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荒野,天际
一道流光划破蔚蓝天幕,凌河脚踏一柄寻常飞刀,正悠哉地向着东方飞行。他双手背在身后,衣袂猎猎作响,尽情呼吸着高空中凛冽而自由的空气,胸中块垒为之一清。
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已近九年,终日挣扎于生存、算计与提升实力之间,此刻终于得以暂时放下所有牵挂,独自一人翱翔于天地,这种感觉让他几乎想要长啸出声。
在与体内那位“老住户”的闲聊中,他已知晓江晚不仅平安,更已能熟练运用那“丁丁神壶”,获得了所谓“自然信念”的传承,潜力无穷,未来必成此界一方巨擘。阿土在宗门内安稳修炼,又有朱潮师尊看顾,加之其自身的特殊机缘(那枚戒指与女尸的梦引),安全无虞。而江晚新得那名唤“秋水”的法宝,竟能穿梭虚空,瞬息往返,可谓进退自如,关键时刻甚至能回援宗门。
所有的后顾之忧似乎都已消散。凌河只觉身心舒畅,忍不住对着广袤天地悠悠开口:“银河大哥,你说,我就这么一直往东飞,飞啊飞,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飞到西域了?”
意识深处,传来银河天道那惯常的、带着一丝威严与嘲弄的回应:“井底之蛙,不可语海。”
“说说嘛,”凌河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知道?说不定我天赋异禀,能发现什么捷径呢?”
“哼。”银河天道冷哼一声,却还是解释道,“重元大陆并非你故土星辰那般球体,而是一块被强行熔炼、拼接而成的‘盘形’大陆。以此等微末修为,一个时辰不过飞行二百里,即便不休不眠,飞上数十万年,也未必能见到东部世界的尽头。愈往东去,人迹愈罕至,乃至法则都可能出现不可预知的紊乱。纵使你将来境界提升,速度倍增,抵达那所谓的天涯海角,亦是无用功。”
凌河闻言,猛地刹住飞刀,悬停于万丈高空之中,脸上轻松的神色渐渐凝固。
“盘形大陆?!不是球体?”他愕然重复,这个基本的世界观设定超出了他的预料,“那…这大陆的下面是什么?上面又是什么?如果一直飞,飞到边缘,会不会…掉下去?”
“夏虫不可语冰。”银河天道的语气带着一丝漠然,“此界边缘,自有强大禁制。那是熔炼此方世界时便设下的规则壁垒,许进不许出,谓之‘有去无回’。仙女星系天道逆天而行,掳掠星辰熔铸此界,又岂会留下让人轻易离去的破绽?待亿万年之后,此界终将被那宇宙黑洞彻底吞噬湮灭。彼时,她一切悖逆天道、破坏规则的痕迹,都将随之无声无息地消散于虚无。而那时,正值银河系与仙女星系融合之关键,她便可重掌天机,洗白自身,成为新宇宙的唯一主宰。”
凌河静静地站在飞刀之上,俯瞰下方苍茫大地,远眺东方无尽天际。一股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渺小感包裹了他。世界的真相如此残酷而令人绝望,曾经的归乡之念,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而遥不可及。
前路漫漫,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神精门,一刀峰,阿土洞府
“大姐!”
阿土正在洞府前练习术法,一眼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自空中翩然落下,顿时喜出望外,像只小豹子般冲了过去,脸上绽开纯粹的笑容。
“你终于回来了!大哥他刚出去游历了,你要是早回来一天,就能见到他了!”阿土拉着江晚的衣袖,语气中满是遗憾,随即又兴奋地展示道,“大姐你看,我已经筑基中期了!”
江晚灵识微微一扫,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轻轻摸了摸阿土的头:“嗯!感受到了,根基很扎实。照这个速度,十年之内,凝结金丹大有希望。”
“那也没有大姐你快!”阿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即又嘻嘻笑道,“大哥更慢,还在筑基初期晃悠呢!朱潮师尊说了,等他游历回来要是还没长进,就让我执行家法,打他屁股!”说着,他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阿土仰起脸,认真地问:“大姐,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江晚看着弟弟清澈的眼眸,温柔地笑了笑,给出的答案却有些莫测:“走,也不走。”
阿土的小脸上顿时堆满了问号,不明所以。
神精门,宗门宝库密室
太上长老病多独自在密室里踱步,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脸上混杂着震惊、狂喜与深深的忧虑。
“金丹后期…这才一年光景啊!那丫头到底得了什么惊天造化?这修炼速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简直离谱!”他回想起江晚突然出现时的气息,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更吓人的是…她出去一趟,竟然又逮回来一个化神期的!还是幽冥阁的长老!”病多看着角落里被特殊禁制层层封印、依旧昏迷不醒的瘴瘟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幽冥阁一共才几个化神长老?这都第二个了!她可千万别想着把第三个也弄来…老夫这把老骨头,可看不住这么多大佛啊!”
