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的出场方式总是那么莫名其妙,别具一格。
客厅中央的那张沙发上,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壶。
月见里看着那个壶,沉默了一下。
啊,是了,无惨大人说过,会让玉壶带他过去。
他刚站起身,准备朝那个壶走去,壶口处便一阵蠕动,一个难以名状的生物从中探了出来。
那确实是玉壶。
即使过了百余年,他那“抽象”的艺术形态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本该是眼睛的位置,长着两张不断开合的绿色嘴唇;额头上和本该是嘴巴的地方,却各长着一只金色的眼睛。
他的头部两侧和身体两侧,还分别生有两只像婴儿般的手,正在兴奋的挥舞着。
“月见里大人。”
玉壶整个身体扭动着,从壶中完全钻出,用一种扭曲的姿态迅速凑到月见里面前,那额头上和嘴部的两只眼睛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狂热。
“啊啊!我们已经有一百多年没见了吧!时光的流逝真是无情,但您——您还是这样的完美!这样的艺术啊!”
月见里:“……”依旧抽象。
他看着几乎要贴到自己脸上的“乱七八糟”的脸,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此刻他乱七八糟的心情。就很难评。
然而就在这时,客厅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极细微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月见里和玉壶同时转头望去。
是小茜。
她穿着睡裙,光着脚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但她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玉壶从壶中钻出的样子,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大眼睛因为惊惧而瞪着,小小的身体也剧烈地颤抖着,张大了嘴巴,眼看着就要尖叫出来。
月见里眼疾手快的,在小茜发出声音的前一秒,捂住了她的嘴。
“嘘……”
月见里雾红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她,声音低柔,带着安抚。
“嘛,小茜,我说过的哦,乖孩子是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小茜被他捂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哽咽,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砸在月见里冰凉的手背上,冰凉,滚烫。
这时,玉壶也滚了过来,凑到小茜脸边,绿色的嘴唇咂摸着,发出黏糊糊的声音:
“月见里大人,孩童是最好吃的了!您要是不享用的话,可以赐给我吗?这将是多么……”
月见里瞥了一眼兴奋的玉壶,嘴角勾了勾,但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还在瑟瑟发抖,泪眼朦胧的小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近乎耳语般地低吟:
没有伞具现身,但一股柔和的力量以他的掌心为中心,笼罩了小茜的眼睛。
小茜颤抖的身体松弛下来,眼中的恐惧和泪水被困倦所取代。
她眼皮沉重地耷拉了几下,最后完全闭合,小小的脑袋一歪,靠在月见里的怀里,便陷入了睡眠之中,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月见里将睡熟的小茜打横抱了起来,然后站起身,又看了一眼旁边似乎有些失望和不满的玉壶,脸上重新挂上微笑。
他再次强调,声音温和,却让玉壶下意识地缩了缩他那些挥舞的小手。
月见里将小茜轻轻放在客厅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看着小女孩恬静的睡颜,突然想到。
或许是因为之前无惨大人又给予了他更多血液的缘故,从前的“胧月伞”可以制造幻境和扭曲感知。
而现在,似乎能够更深入地影响意识了。
像这样让人陷入沉睡,然后抹去一小段特定的记忆,似乎……也可以做到了。
月见里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继续想到,他和玉壶离开后,无惨大人处理完手头的事务离开时,和子夫人和小茜会怎样?无惨大人会怎样对待她们?
是会像对待曾经的丽子夫人那样,一把火烧掉所有痕迹吗?
如果……如果只是要藏匿行踪的话,他可以选择让她们忘记。
忘记有关“月彦”和“月见里”的一切,然后回归到她们原本平凡的人生轨迹中去。
从前他做不到,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丽子夫人在他制造的幻境中走向死亡。
但是现在……他似乎可以了。
月见里沉默地站在沙发前,看了小茜片刻,然后转身,径直朝着无惨所在的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隙。月见里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无惨平淡的回应。
“进来。”
月见里推门而入,无惨正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干什么。
“无惨大人。”
“什么事?”
月见里垂下眼睫,组织着语言,他知道这个请求可能有些逾越,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关于……和子夫人和小茜。她们知晓您和我的存在。若是您决定离开,是否需要……处理?”
月见里迎上他转来的目光,眼睛里一片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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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新掌握了一些血鬼术的运用。可以让她们……忘记。”
“忘记所有与我们相关的记忆。这样既可确保行踪隐匿,也免去了……其他的麻烦。毕竟,直接的处理,或许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他说的合情合理,完全是从无惨的安全角度出发。
无惨盯着他,没有说话,书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左眼又开始痛了。
良久,就在月见里以为请求会被驳回,甚至引来斥责时,无惨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听不出意味的轻笑。
“你倒是想得周到。”
他踱步走到书桌后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可以。就按你说的做。让她们忘记。在离开之前,处理好。”
“是,无惨大人。”
“去吧,玉壶已经在等你了。”
月见里恭敬地行礼,退出了书房。
当他回到客厅时,玉壶正围着睡着的小茜打转,嘴里嘟囔着“可惜了可惜了……”
月见里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一边的,伸出手撑开素白的纸伞。
无形的涟漪荡漾开来,温柔而彻底地将那些关于他们的记忆,从小茜和和子夫人的脑海中抹去。
做完这一切,月见里收回手,转身走向玉壶,有些迟疑。
“你钻回壶里,我抱着壶走吧?”
玉壶思索了片刻,似乎也觉得这样最好,于是兴奋地扭动着身体钻回了那个诡异的壶中。
月见里面无表情地抱起壶走出了别墅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