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续的背景调查,那是组织部的事,不归她操心。
资料经爷叔之手整理得井井有条。
开头几页直接写明了这次外贸的规模——与叶凡说的一致,分三批进行:第一批五百万,第二批两千万,第三批两千五百万,总计五千万整。
文件还注明,所有对岸往来账目皆以美元结算。
接着,资料逐一列出了各个品牌,附上其文化背景与历史沿革。
通篇看下来,只觉工整清晰。
“我这里没问题了。”
金花签好名字,将文件装回袋中,说道,“你可以去联系工厂。
只要工厂接得下,外贸科就批准。”
这么顺利?叶凡有些意外。
按常理,别人来办这类手续,少不得要验外贸公司资质、查工厂生产能力、看设备条件……来回跑三四趟都算正常。
可他这才第一次来,竟连工厂都还没选定,金花就点了头,简直像是给他开了绿灯。
这不太像金花平时的作风。
不过,名字已经签了,想反悔也难。
虽心里存疑,叶凡还是大方地收下文件——上面的内容总不会是假的。
“多谢!”
他将文件递给身旁的李李,随即起身,“金科长,那就不打扰了。”
“嗯。”
金花应了一声。
目送两人走出办公室,身影没入外面的人流,金花立刻拿起桌上的电话。
“我是外贸科金花,请接组织部。”
电话很快转接过去。
金花把叶凡方才提供的信息一一汇报。
“你是说……这位叶先生的叔叔,是港岛区议员?”
那头的人再次确认。
“是。”
金花答道,又谨慎补充,“不过这是他自称的,我尚未核实。”
“无妨,我们会去核实。
金花同志,你提供的信息很关键,谢谢你。”
双方挂了电话。
金花朝门外望了一眼,目光落向叶凡与李李离开的方向。
没错,她刚才确实给叶凡行了方便。
这有违她一贯的原则,但她并非谋私,而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另一边,叶凡与李李刚走出来,就迎面遇上了汪明珠。
一见叶凡,汪明珠眼睛一亮,快步上前主动招呼:
“叶先生,事情办得如何?”
叶凡笑道,“托您的福,很顺利,已经办妥了。”
办妥了?
汪明珠闻言一怔:“这么快?”
“当然。”
叶凡点头,“金科长已经在文件上签了字。”
一旁的李李默默打量着汪明珠——穿着朴素,还架着老师傅式的黑框眼镜,但底子分明是个 。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汪明珠看叶凡时,眼里有光。
李李忽然开口,“我是叶先生的助理,李李。”
她微笑着伸出手。
汪明珠这才注意到叶凡身边的李李,心里莫名泛酸。
自己上班只顾实用,打扮得像男人婆;而李李一身简约却精致的装扮,轻易压过了她。
更让她在意的是,汪明珠觉得李李和叶凡之间,似乎不止助理那么简单。
“你好。”
汪明珠面上仍笑着与李李握手。
今晚他正好约朋友吃饭,不如一起过来,也算表表谢意。”
她转头问叶凡:“凡哥,行吗?”
“行。”
叶凡应道。
汪明珠有些疑惑。
若李李与叶凡关系特殊,怎会主动邀她参加私密饭局?
“不……方便。”
汪明珠索性不想了,她本就不是怯场的人,“在哪儿?”
“黄河路,金美林酒馆。”
“好,不见不散。”
约定后,叶凡与李李在保镖陪同下回到和平饭店。
叶凡立刻找到爷叔,将今日与金科长接触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爷叔,我总觉得不对劲。”
叶凡皱眉,“金科长与我并无交情,没理由替我开绿灯,更不可能因您的面子破例。
可她签得那么爽快,这不合常理。”
爷叔笑了笑,缓缓点头:“是不合常理。
但我想,这未必是金花自己的意思。”
李李为两人斟上茶,眼中浮起一丝不解。
叶凡也随即坐下。
他眉头微蹙,带着几分困惑开口:“不是金科长的本意?可当时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啊。”
“爷叔的意思是,她背后另有打算?”
叶凡问道。
“嗯……”
爷叔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他打趣李李说:“你啊,还得跟叶先生多学学。”
李李听了并不恼,反而坦然答道:“那当然,凡哥可是只小狐狸。”
“哦?哈哈哈……”
这话顿时逗笑了爷叔。
说叶凡是小狐狸,那不等于拐着弯说他是老狐狸嘛。
爷叔乐道:“小丫头,还会绕着弯子说我呢。”
几句玩笑过后,爷叔说起了正事。
“其实,从你刚才的描述里,我就听出些不寻常了。”
“叶先生,你仔细回想一下,金花在你回答完问题后有什么反应?就是你提到叶奎安先生是西贡区议员的时候。”
叶凡闻言,立刻陷入回忆。
想起办公室里的情形,他答道:“那时她听完后,好像看了我一眼,之后就没再问什么,只是一直安静地看文件。”
“等等!”
忽然间,叶凡眼睛一亮。
笑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反应过来了?”
