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谢焜昱消失在天地之门时,公俊飞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救回他,可被达义硬生生用定身术控制住了。随后,达义传声入密的声音在公俊飞脑海中响起,告诉了他为什么不能着急。
“孩子,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这一切的一切,应该都是阴谋。”达义的话让公俊飞完全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
达义看着天上乌泱乌泱的人群,像是天兵天将般,而自己又不是上天入地的孙猴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谢焜昱去过阴间,他有出来的办法,可最奇怪的是,这么大的灵术,这么严重的鬼激与天地之门打开,苏方槊居然在一瞬间就关闭了,不可笑吗?不滑稽吗?换句话说,这天地之门应该是苏家人开的。而我们作为身份敏感的人物,在此之时,你必须和我们切割。公俊飞,你是我最喜欢的年轻人,有一个灵光的头脑,你一定要在之后,给我们平反。”
达义不愧是达义,仅仅片刻的功夫,就找到了这关键的漏洞。这席话说动了公俊飞,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天地之门关闭后留下的一片瓦砾,心里一百个不舒服。
“苏家!又是苏家吗?”
而在苏方槊和苏琮铭那里,便是另一番光景了。苏方槊关闭天地之门后,舒展的眉头像是刚泡完了桑拿一般,他带着调侃与反问的语气,问着身边的苏琮铭:“哎,可惜苏清澄这个孩子了。”
“是啊,”苏琮铭回答时的表情像是在庆幸,又像是讥讽,“又要筹备葬礼了。”
苏方槊冷冷一笑:“还是把家主传给你吧,你够心狠手辣,为了苏家不择手段。”
苏琮铭慢慢地做了个不太容易被看出的鞠躬,轻声说:“这些事情我会教给苏清泉的。”
“还有,让苏清泉去一趟阴间,之前谢焜昱可是从里面出来过,可不能让他再回来了。”
“好的,我这就给苏清泉去说。”
“你的心思还是不够缜密,去吧,演场戏,挤出点眼泪,这么多人看着呢。”
“没错,我这就去。”
苏琮铭的哭嚎震动了雍台,他的声音响彻云霄,从天上一跃而下,像是个屁滚尿流的狼狈家伙,跪着爬了许久才到了天地之门消失的地方。他一把一把地刨土,捶胸顿地,痛苦万分地说:“苏清澄啊!我的女儿!爸爸!家主啊!您怎么没能救下她!难道为了关闭天地之门,就真的不顾家族的人了吗?”
苏方槊缓缓落下,手轻轻拍在了苏琮铭肩膀说,义正词严地说:“没办法,天地之门生死攸关,这山下是数百万的群众,咱们总要有些牺牲的,苏清澄……死得重于泰山。”
大家听到苏方槊为了关闭天地之门,居然牺牲了自己家的孩子,在场众人无不佩服苏方槊。看到苏琮铭的痛苦哭嚎,大家都为之感动。
本来祥和的局面,立马发生了反转。只见苏方槊义正词严,正义凛然地看着面前的达义和石俊林、苏琮铮,大声厉喝道:
“各位,这几位是冯家灭门案的谋后主使,与我一同逮捕吧!”
这次如同是一个逮捕场,人家摆明了要搞你的,怎么会给你逃离的机会呢?达义看得坦然,拍了拍石俊林和苏琮铮,轻声说:“走吧,兄弟几个一起上路。”
可苏方槊的话还没有说完:“苏琮铮,你叛逃焉然镇,叛逃苏家,现在,我作为父亲,给你执行家法!稍后会带你去焉然镇的监狱的!公俊飞!你又是怎么和他们认识的?”
