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拂过手并山,却吹不散那高悬黑洞带来的永恒压抑。幸而,一刀峰顶皇鸣树上,风盈宝珠绽放无量祥光,辉映四方,为神精门镀上了一层神圣而温暖的光晕,暂时驱散了弟子们心头的阴霾。
宗门大殿前的广场上,今日人头攒动,气氛热烈而肃穆。七十六名来自各地、通过初步筛选的年轻修士齐聚于此,他们年龄在十四五至二十四五岁之间,个个眼神明亮,气息昂扬,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志在必得。他们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那株通天巨树以及树顶那轮如同小太阳般的宝珠所吸引,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与敬畏。
这些年轻人,自被测出身负灵根起,便承载了整个家族的希望。无论出身贫富,家族皆倾尽全力为其延师授课,传授炼气法门。他们自幼便知自己与众不同,踏上仙途不仅是个人机缘,更关乎家族兴衰、光耀门楣。今日这入门大比,于他们而言,便是一次决定命运的龙门之跃。每个人都铆足了劲,誓要争得一个靠前的名次。
主席台上,掌门病夕夕昂然而立,一袭掌门袍服更衬得她身姿挺拔,气场强大中带着几分不羁的洒脱。身后,数位宗门长老肃穆站立,而凌河、江晚、凌土这师兄妹三人,却也赫然在列。只是他们三人那略显随意的“稍息”站姿,与周围长老们的庄重形成了鲜明对比。
凌河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凌土,压低声音道:“你小子既不是峰主,也不是长老,怎么也混到上面来站着?”
凌土目不斜视,嘴角微动回道:“我这次打算收三名亲传弟子,自然要在此观礼。大哥,你可别跟我抢看中的人。”
凌河一挑眉:“我可没那闲工夫。你倒是清闲,还有心思收徒?”
一旁的江晚听到两人嘀咕,轻轻“嘘”了一声,低声道:“别说话了,开始了!”
只见掌门病夕夕向前迈出一步,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朗声宣布,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神精门,第九千五百二十七届入门弟子招收大比,现在——开始!”
她声音顿了顿,带着鼓励与审视:“望尔等踊跃进取,竭尽所能!让本座看看你们的本领,也让未来的同门,见识你们的风采!接下来,具体事宜由兆肉长老安排。”
话音落下,她身形便化作一道流光,潇洒地御空而去,将掌门派头拿捏得十足。台下众新人仰望着那远去的倩影,无不目瞪口呆,心中羡慕之情更是汹涌澎湃。
兆肉长老上前一步,接过话头,语气沉稳而慈和:“尔等灵根已测,身份已录。此次大比成绩,将载入宗门案牍,是为尔等道途之始。然,需谨记:胜不足骄,败不足馁!修仙问道,首重心性!攀比之心,可为砥砺前行之石;然若化为妒恨,则如心魔滋生,乱尔道心,断送前程!修身练气,不求速成,但求根基稳固;明心见性,道途方能通达,终有攀登绝顶之日!”
一番语重心长的训诫后,兆肉长老转身:“现在,随我来,前往试炼秘境——深井迷宫!”
他当先引路,带领着七十六名心怀忐忑与激动的新人向后山行去,一路继续讲解规则:“此次秘境历练,前三名者可直入内门,为记名弟子。余者,皆入外门修行,待筑基成功,方可晋升内门。自今日起,尔等便是同门,当谨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之训诫,团结互助,不得无故私斗,寻衅滋事!若有违逆,屡教不改者,宗门绝不姑息!”
众人来到后山一处陡峭山壁前,一扇古朴厚重、泛着青铜光泽的巨大门扉嵌于壁上,门上以古篆铭刻“深井”二字,散发着沧桑神秘的气息。新人们见此,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兆肉长老于门前站定,肃然道:“入此秘境,谁最先寻得出口,便为魁首,依次类推。待最后一人走出,考核方告结束!”说罢,他缓缓抬起手掌,对着虚空轻轻一推。
“嗡——”
青铜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向内开启,露出其后深邃无光的通道。
“冲啊!”
