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吹过破旧的窗棂,发出呜呜的轻响,如同鬼魅的低语。陈尘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那张瘸腿的木桌,手中紧紧攥着那个白玉药瓶。瓶身温润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般烫手。
献祭。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带着某种原始、野蛮而又危险的诱惑。源典给出的信息很明确:高风险,但有一线机会获得能量。而能量,是启动推演,寻找生路的唯一希望。
他低头看着药瓶里细腻的白色药粉。这是云清瑶给的,品质上乘的疗伤药,或许是他此刻拥有的、唯一明确“蕴含灵机”之物。若在平时,这瓶药可能关键时刻能救他一命。但现在,三天后若过不了小考,被驱逐出云家,以柳氏的手段,他恐怕连使用这瓶药的机会都不会有。
赌,还是不赌?
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渐渐取代了犹豫。他本就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这一线生机!
他回忆着源典推演出的那个“简化献祭场”的构筑方法——并非需要复杂的材料或咒文,而是以自身的精神意志为核心,想象一个无形的力场,将献祭品与自身,以及与识海中的源典连接起来。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闭上双眼,努力排除脑海中一切杂念。失血和神识消耗带来的双重虚弱感如同阴云笼罩着他,但他咬紧牙关,将所有残存的精神力集中起来。
想象……一个无形的漩涡……以我为中心……连接源典……连接手中的丹药……
起初,毫无动静。只有黑暗中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他的额头渗出更多冷汗,太阳穴突突直跳,构筑这种纯意念的场域,对此刻的他来说负担极重。
就在他感觉精神力即将耗尽,意识即将再次沉沦时,一种微妙的“连接感”陡然出现!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一端系在他手中的药瓶上,另一端则穿透了现实的阻隔,直接没入了他眉心之后的识海,与那本《》联系在一起。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源典对那药瓶方向,传递出一种微弱的、本能的“渴望”。
就是现在!
他不再犹豫,意念一动,发出了指令:“献祭!”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光华万丈的场面。只有他手中那白玉药瓶,猛地变得滚烫!瓶身内部似乎传来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碎裂声。
紧接着,陈尘清晰地“看到”(并非肉眼,而是那种奇异的连接感带来的感知),一缕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淡白色气流,从药瓶中袅袅升起,顺着那无形的连接丝线,飞速地投向他的眉心,没入识海之中。
几乎在这缕气流进入识海的瞬间,《》周身那柔和的清光,明显地、振奋地闪烁了一下!如同久旱的禾苗得到了雨露的滋润。书简表面那些深邃的基底纹路,似乎也流转得稍微顺畅了一丝。
同时,一股信息反馈回陈尘的意识:
成了!
虽然能量依旧“极低”,虽然转化效率被评价为“低下”,但确确实实,他获得了能量!足以支持一次推演的能量!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冲上心头,冲淡了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他小心翼翼地维系着那缕微弱的能量感,如同呵护着风中残烛。
现在,该提出那个关乎命运的问题了。
他集中意念,清晰地向着识海中那本仿佛焕发了一丝生机的《》发出请求:
“推演:如何通过三日后的家族小考?”
指令发出的瞬间,他立刻感觉到,那刚刚汲取来的、微弱的能量,如同开闸的溪流,被源典迅速抽取、消耗!一种比之前推演符号时轻微、但依旧清晰的空虚感再次袭来,让他微微眩晕。
源典表面的清光开始有规律地明灭,如同呼吸。那四个大道符文旋转加速,道道清辉流淌,似乎在以某种玄奥的方式运算、解析着。
几个呼吸之后,能量消耗殆尽的感觉传来,推演停止了。
源典表面,那些清辉并未完全散去,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在虚空中凝聚、勾勒出一行行模糊却勉强可以辨认的古朴字迹,旁边还附有一幅由光线构成的、极其复杂的灵力运行脉络图,那图并非静止,其中的光点如同星辰般沿着特定轨迹缓缓运行,演示着某种精妙的变化。
字迹显现:
陈尘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
他死死地“盯”着那些字迹和那幅动态的运行图!
行气谬误!三处关键性的谬误!
云家传承了不知多少代的《引气诀》,竟然存在谬误?而且是被这本神秘的《》所指出的谬误!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三处谬误的说明和修正图示。源典的推演并非直接灌输知识,而是以一种引导、展示的方式,将信息呈现出来。那幅动态运行图中,用暗淡的灰色线条标示出云家现行功法认为正确的路线,而用明亮的、带着流转光效的线条,清晰地展示了经过修正后的、更加顺畅、更加符合某种天地至理的理想运行路径!
两者对比,高下立判!那灰色的线路在某些节点处显得凝滞、迂回,而明亮的线路则如行云流水,圆融自如!
虽然他现在无法修炼,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这些理论!尤其是源典的展示如此直观、如此深刻!
还有那个“意念模拟灵力运行”的建议!这简直是……为他这种“理论大师”量身定做的方案!不需要一丝灵力,只需要对功法运行有着极致深刻的理解,并用强大的意念力,在脑海中或者通过某种方式,将这种理解“演绎”出来!
希望!真正的希望之火,在这一刻熊熊燃烧起来!
他顾不上精神的疲惫,如饥似渴地记忆、理解着源典展示的一切。那三处谬误的位置、原因、修正方法,以及那幅完美的行气图,如同最精密的电路板,被他一点点刻印在脑海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些由清辉构成的字迹和图示开始缓缓变淡、最终消散在识海的混沌中,陈尘才猛地回过神来。
源典恢复了平静,清光似乎因为这次推演又黯淡了一丝,能量储备再次告罄。
但陈尘的眼睛,在现实的黑暗中,却亮得惊人。
他缓缓站起身,虽然身体依旧虚弱,虽然腹中饥饿如火,但他的脊梁,却挺直了一些。
三天时间,很紧。他需要将这三处谬误和修正理论彻底吃透,更需要练习那种“意念模拟”的技巧。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轮即将沉下西山的残月,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瘦削而坚定的侧影。
柳氏,云家,还有那未曾谋面的城主府二公子……
他轻轻呼出一口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而不散。
“小考……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