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小时，剧痛难忍，他却一声不吭，只死死攥着拳头抵住床板，几乎要把木板捏碎。
抽完最后一点积液，叶东方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看着老教授强忍疼痛，他自己也难受。
寒冬腊月，不仅老教授满身冷汗，叶东方的后背也被汗水湿透。
拔掉导流管后，叶东方叮嘱老太太：按时服药，不能间断，否则前功尽弃。”
见两人郑重点头，叶东方才笑着说：
其实今天来，除了给老教授治腿，还有件事想商量。”
他简要说明了长毛兔养殖计划，取出怀里的方案书。
前天听你们提到几位教授的专长，有的和农业相关，有的不太沾边。”
我的计划是，明年开春搭好养殖场框架，就把大家从牛棚接出来。”
就是不知道，教授们愿不愿意参与养兔。”
陈教授夫妇对视一眼，满脸惊讶。
都能去？场长同意了？
叶东方笑道：有我出面，他肯定支持。
但有个条件：要立军令状。
按我的计划，最多一年，养殖场就要走上正轨，至少让场长看到成效。”
各位分工协作，帮我管理养殖场。”
没有补贴，但至少不用住这阴冷的牛棚。
我会安排人在养殖场建宿舍，土坯房也比牛棚强。”
陈实初立刻应道：不用商量了！我替他们答应：我们去养兔子！
生怕夜长梦多，老教授急切地让老伴取来纸笔：军令状现在就写，一会儿让老太婆找其他人签字按手印！
他仔细询问场长的要求，很快写满整张纸。
叶东方眼疾手快，从里掏出印泥。
二老当即按上手印。
陈老太太拿着印泥和军令状匆匆出门。
陈实初望着叶东方，感慨道：
小叶，你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你是看老丁的面子帮我们，但没想到你能为我们做到这一步。
说实话，我们这些半截入土的人，哪值得你冒这个险？
怎么不值得？叶东方认真地看着老教授，
我不知道您以前教什么，但我相信，只要您能再上讲台，面对求知的学生，您一定会倾囊相授！
所以我必须帮您战胜病痛！
因为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渴望知识，需要您这样的引路人！
学生需要您，国家需要您，您还能贡献很多年！
老教授沉默不语。
门外，被陈老太太叫回来的教授们听到了这番话。
众人静立无言，眼眶发红。
他们曾以为重返讲台的日子遥不可及，但此刻，这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为他们奔走呼号，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叶知青，再详细说说养殖场的事吧！
教授们涌进牛棚，一边签字按手印，一边热情询问养兔细节。
随着叶东方描绘蓝图，众人情绪越发高涨。
干吧！我们空有满腹学问，现在实现抱负看似困难，但哪怕养兔子，也比憋在牛棚强！
什么叫？既然立了军令状，就必须成功！这么多人还养不好兔子，前半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我学生物工程，虽然不是农学，但有交叉知识！养兔子没问题！
我是会计，养殖场的财务交给我！
我搞机械设计，兔毛兔肉加工需要设备，我可以帮忙！
人们七嘴八舌讨论着，虽然都没养过长毛兔，但个个眼睛发亮，脸上挂着笑。
没人觉得娄场长提的要求苛刻，反倒对他肯用大伙儿充满感激，神情间尽是欢喜。
当叶东方带着按满红手印的军令状来找娄耀平时，娄耀平都惊讶他动作这么快。
大伙儿都怕节外生枝，苦熬这么久总算盼到转机，自然要抓紧。”叶东方苦笑着解释。
娄耀平正要落笔的手突然停住，抬眼看他：真想好了？不后悔？
叶东方咧嘴一笑：有啥可后悔的？大不了从头再来！我们这些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只要还有口气，随时都能东山再起！
这话说得娄耀平心头一热，二话不说就签了字。”说什么罪名不罪名的，真要有事我顶着！我娄耀平别的本事没有，护住你还是绰绰有余！
叶东方竖起大拇指。
他喜欢这里，就是因为领导既有魄力又懂放权，敢让年轻人放手干。
有娄场长在前面挡着，他做什么都底气十足。
说干就干，叶东方立刻着手制定养殖场建设方案，把每项工程细化到天。
他还特意请教了懂建筑的老教授，虽然建养殖场有些屈才，但能避免很多潜在问题。
就在叶东方忙得脚不沾地时，腊月二十二这天，供应站来收猪了！
养猪场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所有眼睛都盯着即将出栏的肥猪。
供应站的人带着秤来，可农场的猪根本不用作假，光看个头就够唬人的。
乖乖！你们这是喂的啥？我收这么多年猪还是头回见这么壮的！负责人惊得合不拢嘴。
娄耀平嘴上谦虚，心里早乐开了花：都是瞎琢磨的新法子，明年肯定更壮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好！明年猪崽优先给你们！负责人拍着胸脯保证。
随着一声声报数，人群沸腾了：
210斤！
207斤！
215斤！
往年150斤就算达标，可今年154头猪，头头超过200斤！按约定留下五头过年猪，剩下的都被拉走了。
娄耀平当场宣布：明天杀年猪！十头猪两千斤，每家能分四五斤肉！话音未落，欢呼声差点掀翻屋顶。