达义决绝的眼神镇住了公俊飞,虽然公俊飞很想承认自己是达义手把手教出来的,可他的意志是公俊飞不愿意违抗的,想了许久,公俊飞决定在言语上割席,回过头去看了看崔灏昀众人,给他们了一个信任自己的眼神:“我……感受到了这里的灵力异动,特地叫来我的伙伴们一起压制这里的鬼,我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苏方槊来回踱步,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一个和苏琮铭年龄相仿,瘦弱矮小的家伙走了出来,后来大家才知道,这是黑水之誓的新盟主白建林,他鼓着掌走出人群,站在苏方槊身边说:“不错!几位白首灵师居然挡住了这般潮水的进攻,很好。还有这么几个白首灵师,居然斩下冯家兄弟,你们都是后起之秀啊!”
一番莫名其妙的恭维并没有让公俊飞开心,他的双眼发呆看着地下,复盘着今天的一切。而苏方槊似乎很不喜欢有人打断他的话,连忙转移了话题:“谢霖轩,之前冯家被灭门时我就三番五次劝过你,想着你对焉然镇有功才让你罢官而已,谁知你不思悔改,居然还和这些逃犯秘密联络,你该当何罪?将谢家家主传给后人吧,你不会活着回到金城的。”
谢霖轩在灵师大家的残酷斗争中艰难又平安地度过了这么久,这话的意思他再熟悉不过,苏家的獠牙已经露了出来,自己刚刚独战穷奇,灵力亏空,必然不是他们的敌手,但如果此刻委曲求全,很可能让苏家插手谢家的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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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霖轩盘坐在地上,一副老顽童的做派,慵懒的表情上还有战胜穷奇时的大汗与疲惫,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谢家的事我说了算,只要我活着,家主就是我。”
谢霖轩的想法是拖到谢焜昱从阴间回来,哪怕十年二十年,也无所谓。
“你是不是不知道死刑的意思啊?”苏方槊威胁道。
“那很简单啊,谢家家主,将由谢庭树接任。”谢霖轩的回答似乎不假思索,可见是他深思熟虑过的。
谢霖轩这一番举动让全部在场的灵师炸开了锅。
“什么?一个没有灵力的废人要接手谢家?”
“谢家这是完蛋了?”
“不出二十年,这个世界就没有谢家了。”
谢霖轩自废武功的举动,让苏方槊大笑起来,他昂首走到谢霖轩面前,挑了挑眉毛低声说:“这次又是我赢了。”
“好吧,既然谢家家主决定将家主之位传给谢庭树,那我们帮他找个良辰吉日,专程恭贺谢家家主上位。”
哄然大笑的灵师别动队让整个雍台充满了快活的气息。对于铺天盖地的嘲笑,谢霖轩并没有理会,他这么做,一是为了在这紧要关头示敌以弱,让谢家避开后续可能的清算,二是为了能让家主之位顺利继承到谢焜昱手上。
“别动队听命!”苏方槊的表情严肃起来,“鉴于谢霖轩、石俊林、达义、苏琮铮四人在二十年前引发冯家灭门,且连续两次擅自打开天地之门,祸乱人间。由别动队着即收押,听候差遣。”
天地之门的漩涡在身后骤然闭合,最后一丝雍台的硫磺气息与风雪呼啸被彻底斩断。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死寂,以及一种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阴冷。脚下是坚硬如铁、毫无生气的灰白色荒原,向无边无际的灰暗延伸。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浓云,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永恒的黄昏。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灰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尘埃的颗粒感,冰冷地刮擦着喉咙。
谢焜昱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尤其被混沌扯住后几乎废掉的右臂,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闷哼出声。焦黑的皮肤在阴气的侵蚀下,传来冰针攒刺般的痛楚。他挣扎着想坐起,第一时间看向同伴。
“清澄……”他声音嘶哑,带着痛楚的喘息,看向几步外的苏清澄。她毕竟是苏家人,此刻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然而,苏清澄瘫坐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忘在灰烬里的精致人偶。她身上那件黑色的苏家袍服沾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暗色污渍,曾经清亮睿智的眼眸此刻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灰白的地面。她似乎完全没听到谢焜昱的呼唤,只是微微佝偻着背,双手神经质地、反复地绞着自己散乱的长发,苍白的嘴唇无声地、快速地开合着,反复咀嚼着几个破碎的音节:
“爸…爸…爷爷…爸…爸…爷爷…”
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念和空洞。苏家的背叛,像一把淬毒的冰锥,彻底凿穿了她理智的堤坝,将她放逐在这片死寂的疯狂荒原。指望她施救,已是奢望。
“小耳朵……”陈露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她蜷缩在离谢焜昱不远的地方,双臂紧紧抱着自己,脸色比这阴间的灰土还要惨白。她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此刻盈满了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像受惊的小鹿般不安地扫视着周围这片死寂得令人发疯的灰白世界。“这…这就是阴间?我们…我们怎么办?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会不会…永远困在这里?”
