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太岁湖那龙威尚存的区域,凌河、江晚、凌土兄妹三人于无人处停下脚步。江晚玉手轻抬,秋水玉簪划出一道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三人身影瞬间隐没,下一刻,便已出现在兜殷仙城中,江晚那处隐秘的府邸之内。
略作休整,三人信步走出府邸,混入城中熙攘的人流,看似闲庭信步,朝着城中那栋气势恢宏的赏金联盟走去。
行走间,凌土眉头微蹙,似在思索,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疑虑:“大哥,大姐,你们有没有觉得……这赏金盟给咱们发布的几个任务,似乎都与龙族牵扯甚深?”
他掰着手指细数:“我去那黄牙洞,对手是龙族混血的敖润汁;大哥你们去太岁湖,目标是化神龙修敖勃。这难道只是巧合?我看不像!”
凌土目光变得锐利:“那敖润汁盘踞黄牙洞不过数月,并未听闻与谁结下深仇。发布任务者却指名道姓,要求‘挫其锐气’,近乎羞辱。而乌龙太岁那边更是在其近十万岁大寿当日,让我们上门强索龙血,这分明是故意砸场子,要让他颜面扫地!”
他停下脚步,看向凌河与江晚:“这幕后之人,其目的似乎并非单纯的任务酬金,更像是在刻意针对、挑衅龙族!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探听一番,弄清这背后的缘由,免得被人当了枪使,还稀里糊涂。”
江晚闻言,红唇微勾,露出一抹自信的浅笑:“小弟所虑不无道理。此事交予我,给我几日时间,我定能探听得一清二楚。”她身为自然念力的传承者,与天地万物气息相通,打探消息自有其独特手段。
凌河却摆了摆手,目光投向远处赏金盟那高耸的尖顶,语气沉稳:“这些闲事暂且放一放。当务之急,是找到镇山石,应对仙女天道的威胁。至于这赏金盟和龙族的纠葛……待我们交了任务,拿到灵石,再视情况而定。”
赏金联盟分舵大殿,依旧是人来人往,喧嚣鼎沸。
兄妹三人刚一步入大殿,眼尖的执事咨佞立刻便认出了这三位“财神爷,脸上瞬间堆满职业化的热情笑容,小跑着迎了上来。
“三位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快请到贵客偏厅用茶!”咨佞躬身引路,态度恭谨至极。
将三人引入安静雅致的偏厅,奉上灵茶后,咨佞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三位前辈一同回来,可是……那太岁湖的任务,有所收获?”
凌河大马金刀地坐下,也不废话,直接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封印着数道灵符的玉瓶,随手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乌龙太岁的任务,我们已经完成。这是乌龙太岁精血一百斤,按照任务约定,分毫不少!”凌河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咨佞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玉瓶,神识略微一探,感受到其中那磅礴而纯正的龙血精气,顿时大喜过望!
“完……完成了?!三位前辈果真神通广大!这么快就完成了这最难的任务!我、我这就去为您交付任务,领取赏金!请三位前辈稍等片刻!”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转身就要往外跑。
“慢着!”
凌河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咨佞脚步一顿,心头莫名一跳,缓缓转身,脸上笑容有些僵硬,躬身道:“前辈……还有何吩咐?”
凌河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这才放下茶杯,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愤慨不已的表情,猛地一拍桌子!
“啪!”
“你这情报,误差何止千里!”凌河声调拔高,带着兴师问罪的怒气,“你们任务卷轴上明明写着那乌龙太岁是元婴后期!可我们到了才发现,他娘的早已是化神初期的大能!化神啊!你看我们兄妹三人绑在一块,够不够那乌龙太岁塞牙缝的?!”
他站起身,指着咨佞,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我们可是拼尽了全力,耗尽了随身携带的保命法宝,九死一生,才侥幸取得龙血,差点就把三条小命交代在太岁湖了!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凌土在一旁,接收到凌河隐晦的眼神示意,心中哀叹一声,知道表演时间到了。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丢份儿的事,但大哥有令,不得不从。只见他忽然在太师椅上剧烈地扭动起来,双手胡乱挥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仿佛遭了电击,或者得了失心疯一般。他一边扭,一边还得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来,憋得满脸通红,脖颈上青筋都凸了起来。
凌河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凌土对咨佞怒道:“你看!你看!把我小弟都吓成什么样子了!他可是我们兄弟中年纪最小、胆子也最小的!他才金丹境啊!被化神大能的威势一冲,道心都快崩溃了!你们赏金盟,就是这么做生意、这么提供情报的?!啊?!”
他连珠炮似的质问,步步紧逼:“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你们赏金盟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赔偿我们的法宝损失和精神损失!不然的话,我们就不走了!就住在这儿了!你们这赏金盟的生意,我看也别想做安生了!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必须现在就给个说法!”
