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要赶路了苏清澄!”可惜无论谢焜昱怎么呼喊,她都像是魔怔了一般,无数遍念叨着父亲和爷爷。没有办法,谢焜昱挽起苏清澄的手,将她背在了身后。
原来一个人的恐惧可以被瞬间消弭掉,刚刚还在害怕的陈露汐,眼睛瞪得如同地雷一般,看着谢焜昱。
“我……她都这样了,别吃醋了呗。”谢焜昱卑微地哀求并没有换取陈露汐眼神的松弛。
“我看你迟早被她偷走!哼!”陈露汐双手抱胸,甩开了本想牵她的,谢焜昱的手。
“不要!开心了呢,我可不敢夺您的心头好啊~不过,要是你没受伤的话,我还想挂在你脖子上呢。”陈露汐说的话俏皮极了,当然,她不会真因为失心的苏清澄乱吃醋的。
“你可要累死我啊,可我没手了,哪能抱得起你?”
陈露汐挑了挑眉毛,斜眼看着身边的谢焜昱:“简单啊,你一手托着苏清澄的屁股,一手抱住我,不就行了?”
谢焜昱点了点头,俯下身子,试图按照陈露汐说的做,可还没调整过来,便听到陈露汐的厉声喝止:
“你还真摸苏清澄的屁股啊!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那我怎么抱住你嘛!”
“不抱了!走吧!”
谢焜昱被说的摸不着头脑,可突然灵机一动,调集了身上为数不多的灵力,还好,接下来要用的灵术消耗不多。
“小奶糕,你挂在我脖子上,我用清风执扇驮着你。”谢焜昱笑着说。
不知走了多久,一阵轻微却异常清晰的、仿佛马蹄叩击冻土的声响,穿透了死寂的粘稠空气,由远及近。
谢焜昱猛地抬头。
只见灰白的地平线上,一个移动的斑斓色块正缓缓靠近。那竟是一辆巨大的、造型奇特的木质大篷车!车身上涂满了鲜艳到近乎诡异的色彩——明黄、靛蓝、猩红、翠绿,勾勒着夸张的星星、月亮、小丑笑脸和奇形怪状的动物图案。与这片死寂灰白的荒原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又带着一种荒诞的生命力。
大篷车由两匹骨架高大、眼窝里燃烧着幽幽绿火的骷髅马拉着,不紧不慢地行进。车轮碾过灰白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车在距离他们十几步外停下。车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影轻盈地跳了下来。
是个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身缀满彩色补丁和亮片的波西米亚风格长裙,外罩一件同样色彩浓烈、流苏摇曳的宽大披巾。她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用一根孔雀翎毛随意挽起,几缕碎发俏皮地垂在颊边。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大而明亮,眼尾微微上翘,流转着猫儿般狡黠灵动的光芒,嘴角天生带着一抹仿佛看透世间荒诞的笑意。
“哟呵!在这里也能遇到活人?真是稀奇啊!”少女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夸张的舞台腔调,在这死寂的荒原上显得格外突兀。她好奇地打量着形容狼狈的三人,目光尤其在眼神空洞的苏清澄和满脸疲惫的陈露汐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最后落在谢焜昱焦黑染血、明显废掉的右臂上,眉头微微一挑。
谢焜昱心中警铃大作。这诡异的马车,这能在阴间自由行走的少女,处处透着不寻常。但眼下,这或许是唯一的生机。他看了眼这少女的胸前,那枚“大风天马戏团技术负责 阮如意”的胸牌格外醒目。
“这位……阮姑娘,”谢焜昱强忍着不适,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我们遭逢意外,流落此地,身负重伤,同伴……神志不清。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载我们一程?只要能离开这片荒原,找到黄泉路,必有重谢!”他刻意点出“黄泉路”,既是试探对方是否识路,也是表明自己并非对阴间一无所知。
“搭车?”阮如意夸张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咯咯笑起来,笑声像一串滚落的银铃,在这死寂之地却显得格外瘆人。“说说,您打算给我多少钱?”她歪着头,目光再次扫过苏清澄和陈露汐,那眼神带着一种评估货物般的审视,让陈露汐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谢焜昱心中一沉,对方拒绝得干脆,且透着油盐不进的刁钻。他本就重伤在身,心力交瘁,又被这阴间环境不断侵蚀,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他眼神一厉,左手指尖下意识凝聚起一丝微弱的金光——即使右臂废了,他也绝非任人拿捏之辈!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或许能逼她就范!
“小姑娘,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谢焜昱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向前逼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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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话未说完,异变陡生!
阮如意脸上的俏皮笑容瞬间消失,那双猫儿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锐利的光芒,快得如同幻觉。她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手腕一翻,竟从她那条宽大披巾的褶皱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不是灵符,不是法器。
那是一把枪。
造型古朴,枪管修长,枪身是某种暗沉的金属,上面蚀刻着繁复的、流淌着微弱蓝光的符文。枪口并非黑洞洞的,而是萦绕着一圈细密的、不断跳跃的蓝白色电芒!
“别动哦,帅哥哥。”阮如意的声音依旧清脆,却没了丝毫温度,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她稳稳地举着枪,枪口对准谢焜昱的眉心,嘴角甚至又勾起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这‘惊蛰’脾气可不好,它最喜欢…吃闪电了。”
滋啦!
枪口跳跃的电芒猛地明亮了一瞬,发出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声。一股狂暴的、高度凝聚的雷元素气息,如同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阴间的死寂,锁定了谢焜昱!
