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斜睨之际,但见一少年郎身披素白袍,颇具书生气象。其右手虚拱于前,左手负于身后,身形峭拔如松,目若寒星,正上下审视自己。
华安微敛衣襟,拱手相询:“敢问这位公子是?”
廖雨虹不卑不亢拱手回礼。
“在下廖鹰,表字雨虹,忝为礼部尚书魏公征之左伴书录。”
华安眉头紧锁,闻得 “魏征” 二字,华安眉心微蹙。忆及自家主人素日对魏尚书多有腹诽,偏又无可奈何,今见其门生年少,便欲试其深浅。
“久仰久仰!昔年魏大人与我家主人论学,常对公子赞誉有加,想必日后必当青出于蓝。”
廖雨虹藏于身后的手指轻捻,淡声道
“先生谬赞了。学生不过复述师言一二,距登堂入室尚远。”
“公子何必过谦?” 华安语气温和,却将 “歇息” 二字咬得极轻,“今夜三更已过,大人操劳至此,何不稍作休憩?” 言下之意,竟是暗嘱其莫管闲事。
“陛下以民为镜,以廉为秤,此刻犹在批阅奏章。” 廖雨虹话音陡然清朗,“君父尚勤勉奉公,身为臣子,岂敢懈怠?”
“大人有此心,日后必成大器,小人先提前祝贺大人高坐庙堂。”
“学生不过束发少年,蒙长辈垂爱、先生点拨,略有些新锐之气罢了。”
廖雨虹目光如炬继续言道。
“庙堂之高,于我尚是镜花水月。只是今夜急于归家,阁下若肯配合军侯查验,我等亦可早作分晓。”
华安皱眉,原来是一个直愣子,有些难办了。
“公子非出身权贵,不知其中门道。深夜盘查,于高门大族乃是大忌,便是魏大人在此,怕也不会如此行事。”
既然恭维不成,只能威胁,先礼后兵嘛,你这小娃娃难道你要比你老师还厉害?
廖雨虹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轻蔑。
“正因如此,先生才说我‘颇有新锐之气’。” 其声陡然转厉,“按大唐律例,巡城军侯有权盘查,莫非高门规矩竟大过律法、大过陛下?阁下莫非有何隐情?”
华安一步跨至马车前,将廖雨虹与军侯拦在身后:“此乃朝廷命官车驾,非寻常百姓舆辇,尔等若强行搜查,怕是要伤了朝堂和气。”
廖雨虹也不再给此人面子。
“朝堂和气,岂是你一介仆役能置喙?”
华安闻言有些恼怒。
“你!”
谁知廖雨虹寸步不让,出言质问。
“王大人身为朝廷柱石,当知奉公守法为百官表率,阁下莫非欲陷主人于不义?”
二人正唇枪舌剑间,远处传来靴声橐橐。众人回首,但见数名身着獬豸锦袍的检察院官员疾驰而至。
华安心下大骇,
“糟了,现在事态麻烦了。”
于是急呼左右
“速速将大人衣服脱了,快!”
华安身后人听闻就要爬上马车,廖雨虹则是大声呵斥。
“尔等要作甚?”
奴仆们听闻也不予理睬,纷纷踏上马车,此时远处的检察院工作人员抽出佩刀发出警告。
“你们敢动,我们就敢直接当谋逆论处。”
听到此言,仆人全看向华安,华安深呼吸了几次,朝仆人示意退下,随后朝检察院的人拱手。
“三位大人,想必是误会,望三位大人明察。”
绕过华安,检察院的人直接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之后朝身后的廖雨虹和军侯说道。
“此事现在由检察院接手,尔等自行离去吧。”
廖雨虹和军侯拱手。
“麻烦大人了。”
待廖雨虹等人走后,检察院的人发话了。
“汝为何人?”
“在下华安,乃王府府上一名贴身随从。”
“带上所有人,跟本官一同前去检察院。”
华安心惊于是乎面露担忧问道。
“大人且慢,在下有一事相求。“
”何事?