几个壮汉把娄耀平和叶东方高高抛起，所有人都在喊叶知青，俨然把他当成了大英雄。
要知道往年能留一两头就不错了，今年每家能分这么多肉，简直像做梦！更让人期待的是，照这个势头，明年每回出栏都能分七八斤肉呢！
下午县报记者就找上门来。
叶东方正纳闷，记者兴奋地说：您还不知道吧？现在各公社都在学您那劁猪手艺，今年达标猪比往年多出一大截！
我们报社追踪调查发现，这项劁猪技术是从您这里推广开来的。
请问您对此有何感想？对当前劁猪技术的应用情况怎么看？
叶东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确实，不仅农场的猪都被收购了，其他公社的猪应该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前段时间小张他们一直在各个公社忙着劁猪，现在应该能看到效果了。
要说满意还为时过早，毕竟技术推广速度还是不够快。
我带的徒弟数量有限，个人能力也有限，目前只能惠及农场附近的几个公社。”
所以我认为需要借助你们报纸的力量进行宣传，至少要先把这项技术推广到整个江城县，让大家明白科学养猪能提高效率。”
同时也能吸引更多对养猪感兴趣的年轻人来学习这门技术——因为劁骟技术不仅能用于养猪，还可以应用在其他牲畜家禽的养殖上！
记者露出惊讶的表情：
劁猪技术还能用在其他养殖上？
叶东方详细解释了这项技术的原理和应用范围。
虽然记者对专业术语不太理解，但他意识到这将给全国养殖业带来重大变革，于是认真记录着叶东方的讲解。
听说您负责的养猪场今年出栏的猪每头都超过两百斤，这也是因为使用了劁猪技术吗？记者继续问道。
叶东方摇摇头：
这只是部分原因。
更关键的是我们使用了农场自主研发的特制猪饲料。”
记者立即来了精神，敏锐地察觉到新闻价值：
猪饲料？我记得之前人民日报报道过问题饲料事件，农场还在使用这种饲料吗？
叶东方笑着解释：需要澄清的是，当时报道批评的是生产问题饲料的人，而不是饲料本身。”
他讲述了发现异常饲料并举报的经过：
上级部门高度重视，很快就将背后的敌特分子一网打尽。
人民日报的报道是为了提醒群众提高警惕。”
但也不能因噎废食。
实际上，那些问题饲料反而给了我启发。
经过改良配方，去除有害成分，添加营养原料，最终研制出了能促进猪快速健康生长的饲料！
效果非常显着。
我十月份接手养猪场时，154头猪平均只有五十斤左右。
按传统方法喂养，到年底最多能长到一百二三十斤。”
但使用新饲料后，猪每天增重超过一斤，全部健康出栏。
今天收购时，每头猪空腹称重都超过了200斤，收购站的工作人员都乐开了花。”
明年我们计划扩大规模，目标年出栏500头，平均体重争取达到250斤。”
记者快速记录着，最后请求参观饲料加工现场。
在饲料加工室，记者惊讶地发现了一台自制设备。
这台机器也是您自己设计的？
叶东方点头道：多亏县里领导的支持，提供了所需材料。
光焊接这台设备就在维修车间忙活了半个月。”
记者对着设备拍了不少照片，但叶东方并不担心，因为关键部件都隐藏在铁皮外壳内。
这种饲料能大规模推广吗？参观后记者问道。
看来你们消息不够灵通。
这项技术已经上报省厅，正在东川河边筹建饲料加工厂。
等明年投产后，整个江城县都能用上这种饲料了！
记者这才恍然大悟。
他来时确实看到东川河边在建厂房，但一直不知道具体用途。
叶东方明白县里的顾虑。
在问题饲料事件后，他们选择低调行事，担心引起群众抵触。
但现在有了成功案例，应该可以放心宣传了。
果然，采访结束后，娄耀平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个不停。
周边公社的干部们纷纷来电询问。
哈哈，你们消息真灵通！上午刚把猪送走，下午就来打听了。”
当然要分享经验共同进步。
不过这事不是我主导的，是我们农场新来的知青搞出来的。”
对，就是那个从四九城来的小伙子。
不仅会劁猪，还研发了新饲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们这些老粗哪懂这些，就让他试试看。”
压力确实不小，怕社员们有意见。
不过结果证明他成功了！每头都超过两百斤。
要是时间再长些，还能养得更肥。”
“你们也想买我们的饲料？这事我可决定不了。
农场机器生产的饲料，刚好够自家养猪场使用。”
“别着急，县里已经在东川河边建新厂了，农业局亲自负责，组织了专业团队，就是要大批量生产这种猪饲料。
配方和咱们农场一模一样，效果保证相同。
最多再等几个月，春天设备到位就能正式投产。”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不信你们去打听，早点联系饲料厂就能提前订货，比在我这儿求购靠谱多了！”
娄耀平接电话接到手软，同样的话说了无数遍，却始终面带笑容，丝毫不觉得厌烦。
傍晚时分，老支书带着会计回来了，背包里塞满了现金。
干部们顾不上吃饭，齐心协力赶在天黑前把全年账目核对完毕，将各家工分折算成分红和粮食配额。
快到晚上八点，老支书准备召集大家到谷场开会。
其实根本不用通知，下午娄耀平一提分红的事，社员们早就自发吃完晚饭，搬着小板凳在谷场等候了。
寒风凛冽，却挡不住大伙儿热烈的讨论声。
辛苦一整年，就盼着农场发钱发粮，谁能不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