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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血染的“忠诚”(1 / 1)

意识是被剧痛唤醒的。不是潮水,而是无数烧红的钢针,从左肩那个撕裂的源头炸开,顺着每一根神经末梢,狠狠扎进大脑最深处。每一次心跳,都泵送着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熔岩,冲刷着那个破败的创口,再沿着冰冷的皮肤蜿蜒而下,在身下汇聚成一小片粘稠、滑腻的温热。

武韶猛地睁开眼,视野里是扭曲、旋转的黑暗。天花板乌黑的椽木仿佛在蠕动,结着的蛛网像垂死的幽灵在风中飘荡。他发现自己仍仰面躺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身体如同被拆散了骨架的破布偶,只有左肩那持续不断的、撕扯灵魂的剧痛,证明他还活着。喉咙里干涸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灼痛,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湿啰音和浓重的血腥味。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模糊,但目标清晰——那张瘸腿的桌子,那只在桌沿危险晃动的搪瓷缸子。浑浊的水面,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反射着诱惑的微光。

活下去。

必须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钢楔,强行钉入他被剧痛和疲惫充斥的脑海。他尝试挪动右手。指尖传来冰冷的地面触感和麻木的刺痛。他一点点屈起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颤抖。身体沉重得像一座山。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意志,驱动着右臂的肌肉,手肘艰难地撑住地面,试图将上半身抬起哪怕一寸。

“呃啊…” 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吼从紧咬的牙关中逸出。左肩的伤口仿佛被无形的巨手再次狠狠撕裂!眼前瞬间被喷溅的血色和旋转的黑星填满!支撑身体的右臂猛地一软,身体再次重重砸回地面!

砰!

巨大的撞击让意识又是一阵模糊。眩晕如同黑色的漩涡,拉扯着他向下沉沦。冰冷的地面贪婪地吸吮着他身体里残存的热量。绝望的藤蔓,开始悄然缠绕上冰冷的心脏。

不!

不能!

他猛地甩头,试图驱散那致命的眩晕。牙齿狠狠咬在下唇上,早已干涸的血痂再次破裂,新鲜的、带着咸腥的铁锈味瞬间充斥口腔。这痛楚,反而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他不再试图抬起身体。他改变了策略。

右手五指深深抠进冰冷、布满灰尘的地面,指甲缝里瞬间塞满了泥土。右腿膝盖艰难地屈起,用脚掌蹬住地面,提供微弱的推力。他像一条在泥泞中濒死的蟒蛇,开始用右半边身体和仅存的右腿力量,极其缓慢地、一厘米一厘米地,向那张瘸腿的桌子蹭去。

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是对意志的极限榨取。粗糙的地面摩擦着身体右侧的皮肤和衣物,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左肩的伤口随着身体的拖拽,不断撞击、挤压着冰冷的地面,每一次触碰都引发一阵令人窒息的锐痛和新鲜的温热涌出。汗水、血水、泥浆混合在一起,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视野边缘发黑,意识在剧痛和缺氧的边缘反复摇摆。

一米…半米…更近了…

那只搪瓷缸子,在昏暗中晃动着,浑浊的水面如同救赎的微光。

终于!他蹭到了桌子腿旁!冰冷的木腿紧贴着他的右臂。他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尘土味。他艰难地抬起头,仰望着那只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的缸子。缸沿离地面,不过几十公分。此刻,却如同难以逾越的天堑。

他尝试抬起右手。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肌肉因脱力和剧痛而剧烈颤抖。指尖勉强够到了粗糙的桌腿,却无法再抬高哪怕一寸去触碰那光滑的缸沿。

力量…在飞速流逝。寒冷和失血的眩晕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堤坝。他死死盯着那只缸子,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微弱的光芒在绝望的灰烬中忽明忽灭。

就在这时,隔壁那堵薄如纸板的土坯墙,再次传来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的敲击声!

笃笃笃…笃笃笃…

急促!连续!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是“影子”!而且,是最高级别的紧急联络信号!这意味着…要么有重大变故,要么…是戴笠后续的指令到了!或者…是“影子”在传递黑泽搜捕网的最新动向,已经到了刻不容缓、必须立刻转移或应对的地步!

这敲击声,像一盆冰冷的雪水,瞬间浇在武韶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一股混杂着巨大压力和被逼到绝路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左肩的剧痛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暂时压了下去!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困兽般的咆哮!身体里不知从哪里榨取出一股蛮力!他不再试图抬起手臂,而是猛地用右手抓住那条瘸腿桌子仅剩的一条好腿!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狠狠向下一拽!