他愁眉苦脸地不断摇头,目光下意识地落到手中紧握的两枚储物戒指上。
一枚是从新抓来的瘴瘟肋手指上褪下的。另一枚,则是江晚离去前交给他的,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此物于我已无大用,放入宗门宝库,助宗门发展吧。”
当时他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晚辈的一些心意。方才得空,他好奇地将神识探入其中……
“嘶——!”
病多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差点将戒指脱手扔出去!
灵石!堆积如山、光芒璀璨的灵石!粗略一扫,数量绝对以百亿计!这还仅仅是灵石!旁边还有无数玉盒、宝瓶,里面封存着难以估价的灵草仙丹;各式各样的法宝、飞剑、战甲,从筑基期到化神期应有尽有,宝光几乎要闪瞎他的眼睛!
“这…这这这…”病多舌头都有些打结,“这难道是…她把幽冥阁积累了千年的宝库…给一锅端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仿佛看到神精门一夜暴富,资源无穷无尽,弟子们修为飙飞猛进,宗门一跃成为东部霸主…
但下一秒,冰冷的恐惧就如同冷水浇头般袭来。
“守得住吗?这等海量的财富…我们神精门如今这状况,怎么守得住?!”他仿佛已经看到幽冥阁疯狂的报复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元天宗也可能趁火打劫,甚至联合起来…
“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下去,老夫怕是要道心崩溃,直接坐化于此了!”病多猛地站起身,只觉得这密室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必须出去透口气。再看一眼角落里那两个化神期的“烫手山芋”,更是心烦意乱。
幽冥阁,元泰城地下总部
与此同时,幽冥阁内部已彻底乱成一锅粥。
核心密殿内,杨玉娘面沉如水,往日里的妩媚风情早已被焦躁和惊怒取代。她如同困兽般在殿内来回踱步,猛地停下,对殿外厉声喝道:“快去!请溺淹沣长老立刻过来!”
一名金丹期的杀手领命,仓皇疾奔而出。
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一名元婴修士面无人色,浑身微颤地站着。另一名元婴修士则直接跪伏在地,头深深低下,其后更跪倒了一群金丹修士,个个噤若寒蝉。
“说!昨天晚上,是谁当值?!”杨玉娘的声音冰冷刺骨,蕴含着滔天怒火,目光如刀般射向那名跪着的元婴修士,“你昨夜值守城主府!可曾探查到任何异动?!哪怕一丝一毫!”
那元婴修士头埋得更低,声音发颤:“回长老…回禀玉娘长老…属下…属下未曾察觉到任何异常灵力波动…直到…直到听到阁主室内传来一声巨响和剑气破空之声,才立刻赶去…可到时,就…就已经是这般景象了…瘴…瘴长老他…也不见踪影,属下已派人四处寻找,皆无结果…”
“没有任何异常?一个大活人,一个化神期的长老!连同阁主密室里的…”杨玉娘说到此处,声音猛地顿住,胸口剧烈起伏,那个可怕的猜想几乎让她窒息,“…所有东西,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她脚下微微一晃,几乎瘫软下去,被身旁侍女连忙扶住。一个令人绝望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占据了她全部心神:“瘴瘟肋…难道是他…监守自盗,卷走了宝库所有积累,然后远走高飞了?!”
这是目前唯一看似合理的解释!否则谁能在一个化神修士坐镇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搬空一切?
想到阁主角鹤厉归来后那雷霆震怒的场景,杨玉娘便不寒而栗。
她猛地站直身体,眼中掠过一丝疯狂的杀意,目光再次锁定那名跪地的元婴修士:“找!所有人听令!放下手头一切任务!全力搜寻瘴瘟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有任何线索,立刻上报!”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无比,盯着那名元婴修士:“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就在此刻!是重塑功勋,还是…形神俱灭,皆在你一念之间!你可…把握得住?”
那名元婴修士猛地抬起头,脸上闪过决绝与恐惧交织的神色,重重一揖,几乎将头磕在地上:“属下明白!不成功…便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