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娄耀平提高嗓门,已经安排67户社员腾出房间。
现在抽签,抽到空白页的住知青院,抽到姓名的去对应社员家。”
借住的知青,口粮会直接送到社员家,同吃同住。”
立即有知青问:场长,要一直借住吗?
娄场长摆摆手说:不用那么久,顶多两三个月。
等过完年,农场就要扩建知青宿舍,新房子盖好就能搬回来。”
知青们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一会儿,农场干部拎着个竹筐过来,里面装满了折好的纸签。
娄耀平让知青们排好队挨个抽签,抽完当场拆开,会计负责登记姓名和分配结果。
抽签进行得很快。
不少知青看中知青院的红砖瓦房,觉得条件好,都不愿意去老乡家借住,结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四合院来的几个人里,只有阎解旷和阎解娣抽到了知青院,其他人都得去老乡家借宿。
可棒梗因为之前偷懒被抓包,抽到的那户人家孩子多,不太愿意收留他。
棒梗自己也不想去老乡家,觉得知青院更自由,就去找阎解娣商量换签。
阎解娣心里不乐意。
这时会计发现,女知青宿舍多出一个床位,男知青宿舍却少了一个。
多出的女知青没法混住,得重新调整。
棒梗马上举手对娄场长说:场长,我跟阎解娣换吧!我们是一个院儿的,让她去老乡家住就行!
阎解娣气得脸都黑了,可当着这么多人不好拒绝,只能吃这个哑巴亏,跟棒梗换了签。
棒梗靠耍心眼换了签,心里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赚大了。
可等他跟着老支书走进知青院,肠子都悔青了。
知青院看着是红砖瓦房,里头却是大通铺,一间屋挤着十几二十号人,晚上睡觉翻个身都难。
棒梗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老乡家呢!
他只能暗自祈祷,希望阎解娣借住的那户人家条件比自家还差,这样他心里还能平衡点。
可惜老天爷没听见他的祷告。
阎解娣运气不错,被安排到一户民兵连长家借宿。
那户虽然孩子多,但房子盖得宽敞,虽然是土坯房,却专门给她腾出一间小屋。
要知道在四九城时,阎家人挤人住得可憋屈了。
这还是阎解娣头回自己住一间屋、睡一张床,那叫一个舒坦!
等几个年轻人再碰头时,听阎解娣说起借住的情况,棒梗的脸唰地就绿了。
叶东方看完这场戏,叫上娄场长和老支书去办公室,把自己熬夜写的方案递给娄耀平。
两位领导一看这方案,眼睛都亮了。
他们凑在一起,认认真真研究了半个多钟头,连周婶子在门外喊娄场长回家吃饭都没听见。
看完方案,娄耀平抬头盯着叶东方:
办这个长毛兔养殖场,你有几分把握?
叶东方笑道:有养猪场打底,只要县里批准,我十拿九稳。
不过光说没用,就算我打包票,您二位也未必全信。”
没想到娄耀平和老支书对视一眼,齐声说:
谁说我们不信?我们信!
娄耀平当场拍板:明天我就去县里递方案,一定把经费申请下来!
叶东方却摇头:
批不下经费也不要紧。
我家已经养了一对兔子,过年就能生一窝。
等养殖场建好,说不定都成群了。”
真要规模养殖,最大的开销在兔毛加工。
要是县里有收购兔毛的厂子,咱们直接干就行;要是没有,怎么把兔毛加工成产品卖钱,这才是关键。”
娄耀平点头:你这方案写得这么详细,县里那些人不傻的话,都能看出养殖场的前景。
至于兔毛加工和销路,你甭操心,让县里头疼去。”
叶东方想想也是。
这等于白送政绩给县里,他们要还接不住,那自己也实在没辙了。
老支书更关心谁来养兔子。
小叶,你一个人管着咱们这儿和隔壁劳改农场的养猪场,现在又要搞长毛兔养殖场,忙得过来吗?
叶东方就等着这句话。
他熬通宵做方案,本就不光为自己。
老支书,我一个人实在分身乏术啊。”
老支书皱眉道:
你要没空,农场里也没别人懂这个。
难不成要把这么好的方案让给别的农场?
叶东方笑了:那倒不必。
您怎么光盯着我?农场里能人多着呢。”
老支书一愣,娄耀平也疑惑:
农场里多是文盲半文盲,哪来的人才?
叶东方眨眨眼:牛棚里不都窝着人才吗?
什么?
两位领导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娄耀平脸色骤变。
老支书沉下脸:
小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早知道这城里来的小子胆大,可没想到他敢捅这么大娄子!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娄耀平紧盯着叶东方。
叶东方面不改色:
领导,我是认真的。”
上头把这些人下放,本就是为了建设农村。
既然他们有本事,为什么不能人尽其才?
咱们国家农业为啥停滞不前?说到底就是农民没文化,只会守着老法子种地。”
但种地养殖未必非得走老路。
用科学方法,事半功倍,能见着实实在在的效益。”
这些人里头,有留过学的,懂生物的,会机械的,还有搞经销、会计、修设备的既然人都送来了,怎么用,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劁猪和饲料技术确实是咱们农场最先搞起来的,不过县里已经决定在全县推广了。
等各公社都学会了,咱们这点养殖规模,跟隔壁劳改农场比起来可就不够看了。”
“但长毛兔养殖不一样,从配种到防疫都得靠技术撑着,没有懂行的人盯着根本成不了气候。
要是能把这个产业做起来,准能成为咱们农场的金字招牌!”