她的茫然和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浇在谢焜昱本已沉重的心头。他张了张嘴,想安慰,想解释,想说自己来过,知道路…但话语卡在喉咙里,变成了苦涩的沉默。
他确实来过。但那只是黄泉路——一条同样灰白死寂、却至少有着明确方向、两旁开满彼岸花的“路”。有引路的鬼差,有麻木前行的亡魂队列。虽然压抑绝望,却有着一种扭曲的“秩序”。
而这里…谢焜昱强忍着剧痛,支撑着身体,极目四望。只有无边无际、毫无特征的灰白荒原。没有路标,没有方向,没有鬼差,甚至连风都没有。死寂是唯一的背景音。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彼岸花的异香,而是更深的、万物枯朽后沉淀的、纯粹的“无”的气息。一种连绝望都已被冻结的虚无。
这里,绝不是他记忆中的黄泉路。
一个更冰冷的事实沉甸甸地砸在谢焜昱的心上:他迷路了。在这片连亡魂都似乎绝迹的、阴间更深层的、未知的绝域。他唯一的依仗——对黄泉路的熟悉——在此刻化为乌有。
不过谢焜昱从来不会在同伴绝望的时候让自己陷入绝望,他刻意做出了一个生动的微笑,看着陈露汐,给了她走下去的信念:“你害怕什么?我带你去找你妈妈。霉的就是我咯~一年逛两次阴间,每次都有新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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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焜昱自在的话在牙齿间来回打颤,此刻重伤的他已被阴气侵蚀。重伤的身体在阴寒中发出哀鸣。旁边是陷入自我世界、反复呓语的疯癫医者。另一边是完全被恐惧淹没、茫然无措的同伴。
谢焜昱靠着意志力强行挺直的脊背,终于在这三重压力下微微佝偻了下去。他看着苏清澄空洞的侧脸,听着陈露汐压抑的抽泣,感受着自己身体深处传来的虚弱和这片死寂荒原无情的吞噬。
怎么办?
这三个字,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扣在了他的灵魂上,沉向这片灰白死寂的深渊。在这片连绝望本身都显得多余的地方,他们三人的命运,像三粒微尘,被抛入了未知的、冰冷的命运洪流。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立马在自己的脑海里搜寻,大声呼喊:“白汀兰!白汀兰!白前辈!快来帮帮我!”
循声而出,白汀兰如同一个落魄的仙女,盘坐在谢焜昱的脑海中:“逞什么强?非要和混沌硬碰硬,你又回阴间了吧?”
“抱歉抱歉,我的错,害的您又回来了。您知不知道黄泉路怎么走?”
白汀兰叹了声气:“这里是彼岸荒原,位于鬼门关之外,你想进去,可以一路往西走,直到看见一条路,那是通往鬼门关的路,直接黄泉路。”
谢焜昱想了想:“西边是哪边啊?”
“你抬起头来看看,一共有八个太阳,那是之前后羿射下来的,也叫阴间八日。其中一个最为明亮,指向了南方,南方找到了西方还很难吗?”白汀兰说罢,又渐渐消失了。
“奇怪了,老家伙和冯大哥怎么没和我们一起来啊?为什么我们一进入天地之门,就看不到四大凶兽了?”谢焜昱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