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没等谢焜昱放松片刻,一份卢海润寄来的“礼物”,精准地投向了金城谢家这潭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死水,瞬间引爆了积蓄已久的矛盾。
印着焉然学院古老徽记、流转着微弱灵光的入学通知,几乎是同一天送达。一份给了谢焜昱,一份给了陈露汐,而第三份……竟然给了陶颀阳——陶家现任的新任家主!
消息如同惊雷炸响。灵师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像焉然学院这种顶级学府,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同一届中,一个大家族通常只有一个核心名额。陶家这次竟然破天荒地拿到了两个!而更令人窒息的是,谢家名义上的家主——谢坤昶,谢焜昱的堂兄,谢家目前辈分最高、理论上应优先获得资源的继承人……他的通知,杳无音信。
仅仅一天。
谢家那维持了许久的、在家族巨变后勉强粘合的、脆弱而微妙的“和气”,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崩碎,满地狼藉。
谢坤昶的书房门紧闭着,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和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吼。
谢焜昱站在谢家小院内,看着紧闭的房门,脸色阴沉如水。他手中紧紧攥着自己的入学通知,那精美的羊皮卷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疼。卢海润!好狠的手段!这哪里是入学通知?这分明是点燃谢家内部仇恨的毒火!将陶家也拖入漩涡的阴招!还没踏入焉然学院的大门,那浓重的、带着血腥味的恶意,已经扑面而来。
陈露汐匆匆赶来,美丽的脸上也布满了忧虑和愤怒。“颀阳也收到了……这太明显了!卢海润这是要干什么?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吗?”她握住谢焜昱冰凉的手,试图给他一些力量,但两人都感受到了彼此掌心渗出的冷汗。
“不止烤我们,”谢焜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彻骨的寒意,“他还要让谢坤昶彻底恨上我,恨陶颀阳,离间我们和陶家,甚至……离间你和陶颀阳。”
陈露汐心头一紧。谢坤昶和陶颀阳的关系,虽然带着世家联姻的色彩,但两人之间确实有情。如今谢坤昶落选,而陶颀阳不仅入选,还是以陶家家主的身份……这种落差带来的屈辱和不甘,足以摧毁任何情感。
“不能这样下去!”陈露汐眼神坚定,“我们去找陶颀阳,然后一起去劝谢坤昶!必须把话说开,不能让卢海润的奸计得逞!”
谢焜昱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劝什么?怎么劝?劝他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谢坤昶是个很敏感的人啊。哎,先找找陶颀阳吧。”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尽管希望渺茫。
他们找到了陶颀阳。这位新任的陶家家主,此刻也全无喜悦,眉宇间笼罩着浓浓的阴霾和担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谢坤昶的骄傲,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份“厚待”对谢坤昶的打击有多致命。
“他……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连我……”陶颀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委屈,“连我去敲门,他都……他都让我走开。”
三人心情沉重地来到谢坤昶的书房外。谢焜昱深吸一口气,用力敲响了门:“坤昶哥!是我,焜昱!还有露汐和颀阳!我们想跟你谈谈!”
叫的虽然如此亲昵,可谢焜昱啥时候这么称呼过谢坤昶,嘴里直犯恶心,不过情况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里面一片死寂。良久,才传来谢坤昶嘶哑、冰冷、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滚!都给我滚!拿着你们的入学通知,滚去你们的焉然学院!少在这里假惺惺!”
那声音里的怨毒和恨意,让门外的三人都打了个寒颤。陶颀阳急忙开口:“昶,你冷静点!这是卢海润的诡计!他在故意挑拨我们!”
“诡计?”谢坤昶猛地拉开房门,他双眼赤红,头发凌乱,平日里的沉稳儒雅荡然无存,只剩下被羞辱和背叛灼烧的疯狂,“什么诡计?事实就是,我这个谢家家主,被你们踩在了脚下!被焉然学院像丢垃圾一样丢开了!而你,谢焜昱!”他猛地指向谢焜昱,手指都在颤抖,“你凭什么?一个庭客的小子!凭什么抢走属于我的东西?还有你,陶颀阳!”他的目光转向陶颀阳,充满了痛苦和失望,“你现在是陶家家主了,风光了!是不是觉得我谢坤昶配不上你了?嗯?你们陶家两个名额,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昶!不是这样的!”陶颀阳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上前一步想拉住他。
“别碰我!”谢坤昶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陶颀阳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不想见到你们任何人!滚!”
气氛降到了冰点。谢坤昶的恨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人生疼。谢焜昱握紧了拳,陈露汐扶住摇摇欲坠的陶颀阳,三人都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卢海润的算计,精准地命中了谢坤昶最敏感的神经,将他的尊严彻底碾碎,也将他与恋人、兄弟的情谊撕得粉碎。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乎无法挽回的时刻,两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谢庭树和谢庭钧两位谢家仅存的、德高望重的长辈,并肩走了过来。他们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显然已经得知了家中发生的剧变。
谢庭树的目光扫过谢焜昱手中的入学通知,又看向状若疯狂的谢坤昶和脸色惨白的陶颀阳、陈露汐,最后落在谢坤昶身上,眉头深深皱起。
谢庭钧则直接走到儿子面前,看着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扭曲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但更多的是严厉:“坤昶!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被一张纸就打得失魂落魄,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恶语相向?谢家的家主,就这点气量和担当吗?”