娄耀平和老支书听完都没吭声。
“我晓得你们担心什么,无非是怕上面说咱们没让这些人好好改造。”
“可谁说养兔子就不算劳动?您看看我写的方案就知道,这活儿一点都不轻松。
虽然比在牛棚挑粪干净些,可该操心的环节一个都不少。”
“这些人本来就是拿笔杆子的料,非要让他们抡锄头,就像让老黄牛去拉雪橇,实在不是那块料。”
“耕地要用牛,拉雪橇得靠狗。
这些人干农活抵不上半个社员,可要论动脑子,全农场的人捆在一起都比不过他们。”
“长毛兔产业不光要养,还得考虑兔毛加工、产品设计、市场销售,这些环节都需要专业人才。”
“巧的是,这些正好是教授们的专长。
要是让他们来负责,保管比挑粪有干劲!”
“再说真要发展养殖业,离了这些人还真不行。
其他公社就算想跟风,上哪儿找这么多现成的专家?”
“等他们把摊子支棱起来,再让社员跟着学手艺。
等咱们的人出师了,整个产业不就顺理成章接过来?这等于白捡个聚宝盆,多划算的买卖!”
叶东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听得两位领导直抿嘴。
娄耀平抬眼瞪他:“绕来绕去,不就是想给那些人谋轻松活计?”
叶东方咧嘴一笑:“这活儿哪轻松了?不信您找人试试。
能者多劳,这不是您常挂嘴边的话吗?”
“少给我戴高帽!”
娄耀平气笑了,“他们可是来改造的,本来就没资格挑三拣四!”
话虽这么说,娄耀平和老支书心里都门清——叶东方说的在理。
如今农场和劳改区分家单过,劳改区地广人多不愁产量,可农场就几万亩地,要是再不想新路子,完不成上级定的生产指标,搞不好真要关门大吉。
到时候三百多号民兵,全都得卷铺盖回老家。
“用他们也行!”
娄耀平突然拍板,“但有条件!”
叶东方立刻竖起耳朵。
“第一,功劳算农场的,他们别想沾光;第二,必须把技术手把手教给社员;第三,得立军令状,定个期限。
要是连这个胆量都没有,趁早拉倒!”
叶东方胸有成竹:“我现在就去牛棚谈。
要是他们不敢立状,这事儿就当没提过!”
刚要出门,娄耀平又喊住他:“陈教授的腿治得怎么样了?”
“积液抽得差不多了,再调理半个月就能养兔子。”
叶东方故意补了句,“当然,前提是不用干重活。”
娄耀平气得直瞪眼——这小子句句都在给那些人讨便宜!
“天黑前把军令状拿来!过时不候!”
“得令!”
叶东方一溜烟跑了。
牛棚里,陈老太太早盼着呢:“小叶啊,你开的药真灵!老陈这两天都不喊疼了,夜里也能睡踏实了。”
躺在床上的陈教授眼眶发红:“叶同志,快坐。”
破砖垒的凳子缺胳膊少腿,叶东方却坐得稳稳当当。
把完脉又按了几个穴位,他眉头渐渐舒展:“比预想恢复得好,不过积液还得再抽两次。
您放心,最多半个月,保准让您能下地走动。”
老教授颤巍巍握住他的手:“不急,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
叶东方没接话,心里却铆足了劲——既然接了这担子,说什么也要把老人家的腿治好。
这个年代医疗条件简陋,设备匮乏。
叶东方暗自庆幸老教授的病症还能用中医配合外科手段治疗。
若是碰上需要精密仪器的癌症或心脑血管疾病,他确实束手无策。
上次老教授疼痛发作意识不清,叶东方用了定身符辅助。
但这次老教授神志清醒,精神抖擞,贸然使用定身符怕引起怀疑,叶东方只得作罢。
抽取积液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仅是将针头刺入皮肉的瞬间,就让人难以忍受。
当叶东方从包里取出针管,扎进老人膝盖时,老教授浑身一颤,疼得嘴唇发抖,脸色僵硬,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叶东方连忙取出药瓶,让老教授喝了几口灵泉水。
黄褐色的脓液顺着针管流出,很快在盆底积了厚厚一层。
尽管之前在叶东方家已经抽过一次,但看到这么多脓液从老伴膝盖里流出来,陈老太太还是脸色发白。
这是炎症化脓导致的。
我之前说过,不控制炎症,积液抽完还会再渗出,需要长期治疗。”叶东方解释道。
陈老太太忧心忡忡地看着老伴。
老教授咬紧牙关,挤出几个字:没事,不疼!
他太阳穴青筋暴起,却硬说不疼。
陈老太太听得眼眶发热,差点落泪。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两小时。
到最后,老教授可能疼得麻木了,神情反而缓和了些。
这两个小时里,他浑身冷汗浸透了衣衫,连身下的草褥都湿了。
叶东方这才明白,为什么老教授能把膝伤瞒妻子这么久——他实在太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