“嘎吱——哐当!”

瘸腿桌子本就摇摇欲坠,被他这拼死一拽,彻底失去了平衡!桌上的搪瓷缸子猛地一晃,翻滚着,连同里面浑浊冰冷的井水,朝着他仰躺的方向,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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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浑浊!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水,如同瀑布般浇了他满头满脸!呛入鼻腔,灌进喉咙!冰冷的水流刺激得他一个激灵,混沌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强行撕开一道缝隙!更多的水则泼洒在他滚烫的额头、脖颈和胸膛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也暂时冲淡了一些伤口的灼痛感!

那只空了的搪瓷缸子,“哐啷”一声,砸在他头边的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墙角。

武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牵扯得左肩伤口又是一阵剧痛。但他顾不上这些。他用被冷水浇醒的意识,贪婪地张开嘴,让流淌到唇边的、混合着泥浆和血水的冰冷液体浸润自己干裂灼痛的喉咙。虽然污浊苦涩,但这实实在在的液体,如同久旱的甘霖,瞬间滋润了他濒临枯竭的身体。

力量,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力量,伴随着这冰冷的刺激,重新在冻僵的血管里开始流淌。求生的欲望,被这绝境中的冷水彻底浇燃!

他喘息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和泥污。隔壁的敲击声还在继续,带着焦灼的韵律。他知道,不能再躺在这里等死。必须动!必须联络“影子”!

他艰难地侧过身,用右臂支撑,一点一点,将自己挪向墙角。那里,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破麻袋后面,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墙洞。这是他与“影子”进行紧急实物传递的唯一通道——一个仅能塞进一个拳头大小物品的、被巧妙伪装的缝隙。

每挪动一寸,都伴随着肌肉的痉挛和伤口的剧痛。冷汗混着冷水,不断从额头滚落。他终于蹭到了墙边。用颤抖的右手,摸索着拨开那些破麻袋,露出了后面那个黑黢黢的洞口。

联络…拿什么联络?传递什么?戴笠的质问如同冰冷的鞭子悬在头顶。他需要一个回应,一个证明,一个能让那位多疑的“老板”暂时压下雷霆之怒的“投名状”!

他的目光在狭小、昏暗的安全屋内急速扫视。电台沉没,密码本焚毁…手边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载体。只有…只有这具残破的身体和满身的污秽血债。

就在这绝望的搜寻中,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墙角——那只刚刚砸落在地的空搪瓷缸子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毫不起眼的军绿色铁盒。盒盖边缘镶嵌着一圈暗淡的黄铜包边,盒体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在底部极其隐蔽地蚀刻着一个微小的、如同蝎尾倒钩般的符号——军统内部特制骨灰盒的标准制式!冰冷、坚硬、象征着终结与忠诚的容器!

它怎么会在这里?武韶的记忆瞬间被刺痛!是“老陆”!在福寿堂联络站最后撤离的时刻,混乱中,是老陆将这个空盒塞进了他怀里!老陆那最后一眼的决绝和托付,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带着它…万一…万一…是个念想…也是个…凭证…”

凭证!

一个冰冷、残酷、却在此刻无比契合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武韶混沌的脑海!

他伸出颤抖的右手,艰难地够到那个冰冷的铁盒。入手沉重,带着金属特有的寒意。他打开盒盖。里面空空如也。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左肩。粗糙的布条绷带早已被血水、汗水和刚刚泼洒的泥水彻底浸透,呈现出一种肮脏、粘稠的暗红褐色。新鲜的血液,正透过最外层的布条,缓慢而执拗地向外渗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粘稠的珠状。

一个疯狂、近乎自毁的仪式感,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艰难地坐直一些,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右手抓住那肮脏、湿透的绷带边缘,猛地一扯!

“嘶啦——!”

黏连的布条被强行撕开!剧烈的、如同将皮肉生生剥离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彻底一黑,牙关死死咬住,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

伤口暴露在冰冷污浊的空气中。肩窝处,一个狰狞的、边缘翻卷着暗红色肌肉组织的创洞赫然显现!皮肉被子弹撕裂、又被烈焰和强碱灼烧,呈现出一种可怕的、如同腐烂石榴般的紫黑色。新鲜的血液正从创口深处汩汩涌出,顺着皮肤流淌。

武韶大口喘息着,强忍着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他伸出沾满污泥和血污的右手食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探向自己左肩那个狰狞的、正在流血的创口!

指尖触碰到那滚烫、粘稠、翻卷的皮肉边缘!难以形容的剧痛和一种生理性的强烈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头!他身体剧烈地一颤,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

但他死死撑住了!他需要“祭品”!需要染血的“忠诚”!

