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万丈深渊的底部，被一根极其纤细的丝线一点点地拉扯上来。
首先恢复的是感知。
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包裹着他，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掏空，轻飘飘的，使不上半分力气。喉咙干渴得如同龟裂的土地，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胃袋空空如也，灼烧般的饥饿感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地面，粗糙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寒气仿佛要钻进骨头缝里。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紧接着，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汐，汹涌回卷——柳氏的逼迫、无法引气的绝望、那张神秘的薄绢、指尖的刺痛、青铜书简吸血、以及最后那湮灭一切的强光与轰鸣……
书简！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并非肉身的视觉，而是一种纯粹的意识感知。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奇异的灰蒙空间之中，上下四方皆是无垠的混沌，没有光，没有暗，只有永恒的、仿佛天地未开时的原始气息。这里空寂、广袤，却又带着一种孕育万物的可能性。
而在这片混沌的中央，一本古朴的青铜书简，正静静悬浮。
它不再是之前惊鸿一瞥的朦胧光影，也不再是外界那锈迹斑斑的实体，而是以一种更加真实、更加本质的形态存在着。体积似乎比实体时稍大，通体流淌着柔和而恒定的清辉，仿佛自身就是光源。表面的锈迹脱落了不少，露出了下方深邃如夜空、却又隐隐有星河流转纹路的暗色基底，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玄奥。
一种微弱却真实不虚的联系，如同新生的脐带，连接着他的意识核心与这本青铜书简。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能感知到它的“状态”，甚至能模糊地接收到它传递出的、一种非语言非图像的、纯粹意念层面的信息流。
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意识，如同伸出无形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向那本源典。
没有排斥，没有阻碍。
就在意识与之接触的刹那，一股清晰的信息流，如同早已设定好的程序被激活，直接涌入他的“脑海”：
信息简洁，却如同洪钟大吕，在他意识中震荡回响！
！这就是它的名字！
严重破损？？是因为年代太久远，还是曾经遭受过重创？
基础推演！这……就是它的能力？推演什么？功法？未来？还是……解决他目前困境的方法？
能量！果然需要能量！而且明确了种类：灵石、神识、特定物品。而他之前误打误撞，用的竟是自己的鲜血？是因为血液中蕴含着他这具身体的生命本源，还是某种未知的契合？
最后那条“能量过低，急需补充……”的意念，更是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求，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对清水的渴望，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感知中。
希望！绝境之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
尽管这光源本身也残破不堪，能量匮乏，但它确确实实存在着，并且拥有着他目前最需要的能力——推演！
如何运用这“基础推演”？
他尝试着集中意念，向着《》发出一个明确的请求，一个关乎他生死存亡的请求：
“推演：如何在三日内，掌握至少一门基础法术？”
意念发出，他紧张地“注视”着源典的变化。
只见那环绕书简盘旋的四个大道符文微微加速，书简表面的清光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随即，一道新的信息反馈回来，并非直接给出答案，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提示：
如同冰水浇头，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被狠狠压制。
不行！还是不行！“混沌废体”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连源典的推演都无法绕过！没有灵力，一切法术都是空中楼阁！
难道有了金手指，依旧改变不了被驱逐的命运？
不甘和焦灼再次啃噬着他的心。他强迫自己冷静。源典提示的是“此路径不可行”，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其他路径！或许，需要换一个思路，一个不依赖于自身灵力的思路？
他想到了那瓶云清瑶给的“清灵散”，想到了柳氏送来的那碗药汁，甚至想到了怀里那个梆硬的粗面馍馍。这些东西，是否蕴含“能量”？是否能被源典吸收？
他立刻拿起被自己放在床边的那瓶“清灵散”，拔开塞子，意念集中：
“推演：此物是否可作为能量吸收？”
源典清光再次流转。
几乎是同时，陈尘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本就因失血而虚弱的精神，似乎又被抽走了一丝，传来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这就是消耗神识？虽然微量，但真实不虚！
他放下清灵散，又依次拿起那碗冷掉的药汁和怀里的硬馍馍进行“推演”。
结果更令人失望。药汁杂质过多，能量近乎于无；硬馍馍更是凡俗食物，不蕴含任何可供吸收的灵机。
都不是合适的能量源。灵石？他一个赘婿，去哪里弄修仙者才有的灵石？纯净神识？他自己这点微弱的神识，恐怕支撑不了几次最基础的推演就会枯竭。
似乎又走进了死胡同。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那张展开的薄绢上，落在了那些扭曲诡异的符号和那行残缺的文字上。
“源典……需……能量……启……”
既然常规的丹药食物不行，那这些符号呢？它们是否代表着某种未知的、可能被源典认可的能量形式？或者……是一种引导能量的方法？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做最后一次尝试。他将薄绢平铺在识海中（意念观想），然后向着《》发出指令：
“推演：解析此符号含义及潜在用途。”
这一次，源典的反应截然不同！
书简周身清光大盛！那四个环绕的大道符文旋转速度骤然加快，仿佛被注入了活力！一股远比之前探查丹药时强大得多的吸力传来，陈尘感觉自己的神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被源源不断地抽取！
他闷哼一声，意识体都晃动了一下，强烈的虚弱和刺痛感从灵魂深处传来。
但与此同时，源典反馈回的信息也汹涌而至：
信息流结束的瞬间，那股强大的吸力也戛然而止。陈尘只觉得眼前发黑，意识几乎要溃散，比失血带来的虚弱感还要强烈数倍。这一次推演，消耗了他大量的神识！
他瘫软在冰冷的现实地面上，大口喘着气，额头冷汗涔涔。
然而，他的眼睛却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献祭？风险？简化方案？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了最后那行字上——“献祭蕴含‘灵机’之物，有小概率直接转化为源典可吸收的纯净能量。”
灵机……什么东西蕴含“灵机”？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床边那瓶白玉瓷瓶上。
清灵散！刚刚源典推演说过，它蕴含“微薄”能量！虽然直接吸收效率极低，但如果是通过这种“献祭”的方式呢？
一个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挣扎着坐起身，拿起那瓶云清瑶送的、品质上乘的疗伤丹药。
要不要……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