爷叔也笑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叶先生果然聪明,稍一点拨就看清关键了。”
听着两人像打哑谜似的对话,一旁的李李着急地问:“凡哥,爷叔,你们在说什么呀?金科长问完就一直看文件,这能说明什么?”
爷叔看了叶凡一眼,笑了笑说:“还是你来讲吧。
今天没事了,我这老头子得去陪嬢嬢了,昨天回去晚,被念叨了几句。”
“爷叔慢走。”
送走爷叔后,李李马上抱住叶凡的手臂问:“凡哥,快说,到底有什么问题?你答完金科长只是看你一眼,既没追问也没多说,这怎么就有问题了?”
叶凡笑道:“最大的问题,恰恰就是她没再追问!”
“你想想,为什么别人做外贸要来回跑好几趟才能办成,而我一次就成,全程不到半小时?”
李李仍不解地摇头:“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咱们用外汇结算,而且背后没有社团背景吗?”
“呵呵,当然不是!”
叶凡笑道,“是因为她已经得到了一个比这些更重要的信息!所以她不再关心我外贸公司的资质,也不在意工厂效率——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正因如此,金花后来才不再多问。
对她而言,其他都已无关紧要。
而她是从哪个问题开始转变的呢?
答案很简单:就是从叶凡说西贡区议员叶奎安是自己叔叔的那一刻起!
“呵呵……”
说到这儿,叶凡不禁笑起来。
他打趣道:“这位金科长还是太直了,不太懂变通啊!她这么一来,我事后只要回想,很快就能琢磨明白。
爷叔更了解她,只听一遍就察觉问题出在哪儿。
可见金科长确实不擅长做这种事。”
目的性实在太明显。
若是换个圆滑些的人,多半会继续问下去,把自己的意图隐藏起来。
他也不会主动给人开绿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可惜的是,金科长虽然精通商业,在这方面却经验不足,留下了如此明显的疏漏。
听完叶凡的解释,李李顿时明白了过来。
但她随即又问:“凡哥,那金科长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呢?”
“呵呵……”
叶凡听了,好笑地抬手轻敲了下李李的额头,打趣道:
“这我哪知道?不过现在能确定的是,我们不用着急,对方自然会主动来找我。”
事实也正是如此。
金花将情况汇报上去后,组织部的同志很快把消息往上层传递。
仅仅过了一个小时,港岛一家名为腾龙书店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对方仔细询问了西贡的情况,尤其是关于叶凡的事。
在魔都,叶凡尚且名声不显,只是那晚在黄河路的排场让人议论了一阵。
但在港岛,叶凡靠的已不是排场,而是实打实的名望。
如今的年轻人里,有谁能达到叶凡这样的成就?
答案是没有。
即便那些大家族子弟,或许因为家底比叶凡更丰厚,可在街坊间的口碑,却无人能及他。
更何况,若不谈钱财,只论其他方面的能耐——也没有人能比。
叶凡能够调动西贡黑白两道,这种能力,旁人望尘莫及。
因此,“西贡叶先生”
这几个字,在港岛的分量相当不小。
腾龙书店的店长于是将关于叶凡的信息一五一十地汇报上去:
设立八仙桌、与洪兴社及和联胜合作灰色产业,包括走私车、烟酒与精品货;
把叶奎安推上西贡区议员的位置,但实际掌舵人是叶凡;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西贡街坊对叶凡的态度。
这些信息,一点不落地全部上报。
电话挂断时,又过了一小时。
接着,仅仅十几分钟后,魔都组织部便接到一通电话,内容只有一句:
“继续与叶凡接触。”
只这一句话,已经足够。
倘若叶凡听见,便会立刻明白——今后他在魔都的生意,必将一路畅通。
……
当夜,黄河路依旧人声鼎沸,仿佛永远浸在繁华之中。
行走其间,能触摸到这个时代最鲜活的一面。
金美林酒馆里,麻老板与老家村长早已到来。
报了叶凡的名字后,卢美琳亲自接待,引二人进入包厢。
随后,汪明珠也精心打扮一番,出现在金美林。
“哟——!”
卢美琳一看见汪明珠,眼前顿时一亮。
她迎上前,惊讶地上下打量,绕着汪明珠转了一圈,口中连连赞叹:
听见这话,汪明珠顿时笑逐颜开,得意地整了整身上的风衣。
今天在二十七号时,她穿得像个男人婆似的,而李李的打扮才称得上时尚女性。
女人嘛,就算李李没故意给她难堪,那份比美的心思总难免冒出来。
何况汪明珠本就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她心里清楚,自己对叶凡确实有些特别的感觉——虽不至于立刻在一起,却真想和他多接触、多了解。
直觉告诉她,李李和叶凡的关系不一般。
所以在汪明珠心底,隐隐将李李看作情敌,或者说劲敌。
这也是今晚她盛装打扮的原因:总不能输了一筹,这心思倒也容易理解。
现在看到卢美琳的反应,汪明珠忍不住欢喜——看来没白忙活!她随即摆摆手说:“哎呀,没什么啦。
叶先生说今天有饭局,我总得稍微打扮一下嘛。”
卢美琳立刻夸道:“叶先生的饭局啊!果然不一样,稍一打扮就格外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