谢坤昶看到父亲,那疯狂的怒火似乎被浇灭了一些,但屈辱和不甘依旧燃烧,他梗着脖子,声音嘶哑:“父亲!他们……”
“够了!”谢庭钧厉声打断他,“焉然学院的入学通知,是机遇,也是考验!焜昱和颀阳小姐、露汐小姐能拿到,是他们自身的资质和机缘,更是卢海润的手段!你在这里怨天尤人,自暴自弃,甚至迁怒于人,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还能得到什么?”
谢庭树冷静地走了两步,看了一眼谢坤昶,坐在了他的身边:“二桃杀三士,卢海润真是好阳谋,谢坤昶,我就想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谢家和陶家的关系,真的就这么脆弱吗?”
谢庭钧也放缓了语气,但依旧带着家主的威严:“坤昶,真正的家主,不是看你能拿到多少风光,而是看你在家族危难之时,能不能守住根本!能不能忍辱负重,保全根基!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嫉妒焜昱他们能去学院,而是守好金城!守好谢家剩下的祖产和人脉!那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翻身的本钱!守不住这些,你就算进了焉然,又有何用?那才是真正的耻辱!”
两位长辈的话,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谢坤昶混乱的心上。他脸上的疯狂和怨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现实冲击后的茫然和……沉重的痛苦。他看着父亲严厉而痛心的眼神,看着伯父眼中对家族存续的忧虑,再看向一旁脸色苍白、眼中含泪的陶颀阳,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踉跄地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门框上,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那不仅仅是屈辱的泪水,更是被点醒后,意识到自己险些铸成大错、险些亲手葬送家族未来的后怕与自责。
书房外的气氛依旧压抑,但那股毁灭性的疯狂恨意,终于在两位长辈的当头棒喝下,被强行压制了下去。然而,裂痕已经产生,信任已然动摇。谢焜昱、陈露汐、陶颀阳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只有对卢海润更深的忌惮和对前路更加沉重的忧虑。学院的大门尚未开启,家中的风暴却已让他们遍体鳞伤。卢海润的“欢迎仪式”,充满了令人齿冷的恶意。
卢海润的“二桃杀三士”余波未平,另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如同淬毒的飞刀,精准地射向了苏清澄——这位已被处境尴尬的苏家前大小姐。
当那张流转着焉然学院特有灵光的入学通知,出现在苏清澄暂时栖身的、位于金城边缘一处破败旧宅的窗台上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彻骨的寒意。
通知上没有署名,只有学院古老的徽记。但这比署名更可怕。它无声地宣告着:卢海润不仅知道她的所在之处,更要将她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焉然学院……我还以为……我要成为一个大学生了呢,哼。”苏清澄纤细的手指捏着那张羊皮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她看着这张足以让无数灵师少年少女疯狂的通行证,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冰冷的愤怒。
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变节者! 这是苏家给她打上的烙印。为了谢焜昱,为了心中那点残存的良知和情义,她背叛了家族的命令——在苏家意图牺牲她换取利益时逃出生天;在阴间,她更是公然站在了亲哥哥苏清泉的对立面,阻止了他们对谢焜昱、陈露汐的围杀;甚至在谢家老爷子谢霖轩的审判会上,她顶着苏家的巨大压力,为谢家说了话……桩桩件件,早已让苏家将她视为奇耻大辱,彻底除名,甚至下了内部追杀令。
如今,她这个“苏家弃子”,竟然拿到了苏家本家子弟都未能获得的焉然学院入学通知!这无异于在苏家脸上狠狠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们的无能狂怒彻底暴露在灵师界面前!
可以预见,这份通知一旦公开,苏家将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动和尴尬。他们会成为整个灵师界的笑柄——连一个被除名的“叛徒”都能拿到焉然名额,而他们精心培养的本届子弟却颗粒无收!这比谢家内部的分裂更让苏家颜面扫地,是对他们声望的致命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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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苏清澄自己,则会被彻底架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上。苏家对她的恨意,将瞬间攀升到顶点,从“内部清理门户”升级为“不惜一切代价铲除以挽回颜面”的公开追杀!只要她敢踏入焉然学院一步,等待她的将是苏家无所不用其极的、疯狂而残酷的针对!学院内,苏清泉及其党羽绝不会放过她;学院外,苏家曾经的亲人将会变成她的大敌!
“卢海润……”苏清澄的牙齿几乎要咬碎,这个名字带着血腥味从她齿缝间挤出,“你好狠毒!”
这张入学通知,就是卢海润为她量身定做的囚笼和绞索!如果不拒绝,苏清澄等于主动跳入苏家布下的天罗地网;拒绝入学,苏清澄则失去唯一的、可能被黑水之誓“看中”的利用价值,成为一枚真正的弃子,随时可能被苏家或卢海润本人抹除。
苏清澄颓然跌坐在冰冷的旧木椅上,那张羊皮卷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在地。窗外,金城的霓虹依旧璀璨,映照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和空洞绝望的眼神。这间破败的屋子,此刻仿佛成了世界尽头最冰冷的囚室。
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苏清澄深吸一口气,这时候能够依靠的,只有谢焜昱了。
公俊飞也来到了谢家小院,卢海润几张薄纸对谢家和陶家带来的变化,让他感到了震撼。而还没过多久,泪眼婆娑的苏清澄,便也来到了谢家小院门口。
公俊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预知的,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