咨佞被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额头上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涔涔而下,背脊瞬间湿透。他连连躬身作揖,声音带着哭腔:“三位前辈息怒!息怒啊!当时……当时任务卷轴上也说明了,如果情报有误,您们可以放弃任务返回,我们依旧会支付百万灵石的辛苦费……”
“放屁!”凌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演技略显浮夸但气势很足,“我们一去就赶上了那老泥鳅的寿宴!人山人海,全是他的徒子徒孙!我们被团团围住,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是想走就能走的吗?!说你们情报有误,你还敢在此狡辩?!这就是你们赏金盟对待完成任务的功臣的态度?!”
咨佞被吼得浑身一颤,几乎要跪下去,急忙道:“是是是!前辈教训的是!是在下失言!我这就去禀报上级,定然妥善处理此事!请三位前辈千万稍安勿躁,稍等片刻!”说完,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偏厅。
就在咨佞转身的刹那,凌河向江晚递过一个隐晦的眼色。
江晚心领神会,唇角微勾,秋水玉簪光华极淡地一闪,她的身影便已彻底隐没于虚空之中,无声无息地跟上了慌不择路的咨佞。
咨佞心知此事已非他一个小小执事能够处理,一个不好,便是天大的娄子。他不敢耽搁,径直冲上二楼,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一把推开任务大殿长老室的大门,气喘吁吁地闯了进去。
长老室内,那位英气逼人的敖长老,正慵懒地靠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一双修长雪白的玉腿随意地搭在面前的沉香木桌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简,以神识浏览着其中的信息。见咨佞如此失态地闯进来,她英眉一蹙,不悦道:“天塌不下来!慌什么!”
“敖、敖长老!不好了!”咨佞咽了口唾沫,急声道,“您发布的那乌龙太岁任务……让那兄妹三人……完成了!”他连忙将那个盛放着龙血的玉瓶放在桌上。
“什么?!”敖长老闻言,搭在桌上的玉腿瞬间收回,猛地坐直了身子。她一把抓过玉瓶,强大的神识迫不及待地探入其中。
片刻之后,她那绝美的脸庞上,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惊艳的弧度,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畅快的事情,但这抹笑意被她瞬间强行收敛,恢复成古井无波的模样。
“不错……这气息,确实是他的血……”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没想到……他们竟然真能完成这个任务……这下,可有些难办了。”
咨佞没注意到她瞬间的情绪变化,只是急切地道:“敖长老,他们三人现在就在楼下偏厅,不依不饶,说我们情报有误,让他们险些丧命,非要我们赏金盟给个说法!”
敖长老闻言,眉头微挑,有些不解:“说法?任务既然完成,按约定将两千万灵石和三枚龙丹破境丸给他们便是了。我们也没说不给啊?还要什么说法?”
“他们……他们说那乌龙太岁已是化神境,远超情报所述,他们损失惨重,不仅要约定的酬金,还索要额外的法宝赔偿与精神损失费!还扬言若是不答应,就赖在这里不走,搅黄我们的生意!”咨佞苦着脸道。
敖茹眉头皱得更紧,冷哼一声:“哼,无非是贪得无厌,想多讹诈些灵石罢了!看来,得我亲自去会会他们了。你先下去,尽量稳住他们。”
“是!”咨佞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下。
隐于虚空中的江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对这位敖长老的身份和动机,更添几分好奇。
待咨佞离去,敖茹站起身,她那近八尺的高挑身形顿时展露无遗,体态丰盈曼妙,肌肤胜雪,容貌极尽张扬之美。一袭素白长袍,袍角绣着栩栩如生的红色龙鳞纹路,随着她疾步如风的动作,仿佛真龙游走。
她并未直接下楼,而是身形一转,径直上了三楼,来到一间悬挂着“盟主”二字鎏金牌匾的静室门前,也不通传,直接推门而入!
静室内,赏金盟盟主高聆硅正在盘膝打坐。他身高体壮,面相却颇为温和,周身气息沉凝如山,正在稳固刚刚突破不久的炼虚初境修为。感受到有人闯入,他眉头微挑,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是敖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敖茹长老?何事如此急切,竟让你直接来找我?连你都处理不了吗?”高聆硅声音平和,带着一丝上位者的沉稳。
敖茹抱拳,行了一礼,语气带着一丝少见的窘迫:“盟主对我有知遇之恩,留我在盟中做事。可……敖茹今日惹下乱子,遇到了难处,实在无法自行解决,只得厚颜请盟主伸以援手!”