谢焜昱瞳孔骤缩,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那枪口传来的威胁感,绝非虚张声势!这少女…竟然也是个灵师!而且她手中这件怪异的武器,竟能将狂暴的雷元素如此稳定、如此致命地压缩其中!在这种距离下,他重伤之躯,绝无把握躲开这雷霆一击!
“劫道的我可见的多了,倒是从没见过在这劫道的!你也不动一动你的猪脑子想想,能到这来的人,哪个是浪得虚名之辈?”阮如意笑了笑,从容地扣动了保险。
谢焜昱指尖凝聚的金光瞬间消散。他僵在原地,脸色铁青,死死盯着那把散发着不祥雷光的怪异手枪,以及少女那双冰冷而戏谑的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感涌上心头——在这片死地,连一个看似无害的马戏团少女,都藏着如此可怕的獠牙。
阮如意手中的“惊蛰”枪口雷光跳跃,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针,刺得谢焜昱眉心发麻。他僵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异动,心中那点教训对方的念头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憋屈和警惕。
谢焜昱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怒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硬拼是找死,只能智取,或者说…忽悠。
“姑娘误会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又带着点虚弱,“我们并非歹人,只是遭了暗算,被卷入空间乱流才落得此地。这位是苏家的大小姐苏清澄,医道圣手,只是受了刺激…”他指了指眼神空洞的苏清澄,“若能平安返回阳间,苏家必有重谢!还有这位,也一样,”他又指向紧紧抓着他衣角、如同受惊鹌鹑的陈露汐,“只要姑娘肯送我们到黄泉路,必有厚报!”
他刻意点出苏家名头和陈露汐的“宝物”,既是利诱,也是暗示她们有后台有价值,并非任人宰割的鱼肉。同时,他身体微微晃动,故意咳嗽了几声,嘴角又溢出一丝血迹,将重伤虚弱的样子演得十足。
阮如意那双灵动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判断谢焜昱话语的真伪。她看了看苏清澄身上那件虽然脏污但材质不凡的苏家袍服,又瞥了一眼陈露汐颈间若隐若现的琥珀色龙爪挂坠,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和算计。
“‘大风天马戏团’嘛,跑江湖的,讲究个和气生财…”阮如意脸上重新挂起那副俏皮的笑容,枪口微微下垂了几分,“黄泉路啊?行吧,姐姐我今天心情不错,就当日行一善了!上车!”她侧身让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带着舞台般的浮夸。
谢焜昱心中一喜,紧绷的神经稍松。他连忙搀扶起依旧浑浑噩噩的苏清澄,又拉了拉还在发抖的陈露汐:“露汐,快,上车!我们离开这鬼地方!”
陈露汐看着那色彩诡异的大篷车和眼前这个笑容捉摸不定的少女,本能地感到不安,但相比于荒原的不安全感,人还是更亲近一点。她咬着唇,扶着车门,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车内的踏板。谢焜昱也费力地将苏清澄半推半抱地送了上去。
车内空间比想象中宽敞,布置得如同一个移动的杂货铺兼后台,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道具、箱子、彩色的布料,空气中混杂着脂粉、油漆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纸张和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
就在谢焜昱一只脚也踏上踏板,准备进入车厢的刹那!
异变突生!
阮如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捕食者般的狡黠!她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猛地一扬!
两道细如发丝、近乎透明的银色丝线,如同毒蛇吐信,瞬间从她披巾的流苏中激射而出!一道精准地缠住了刚刚在车内站定的陈露汐的脚踝!另一道则如同灵蛇般,瞬间缠绕上苏清澄毫无防备的手腕!
“啊——!”陈露汐只觉得脚踝一紧,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麻痹感的力量瞬间侵入身体,让她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车厢地板上,瞬间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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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澄则只是身体微微一颤,空洞的眼神依旧茫然,仿佛那缠绕手腕的丝线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关门!”阮如意厉喝一声,同时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
摔了个倒栽葱的谢焜昱眼睁睁看着沉重的车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关上!几乎在同一瞬间,那两匹眼窝燃烧绿火的骷髅马发出一声无声的嘶鸣,四蹄猛地刨地!
嘚嘚嘚嘚——!
大篷车如同离弦之箭,骤然启动!巨大的惯性将车内刚摔倒的陈露汐甩得撞在木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苏清澄也踉跄着撞在车厢壁上,却依旧毫无反应。
“混账!!”谢焜昱目眦欲裂!他所有的冷静和算计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他没想到对方翻脸比翻书还快,如此阴险狡诈!他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扑向疾驰而去的篷车,左手凝聚起最后残存的灵力,狠狠抓向车尾的栏杆!
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木头!
然而,就在这毫厘之差!
滋啦——!
一道刺目的蓝白色电光如同毒蛇般,从车厢顶部一个不起眼的小孔中激射而出!目标正是谢焜昱抓来的手掌!
谢焜昱心头警兆狂鸣!重伤之下,他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闪避!电光狠狠击中他的左手掌心!狂暴的雷元素瞬间炸开!剧痛伴随着强烈的麻痹感如同潮水般席卷整条手臂!谢焜昱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这股冲击力震得向后倒飞出去,狼狈地摔在灰白的冻土上,左手焦黑一片,冒着青烟,传来钻心的灼痛和麻木,彻底失去了知觉。
“哈哈哈哈!”阮如意得意又带着几分嘲弄的清脆笑声从疾驰的篷车中传来,在死寂的荒原上异常刺耳,“谢家的狗?苏家的傻子?还有个带宝的小肥羊?这趟可真值了!拜拜了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