他的食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残忍,狠狠地、深深地…插进了自己左肩的伤口深处!

“呃——!” 喉咙里爆发出被强行压抑到扭曲的、非人的闷吼!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地痉挛!眼前瞬间被喷溅的血光和扭曲的金星填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指尖触碰到了深处断裂的、如同粗糙绳索般的筋络和温热的、搏动着的血管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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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稠、滚烫、带着生命气息的鲜血,瞬间包裹了他的手指!

他猛地将手指抽了出来!整根食指,从指尖到指根,完全被粘稠、暗红、甚至带着一丝丝破碎组织的新鲜血液所浸透!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他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这根染血的食指。然后,他颤抖着,将这只血淋淋的手指,缓缓地、一寸寸地…伸进了那个冰冷的、空荡荡的军绿色骨灰盒中!

他用这根染血的食指,如同蘸满朱砂的毛笔,在骨灰盒冰冷光滑的内壁上,缓慢而用力地…书写!每一次移动手指,都牵扯着肩膀伤口撕裂般的剧痛,带来一阵阵眩晕。粘稠的血液在冰冷的金属内壁上涂抹、凝结。

他在写什么?

不是文字。

而是两个极其简单、却重逾千钧的符号:

一个代表“名录已毁”的、如同焚毁灰烬堆的抽象三角。

一个代表“蝎子仍在”的、极其简练的蝎尾倒钩!

猩红的血液在冰冷的金属盒内壁上蜿蜒、凝结,如同两枚用生命烙印的徽章,触目惊心!

写完最后一笔,他几乎虚脱。染血的右手无力地垂落。他靠在墙上,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惨白如纸,只有那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又冰冷如铁的意志。

他摸索着,将那个敞开的、内壁涂满自己鲜血的骨灰盒盖好。冰冷的金属盒体上,立刻沾染了他右手上尚未干涸的粘稠血污。他将这个染血的、沉重的铁盒,用尽最后的力气,塞进了墙角的那个传递洞口。然后,用一块破布,死死堵住了洞口。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被彻底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无法控制地微微抽搐。

隔壁墙壁的敲击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死寂重新笼罩。只有他自己沉重、急促、带着浓重湿啰音的喘息声,在狭小的安全屋里回荡,如同破败风箱最后的呜咽。

时间在剧痛和黑暗中缓慢地爬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钟,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墙角的洞口传来极其轻微的、物品被取走的摩擦声。

紧接着,是“影子”那边传来的、三下极其轻微、间隔规律的敲击壁板声。

笃…笃笃…

信号已收到。

武韶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知道,那个染血的骨灰盒,连同里面用他鲜血书写的无声宣言,已经交了出去。它将被“影子”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送往重庆,送到戴笠的面前。

“身可碎…名录不可失…”

“‘蝎子’…仍在…”

他在心中无声地复述着这血色的誓言。冰冷的血污粘在脸上、手上、衣服上,如同无法洗脱的烙印。左肩的创口暴露在污浊的空气中,持续不断地传来钻心的锐痛和灼烧感。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寒冷,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残存的意识。

窗外,警笛的尖啸似乎更加密集了。探照灯巨大的光柱,如同冰冷的巨蟒之眼,再次扫过安全屋糊着油纸的窗棂,将屋内映照得一片惨白,旋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沉重的皮靴踏过泥泞冻土的脚步声,似乎就在不远处的巷口响起,伴随着粗暴的喝骂和砸门声!

搜捕的网,正在收向这个散发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角落。

武韶躺在冰冷的地上,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片被光柱掠过又抛弃的、更深沉的黑暗。身体如同沉入冰冷的泥沼,意识和力量都在飞速流逝。他需要处理伤口,需要止血,需要逃离…但每一次试图凝聚起一点行动的念头,都被那席卷而来的、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剧痛和极度的虚弱狠狠击碎。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开始从视野的边缘,一丝丝、一缕缕地蔓延上来,试图将他彻底吞没。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刹那,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顶在了他裸露的、沾满血污的颈侧动脉上!

触感…是金属!是枪管!

武韶的瞳孔在极致的疲惫和剧痛中,猛地收缩到针尖大小!残存的意识瞬间被这致命的威胁强行唤醒!身体因极度的惊悸而僵硬!他甚至没有力气转动眼珠去看是谁!

一个刻意压低的、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冰冷的气息喷在他的皮肤上:

“别动!也别出声!敢动一下…老子立刻送你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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