王承宗大人这次出来未报家主,能否看着王珪大人的面上,派人前去王府通报一声?”
为首的检察员队长瞥了华安一眼,伸出手掌轻轻拍在华安脸颊上冷笑。
“通报?呵呵,你以为私藏铠甲是普通的案件啊?刚刚支走那些人已经是给王家面子了,你这小斯最好祈祷你这王大人没有做什么腌臜之事,若是被查出来惹怒了陛下,全族都不知道够不够杀。”
华安这次真的慌了,腿软,自己这位主人做了什么事他会不知?他从怀里掏出所有的银钱,偷偷塞到队长手里。
“这位大人,夜已深,麻烦诸位劳累,权当买茶解渴。”
呵,好说好说。“
华安眼睛一亮,看来这检察院也不怎么样嘛。
”大人这是放我们走了?”
队长轻蔑一笑。
“呵,就这?拿这些考验官员?谁经不起考验呢?押回去!”
华安急忙言说。
“大人!大人!待小人回去定有厚报!”
“哼!晚了!给我绑起来,封了嘴,莫要让他吵闹扰了百姓。”
“诺!”
“大人!大人!
被擒住的华安准备大叫,就被一块破布塞进嘴中,只能支支吾吾的表达不甘。
三日后,李世民书房,奏折甩在王珪脚下。
“自己看吧。”
王珪眉头紧皱,弯腰捡起地上的奏折,越看越心惊,冷汗从他额角流了下来,书房内寂静如死寂,王珪脑子里风暴奏起。
皇帝将此事压了下来,还要让他亲自看,说明,皇帝有意要保他王家,只是这代价是什么,他浑然不知。
王珪跪下老泪纵横,这戏还是得演。
“陛下,此等谋逆之事,臣毫不知情,望陛下明察,望陛下明察啊!”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一脸哀伤看着王珪。
王珪听闻背后冷汗直冒,若是答不好,这要是九族消消乐啊!
“陛下!陛下!臣真的毫不知情,望陛下明鉴啊!”
李世民面露疑惑。
“叔玠,你真果然不知?”
“真不知晓,陛下。”
“当真不知?”
王珪声泪俱下。
“臣当真不知!”
“那就是检察院和朕冤枉你王家了?”
王珪闻言瘫在地上。
“望陛下看着老臣多年为大唐劳苦的份上,再好好细查,此事乃是王承宇一人所为,老臣当真不知。”
李世民把王珪扶了起来。
”叔玠,朕是相信你的,以你的为人岂会做这种谋反之事,不然也不会叫你来书房,更不会与你私下商议此事,既然你浑然不知,那朕只好拿王承宇问罪了。“
王珪抹掉眼泪面露感激。
”多谢陛下信任老臣。“
”那朕就卖你个人情,此事就不以谋逆论处,你觉得该以何罪论处呢?”
王珪心中释然,来了,该敲诈了。
”望陛下圣裁,老臣拜谢圣恩。”
“王承宇是活不成了,把铠甲藏在军用的酒桶中,还是从鞑子手里买来的,依朕所见就以勾结外敌,倒卖物资与塞外,贪赃枉法如何?”
王珪低头回应。
“全听陛下旨意。”
“好,那与之相关的产业朕就让人查收了,这样朕也好给百官和检察院一个交代。”
王珪再次拜服。
“谢陛下开恩。”
这回长安的王家产业几乎就归了李世民所有了。
“你我君臣不必如此,这时辰也不早了,朕就不留你用膳了,回去好好准备一番吧。”
“老臣告退。”
随后,落寞的身影离开了的书房,望着王珪的背影,李世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了勾。
李世民现在还不能动王家,之后北伐还需要靠这些世家资助,现在动了只会让他们成为惊弓之鸟,留着王家是让其他世家知道,他李世民还是念旧情的,不会拿他们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