听’到路……痛苦……让我清醒……”

罗格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没有受伤的肩膀。

接下来的八小时,在高度紧张和争分夺秒中度过。铆钉和卡恩等人如同精密的机械般运作,焊接的弧光、金属的敲击声、设备自检的低鸣交织在一起。薇拉在镇痛剂和自身意志的作用下,时而昏睡,时而清醒,每次醒来都努力感知着碎片传来的模糊信息,并将其断断续续地告诉铆钉,修正着路径上的细节。

罗格则像一块礁石,镇守在控制台前,消化着所有信息,审视着每一个决策,同时通过被动传感器,敏锐地捕捉着镜像迷宫深处每一丝不寻常的波动。他发现,“净蚀者”的红色阴影扩散得比预期更快,而且方式很有章法,似乎在构建一个松散的、覆盖多个关键节点的监视与拦截网络。他们并不急于收网,而是像经验丰富的猎手,在耐心地压缩猎物的活动空间,等待其自己踏入更致命的陷阱。

这种冷静而高效的压迫感,比直接的猛攻更让人心悸。

八小时转瞬即逝。

“拾荒者号”的船体上多了几处粗糙但结实的加固焊痕,护盾发生器勉强恢复了最低限度的运转能力,能源被精确分配到了各个关键系统。

“所有系统最低限度就绪。”铆钉汇报。

“路径信息最后一次更新完成,已输入导航系统。建议保持低速静默航行,最大限度降低能量信号泄露。”卡恩检查了一遍武器状态,“家伙都准备好了,虽然不太够看。”

薇拉被妥善固定在医疗床上,特制容器中的橙黄碎片就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的脸色依旧惨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明亮了一些,那是一种被痛苦和使命共同磨砺出的锐光。

“出发。”罗格坐回船长位,握住了操纵杆。

飞船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缓缓脱离镜面,调整方向,朝着铆钉和碎片共同勾勒出的那条危险路径,悄然驶去。

他们如同一片落入寂静深海的枯叶,沿着无形的暗流,滑向未知的深渊。

就在他们离开藏身点后不久,那片原本平静的镜壁区域,几面巨大的镜子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浮现出数个体积较小、形态更加扁平、如同镜面本身一部分的“清道夫”探测器。它们无声地扫描着“拾荒者号”留下的微弱能量痕迹和空间扰动,将数据打包,发送向迷宫深处。

一张无形的、由逻辑与冰冷意志编织的蛛网,正在缓缓收紧。而“拾荒者号”选择的这条由碎片低语指引的险峻小径,究竟是通往希望的生路,还是早已被标记在蛛网之上的诱饵之路?

答案,藏在前方那片更加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镜像迷宫深处,藏在那个被称为“寂静陈列室”的、沉睡着无数“声音”的禁忌之地。

【预告:沿着碎片低语的指引,“拾荒者号”闯入旧联盟遗留的自动化防御遗迹。“逻辑风暴残响区”中回荡着疯狂的数据幽灵;“镜像固化褶皱带”内空间结构扭曲固化,航行如履薄冰。薇拉与碎片的共鸣在接近目标时愈发强烈,她开始“看见”破碎的记忆画面。而“净蚀者”的包围网,也终于在某个致命关口,显露出了它冰冷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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