“哦?能有什么乱子,说来听听。”高聆硅示意她坐下说。
敖茹并未坐,直接道:“我……我私下以个人名义发布了一个任务,没想到接取任务的那三人,竟然……真的完成了!我当初承诺了两千万灵石的酬金,可……可我如今一时拿不出这么多。而且他们现在找上门来,以情报有误为由闹事,无非是想多要些灵石,我估计……没有三千万,难以打发。”
高聆硅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些许无奈:“敖茹长老啊,我们赏金盟虽分舵遍布东域,但实则本小利薄,规矩森严。你这窟窿……捅得确实有些大了。”
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忍苛责这位得力干将:“罢了,此事还需妥善处理,莫要损了我赏金盟的声誉,你也算吃一堑长一智。”
说着,他取出一枚样式古朴的储物戒指,抛给敖茹:“这里面有两千万灵石,是我的私产,你先拿去应急。再去账房,以我的名义,支取五百万灵石。凑够两千五百万,应该足以打发他们了。”
隐在暗处的江晚看到这一幕,心中顿觉有些无趣。原本以为能探听到什么惊天秘辛,没想到只是资金短缺的俗事。‘堂堂赏金联盟,分舵遍及东域八部,没想到一个盟主,竟也如此……寒酸。’
敖茹接过储物戒,脸上闪过一丝感激与复杂,拱手深深一礼:“多谢盟主!此恩,敖茹记下了!”她不再多言,退出盟主静室,径直前往账房,又支取了五百万灵石。
怀揣着两千五百万灵石,敖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恢复那副英气冷艳的表情,这才缓缓下楼,推开了偏厅的门。
咨佞正在满头大汗地给凌河、凌土倒茶,试图安抚这两位“瘟神”,见敖茹进来,如同见到了救星,连忙退到一旁,介绍道:“二位前辈,这位便是我们赏金盟任务大殿的敖茹长老,特来为您解决情报有误一事!”
敖茹目光扫过凌河与凌土,微微颔首,声音清越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在下赏金盟任务大殿长老,敖茹。不知二位道友,对此次任务,还有何具体要求?尽可提出。”
说话间,她似乎无意,又似乎有意,将自身化神中期的修为威压,泄露了一丝出来,如同微风拂过湖面,却带着沉重的压力。
凌河立刻起身,眉头紧锁,脸上露出被冒犯的怒色:“敖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以势压人吗?”他声音陡然提高,“我们兄弟是来讲道理的,不是来被你用境界恐吓的!”
与此同时,坐在太师椅上的凌土,在凌河眼神的再次授意下,不得不开始了他的“病情复发”。他猛地一个哆嗦,身体再次不受控制般剧烈扭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呃呃”的怪声,双手在空中乱抓,仿佛那丝化神威压是什么致命的毒气,将他吓得神魂出窍。他一边演,一边还得拼命忍住笑意和羞耻感,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表情扭曲,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像是受了极大刺激的模样。
凌河指着“痛苦”挣扎的凌土,对着敖茹怒斥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解决事情的态度?!我刚把我小弟安抚好,你这威压一放,又把他吓成这副模样!他才是金丹境,你足足高了他两个大境界!如此欺负我们势单力孤,这就是你们赏金盟的待客之道吗?!啊?!”
凌河这一番连削带打,咄咄逼人,竟让久居高位的敖茹一时语塞,不自觉地倒退了一小步。她心中暗恼:‘好个伶牙俐齿、胡搅蛮缠的小贼!’
她立刻意识到用境界压人这步棋走错了,反而落了口实,连忙彻底收敛了气息,甚至连外在显示的修为都主动压制到了金丹期左右,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抱拳道:
“道友莫要误会!实在是在下听闻情报失误,险些酿成大祸,心中自责不已,方寸已乱,这才气息外泄,绝非有意为之!还望二位道友海涵,千万莫要怪罪!”
凌河看着这位比自己还高半头、英气逼人、芳华绝代的敖长老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心中暗爽,但脸上依旧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他踢了踢还在椅子上“抽搐”的凌土,低喝道:“行了!别丢人现眼了!敖长老已经道歉了!”
凌土如蒙大赦,立刻停止了“表演”,长长舒了口气,坐直了身体,端起茶杯猛灌一口,掩饰自己快要憋出内伤的表情。
凌河这才重新看向敖茹,眯起眼睛,如同审视待宰的肥羊:“既然敖长老如此有‘诚意’,那我们就来谈谈正事。说吧,你们赏金盟,准备如何赔偿我们的损失?”
敖茹心中暗骂,面上却维持着平静:“对于情报失误给三位带来的困扰与风险,我赏金盟深表歉意。除了任务约定的两千万灵石与三枚龙丹破境丸之外,我盟愿意额外再拿出五百万灵石,作为对三位的弥补与赔偿。道友以为如何?”
“五百万?”凌河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伸出三根手指,“不行,太少了!你可知我们为了逃命,损失了多少件家传的法宝?”
他开始信口胡诌,表情痛心疾首:“我的翻天印,被那乌龙太岁一爪子拍碎了!我妹妹的阴阳镜,为了抵挡龙息,镜面都裂了!我小弟的打神鞭,更是直接被龙尾扫断了!这些都是圣级法宝啊!每一件都价值十亿灵石!而且是有价无市,你想买都没地方买去!”
他盯着敖茹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看这样,我也不多要。你赔我们三十亿灵石,我们立刻拿钱走人,此事就此两清!否则……”
一旁的咨佞听得是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听到了什么招魂的鬼话!
而敖茹,在听到“三十亿”这个天文数字的瞬间,那双英气十足的眸子骤然眯起,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毫不掩饰地朝着凌河席卷而去!整个偏厅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