不知谁喊了一声,七十六名新人立刻争先恐后,如同开闸的洪流般涌入那未知的黑暗之中。
待最后一人身影没入,青铜巨门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轰然关闭。
门内,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门关上了,没有光而已……但为何如此之黑?”
“谁在摸我?别乱摸!”
“哎呀!你别挤我!”
“谁带了火折子?”
“要什么火折子!用神识探路啊!”
“什么是神识?怎么用?”
黑暗中,惊慌、疑惑、抱怨、摸索的声音此起彼伏,乱作一团,深井迷宫的第一重考验,已然降临。
广场高台之上,见新人们已全部进入秘境,凌河、江晚、凌土三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了瓜子,一边嗑着,一边保持着稍息姿势远眺。
凌河吐出瓜子皮,问道:“这秘境,一般多久能有人出来?”
凌土答道:“据宗门记载,最快者两日,最慢五日,也就全都出来了。”
“那我们还在这儿干等着干嘛?回吧!”凌河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看向江晚,“走吧,我们去太岁岛。明天就是寿宴,最好今天就把事情搞定。”
凌土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大哥,大姐,你们要去哪儿?把我也带上!”
江晚斜了他一眼:“你不忙了?我看你最近在后山捣鼓得昏天暗地。”
凌土笑道:“可以先带你们去后山看看我的成果。”
凌河摆摆手:“没兴趣。”
江晚对凌土道:“等我们回来再去看。”说着,她一手拉住凌河,一手拉住凌土,心念催动“秋水”玉簪。
空间再次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三人一步踏入,光影急速流转。
下一刻,他们已出现在太岁岛客舍,瑚琬的房间之中。
瑚琬正在蒲团上闭目打坐,调理气息,忽觉眼前空间异动,猛地睁眼,就见三道身影凭空出现,吓得他一个激灵跳将起来,下意识拉开架势,以为遭遇敌袭。
待看清是凌河与江晚,他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收起架势,拱手道:“二位前辈,您们……您们这出现的方式,真是……吓了晚辈一跳!”他的目光落在陌生的凌土身上,“这位是?”
凌河大大咧咧地一指:“这是我儿!爱凑热闹!”
江晚一听,俏脸瞬间飞红,又气又急,立刻接口道:“瑚村长莫要听他胡说!我们乃是兄妹三人,平时就爱互相打闹开玩笑,没个正形!”她狠狠瞪了凌河一眼,暗中用力在他胳膊上捶了一拳。这浑人,口无遮拦,险些坏了她的清誉!
凌土也是无奈,上前一步,与瑚琬互相见礼。瑚琬见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模样,竟是金丹后期修为,心中更是惊骇,对这兄妹三人的来历愈发好奇。
他忽然想起正事,连忙对凌河道:“凌前辈,早晨那虾将来过,说乌龙太岁愿在亥时拨冗一见,限时一盏茶。但当时您不在,晚辈只好推说您外出游历,归来后定当禀告。可现在……亥时已过半个时辰了,您看这……”
凌河浑不在意地一摆手:“才过了半个时辰,无妨!我们现在就去一趟!”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推门便出。江晚和凌土自然紧随其后。
瑚琬站在原地,心中挣扎。觉得如此上门着实失礼,但转念一想,此番机缘千载难逢,若错过此次面见湖神的机会,恐怕此生再无可能。他一咬牙,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四人来到那座巍峨华丽的“太岁宫”主殿之外。凌河迈步就要往里闯,守门的蟹兵立刻横戟拦住,蟹眼一瞪:“道友留步!可有预约?无约不得入内!”
凌河面不改色:“有约,就在此时!”
