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值夏日,西南边的京郊处,阳光将谢宁安等人照得浑身发汗。
谢宁安身旁是西城指挥使言历,言大人。
此刻他皱着眉,带着几丝疲惫和烦躁,“混账,总改口供。”
自从安国公被弹劾的第二日,谢宁安所在的南城指挥使就请病在家,他也姓郑,是安国公的旁支堂弟,是以避嫌。
之后,陛下便任命西城指挥使和谢宁安负责此事。
谢宁安目光不动声色扫过树上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言大人,”谢宁安声音轻轻,“每次我们要找关键证人,不出半日就会有人去‘拜访’他们。”
言大人神色一凛:“谢大人的意思是……”
谢宁安点头,有人跟踪他们。
顾明臻已经喝了有一壶那么多的茶了。
“顾明臻,我爹爹真的不会有事吗?”郑和音自从被顾明臻救了,格外依赖她。
现在在家等消息也焦灼,干脆来找顾明臻。
她抽噎着,这已经是今日不知第几次问同样的问题了。
顾明臻放下茶盏,安慰着。
又不能告诉她没事。
原来,那天也是谢宁安回来后她才知道的。
谢承渊是三皇子手下的人,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觉醒后作出一些改变蝴蝶效应了。
谢承渊从本该的三皇子心腹变成打酱油的。受重视程度甚至远不如顾明语。
那天,他得知这件事,是三皇子幕僚正同其他人说起,他们说了另一个可能,就是先脱手,再栽赃给其他皇子。
这话被谢承渊听了去,他以为四皇子就是幕后之人。因为四皇子生母也是出自承恩公府,和皇后同出一脉,只不过是旁枝。
后来,刚好有人在他耳边说安国公也是信王外家。
他心生一计,先诬陷安国公,趁火打劫郑和音,并且自己先揭发这件事解了三皇子的烦恼岂不美哉。
顾明臻甚至怀疑以谢宁安那焉坏的本领,就是他着人在谢承渊耳边这样说的。
毕竟除了谢承渊的参入,一整件基本就是谢宁安故意设计让人弹劾的。
“呜呜呜……”郑和音还哭着,半分没有初见时的嚣张。
顾明臻只能安慰着。
谢宁安站在审讯房里,面前是一户人家的一父二子。
被分开三处问话。
他们本就是受害者,不能动刑,人又总改口,话也不利索,气得西城指挥使直往内室去,将这些活都丢给他。
谢宁安已经连续审了三个时辰各个受害者,这一次,终于从其中一个那个大儿子口中撬出了关键信息。
原来,有人在两日前期,来了他们的住处,就像上次威胁他们低价“卖”田一样,让他们诬陷安国公。
“大人,小的这次没有说谎啊!”那人跪着,“像隔壁林老伯也有可能是年老,哪个公爷对我们都一样,也没能给我们什么好处,还总威胁我们,他被威胁后记混了也有可能。”
说着,还忍不住替曾经的老邻居辩解。
而这边,为了让郑和音别太忧虑,顾明臻干脆给了她一顶纱帽,带她出去走走。
她也没想到,不过是下楼要了茶水,回来就又看到谢承渊。
像条毒蛇。
她皱眉,“小哥,你扫把借我一用。”
店小二一脸懵地被顾明臻借了扫帚。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郑小姐?”
顾明臻猛地一顿,考虑什么?
不过,不待思考,想起前面的郑和音上次被吓哭,直接气势汹汹进去。
这几日京中像是一锅热油,关于京郊的地谣言不断。
三日后,大朝会上。
终于到了最后时刻,谢宁安呈上了确凿证据。
皇帝震怒,当即下令将涉事一干人收监。
承恩公府纵下欺民,他自知愧对于陛下,自请削去爵位以正国法。
陛下虽然不忍,但国有国法,最终,含泪批准。官职还给他留着。
当朱皇后闻讯赶来的时候,跪在金銮殿外求情也无用。
众朝臣见状,纷纷下跪,直称“陛下圣明”。
清秋阁,顾明臻望着灰沉的天色。
“觉得不公平?”谢宁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抱着她。
顾明臻轻叹:“不过是推出几个小马仔。”
谢宁安笑了笑:“但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压低声音,“皇上这几年来一直在集权,承恩公府仗着从龙之功,整日不知低调,他早想收拾了,之所以不过是不想被人说三道四。”
“这么说,他早知道京郊的事?”
谢宁安眨眨他好看的眼,“也许吧。”声音淡淡,顾明臻却觉得听出来几分怅惘。
“如今京郊百姓的田地不仅归还,也得了三倍赔偿;
皇后因求情被罚闭门思过,有皇子的外戚也被减了风头……一箭三雕。”
确实,信王刚回来,风头无双。安国公府莫名被牵连也吓了好大一跳;三四皇子都是承恩公一族的,也该压低了头。
唯有五皇子,他的外祖是江南知州,因为官职不高加上不在京城不受牵连。
顾明臻恍然大悟。
她望向谢宁安清俊的侧脸,不得不佩服,“你这脑子怎么做成的?”将这件事揭露得这么巧让陛下满意。
“谢承渊这次算是得罪上三皇子喽。”顾明臻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
阴魂不散,仗着自己知道一点不知真假的消息就死劲缠着人。活该!
谢宁安闻言,也是嗤笑一声,“还得感谢他,让我们少忙活多少。”
毕竟,不过只是得知了假消息就自作聪明,三皇子恨得牙痒痒。
不出顾明臻所料,当第二日朝会时,谢承渊就被弹劾。
他身上最受人病诟的,就是兴安伯爷谢运清,跳子立侄立他为世子这件事。
只不过,三皇子的人还没说话,安国公父子先跳出来了。
安国公这段时日被冤枉配合调查人轻减了不少,此时他虎目一瞪更显得脸清瘦。
“臣弹劾兴安伯府世子谢承渊散布谣言,威胁朝廷命官家眷。”
一下就是几条罪名砸下来,三皇子一派忍不住大喜。
皇帝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安国公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李福安下来拿走,呈给萧瑀:“前段时间京中流言四起,称臣侵占良田,欺压百姓。
臣万分惶恐配合调查,幸而言大人和谢大人还了臣清白。
而后,臣发现,谢世子趁机借此要挟臣儿女,言称若臣不配合,便将此事闹大。”
谢承渊不待皇帝发问,主动出列:“陛下,臣冤枉!”
“陛下,世子毕竟从边疆回来,年轻气盛,行事欠妥也不能怪他。但安国公所言威胁一事,非同小可,不可不慎啊。”
三皇子的人大喜,不等谢承渊辩解就想直接给他扣上这帽子。
“是啊陛下,此风不可助长啊。”
三皇子一派纷纷附和着。
没想到这时,向来低调没存在感的五皇子出口,
“父皇,儿臣以为,谢世子久在边关,行事难免带些军中直率,未必真存恶意。
此番流言虽有不妥,但所幸未酿成大祸,安国公一家也未受实质损害。
不如小惩大诫,罚俸几个月,令他自省。既全了朝廷法度,也不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安国公闻言,脸色一黑,他不过就是去年战伤回来休养,这小子就能仗着从军踩他。
但是,他正要继续开口,隔壁的岳父使了使眼色,他瞧了瞧上首的人,终究不甘地闭上嘴。
谁让二皇子最近太风光,陛下终究不乐意一方失衡。
还有那日宫宴上,和音的话终是让陛下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