蟹兵打量了一下这四人组合——一个元婴中期,两个金丹后期,一个炼气十层,心中虽觉古怪,但还是道:“既如此,请在此稍候,容我进去通禀。”说完转身进入大殿。
不过三息时间,就听殿内传来“啪嚓”一声脆响,似是摔碎了什么器物。紧接着,一个蕴含着怒意的、深沉而威严的中年声音轰然传出:
“岂有此理!竟让老夫苦等许久!如此不知礼数,不明来意,不见寿礼!世间有这般祝寿之人吗?!”
这声音如同闷雷,震得殿外四人耳膜嗡嗡作响,尤其是修为最低的瑚琬,更是脸色瞬间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心跳如擂鼓,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忽然,殿门“哐当”一声从内被大力推开。那蟹兵面色不善地出现在门口,冷声道:“四位,请进吧!我主‘有请’!”
凌河仿佛没听出那话语中的寒意,整了整衣袍,坦然迈入大殿。江晚、凌土神色平静地跟上。瑚琬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中的恐惧,也颤巍巍地跟了进去。
大殿之内,装饰奢华,明珠嵌顶,灵玉铺地。主位之上,端坐一人。此人身着玄色锦袍,袍服之上以金线浅浅绣着游龙暗纹,华贵不凡。他面容冷峻,眉骨高耸,一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蕴藏着万年寒潭,眉毛斜飞入鬓,一对漆黑如墨、折射着幽暗虚光的龙角自额侧生出,昭示着他非凡的血脉,更添几分神秘与威严。其双手十指修长,指甲锐利犹如黑玉刀刃。周身那毫不掩饰的化神期威压,混合着一股久居上位的磅礴霸气,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此人,定是乌龙太岁本尊无疑!
他身后,两名身着鳞甲、气息已达元婴期的海族武士,手持寒光闪闪的长戟,肃穆而立,更增威势。
凌河上前几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晚辈凌河,自东域游历至此,听闻乌龙太岁前辈寿辰在即,特来恭贺!”
乌龙太岁冰冷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见他们还算知礼,心中怒火稍息,冷哼一声开口道:“既是从东域远道而来,心意本座领了。明日寿宴,聚仙厅内自有仙肴琼浆,尔等可尽情享用。今日急着见本座,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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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河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为难,接着道:“不敢隐瞒前辈,晚辈此来,除恭贺寿辰外,实则还有一桩……嗯,算是买卖,想与前辈商议,不知前辈可愿一听?”
乌龙太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买卖?本座坐拥太岁湖,不缺灵石。不过……你且说来听听,倒也有趣。”
凌河顺势道,语气恳切:“前辈听了,万请莫要动怒。我们兄妹此次外出,实乃为家师奔波。师尊他老人家身染重疾,我等弟子心急如焚,四处寻访仙药。幸得一仙师指点,开出一张救命药方。只是……这方中有一味主药,实在罕见难寻。晚辈多方打听,才知此物……唉,此次冒昧前来为前辈拜寿,亦是斗胆,想为师尊求取此药。”
乌龙太岁听着这孝心故事,神色稍缓,颔首道:“尔等有此孝心,倒也难得。本座并非不近人情之辈。说吧,是何物?你们愿出多少灵石?若不过分,成全了你们这份孝心也无不可。”
凌河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仿佛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多谢前辈体谅!我等愿出一千万下品灵石,只求换取前辈的……龙血二百斤!”
“什么?!”
此言一出,宛如惊雷炸响!
凌土瞳孔骤缩,猛地看向凌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知大哥行事出人意料,却也没想到他如此直接且……大胆!
瑚琬更是如遭五雷轰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冷汗瞬间湿透衣背,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死定了!
江晚虽然早知道凌河目的,但听他这般“诚恳”地提出如此离谱的要求,还是忍不住嘴角微微抽动,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只想看看他如何把这出戏唱完。
而乌龙太岁身后那两名元婴武士,已是勃然变色,怒目圆睁,手中长戟“锵”地一声,齐齐指向凌河,磅礴的杀气瞬间锁定了他!
“放肆!”
大殿之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