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的尸体摆在院中间,盖着一张从医院借来的白布单。血渗出来,在白布上晕开暗红色的花。
刘海中站在人群最前面,张了张嘴,想摆他“院里主事人”的架子,想说几句场面话,可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一个字也挤不出来。肥硕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斗,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踩到了身后阎埠贵的脚。
阎埠贵“哎哟”一声,但没敢喊疼。他脸色白得象纸,碎了一片镜片的眼镜歪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里全是恐惧——那种深入骨髓的、看见死亡逼近的恐惧。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没人哭,没人闹,连何雨水晕倒后被抬进屋,也没人敢大声说话。所有人都象被掐住脖子的鸡,瞪着地上那具尸体,瞪着白布上那些血花。
直到街道办王主任带着两个干事急匆匆赶来,这死寂才被打破。
“都让开!让开!”王主任拨开人群,看见地上的尸体,脸色也变了变,但很快镇定下来,“谁干的?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五点多……”刘海中终于找回声音,却嘶哑得不象自己的,“在胡同里……苏澈……”
王主任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苏澈。
又是他。
“何雨水呢?”王主任问。
“在屋里……晕过去了……”壹大妈小声说。
“她一个人?”
“还有个爹……何大清……早年跟着白寡妇去了保城……”
王主任转身对一个干事说:“去邮电局,给保城拍封电报。就写——‘何雨柱身亡,速回’。落款街道办。”
干事应了一声,匆匆走了。
王主任又看向刘海中、阎埠贵:“老刘,老阎,傻柱的后事,你们先张罗起来。搭灵堂,准备棺材,通知亲戚朋友——虽然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但先别下葬,等他爹来了再说。”
刘海中连连点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好,好,我这就办……”
阎埠贵也赶紧附和:“我……我去买纸钱……”
“等等。”王主任叫住他们,压低声音,“公安那边怎么说?”
“陈队长说……加强警戒,不准单独出门……”刘海中擦着额头上的汗,“可……可苏澈那小子……太邪门了……大白天都敢动手……”
王主任没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复杂。
她当了十几年街道办主任,处理过不少纠纷,见过死人,甚至见过凶杀案。但像苏澈这样的——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单枪匹马,杀了一圈人,还把公安耍得团团转——还是头一回见。
而且,他杀的这些人……
易忠海,人贩子。
黄老四,人牙子。
花姐,中间人。
马三爷,买家。
李大壮,帮凶。
傻柱……虽然罪不至死,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主任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愤怒?是恐惧?还是……一丝不该有的痛快?
她甩了甩头,把这些念头压下去。
她是干部,得讲原则。
“先办后事吧。”王主任最终只说了一句,“其他的,等公安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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轧钢厂食堂。
早上七点,工人们开始上工,食堂窗口前排起了长队。但今天的早饭准备得明显不如平时——稀饭太稀,窝头太硬,咸菜也没切匀。
“傻柱呢?”有工人问,“今天这饭谁做的?这么难吃!”
窗口里,一个年轻厨师苦着脸:“班长……班长没来。”
“没来?请假了?”
“不知道……没听说……”
工人们抱怨着,但也没太在意。傻柱虽然手艺好,但脾气臭,偶尔迟到早退也不是没有。
消息传到后勤科,科长皱了皱眉:“何雨柱旷工?记上,扣他工资。”
但到了上午十点,傻柱还没来。
科长觉得不对劲了。傻柱虽然脾气不好,但对食堂的工作还算上心,很少无故旷工。他想了想,还是往上报——报给了主管后勤的副厂长,也就是李怀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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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德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李怀德坐在办公桌后,眼睛熬得通红,手里捏着那封苏澈写给他的信。信纸已经被他揉得皱巴巴,但“苏澈”那两个字,依然刺眼。
侄子李大壮死了。
替他死的。
这几天,他吃不下,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李大壮浑身是弹孔、死不暝目的样子。
还有苏澈那双眼睛——虽然他从没见过苏澈,但总觉得,那双眼睛就在暗处盯着他,像毒蛇,像恶鬼。
“苏澈……”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恨意和恐惧,“我一定要弄死你……”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李怀德不耐烦地抓起听筒:“谁?”
“李厂长,是我,后勤科老王。”电话那头的声音小心翼翼,“跟您汇报个事……食堂班长何雨柱,今天早上没来上班,也没请假……”
“何雨柱?”李怀德皱了皱眉,“没来就没来,扣工资就是了,这种小事也来烦我?”
“是是是……可是……”老王尤豫了一下,“可是刚才听保卫科的人说,早上南锣鼓巷那边……好象出事了……”
李怀德的心猛地一跳:“出什么事?”
“具体不清楚……就听说……死了人……”
李怀德的手开始抖。
南锣鼓巷……死了人……
难道是……
电话还没挂,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一个保卫员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厂长!公安来电话!何雨柱……死了!”
“什么?!”李怀德手里的听筒掉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早上五点多……在胡同里……被人开枪打死了……”保卫员的声音在抖,“公安说……是苏澈干的……”
李怀德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
傻柱死了。
下一个……是不是就该他了?
“厂长……厂长您没事吧?”保卫员小心翼翼地问。
李怀德猛地回过神,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保卫科:“给我加人!加枪!二十四小时守在我家!不……守在我办公室!从现在开始,我住办公室!”
“是!是!”
挂了电话,李怀德还觉得不够。
他想了想,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他大哥,李怀瑾。
“大哥,”他的声音嘶哑,“苏澈……又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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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里,灵堂搭起来了。
白布幔帐,正中挂着傻柱的黑白照片——那是他去年评先进时拍的,笑得有点憨。照片下面摆着个破铁盆,里面烧着纸钱。
何雨水醒了,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眼睛肿得象桃子,哭得已经没力气了,只是机械地往盆里扔纸钱。
壹大妈陪着她,偶尔也抹抹眼泪。
院里其他人,都远远看着。
没人敢靠近。
因为害怕。
怕傻柱的鬼魂?
不。
怕的是那个还活着的杀神——苏澈。
“你们说……”许大茂凑到刘海中身边,压低声音,“苏澈下一个……会杀谁?”
刘海中的脸瞬间白了:“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许大茂的声音更低了,“你看,易忠海死了,傻柱死了……下一个,会不会是……咱们?”
刘海中打了个寒颤。
他想起了那封信。
那封写着“三根小黄鱼”的信。
会不会……那封信,不只是为了引他们内讧?
会不会……那封信,是苏澈的杀人名单?
谁去挖,谁死?
刘海中越想越怕,腿开始发软。
阎埠贵也凑了过来,声音发干:“老刘,咱们……咱们得想个办法啊……”
“什么办法?”刘海中瞪着他,“公安都抓不住他,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要不……”阎埠贵推了推碎眼镜,“咱们……去自首?”
“自首?!”刘海中差点跳起来,“自首什么?咱们又没杀人!”
“可是……”阎埠贵的声音更小了,“可是咱们……拿了钱……知情不报……”
刘海中沉默了。
是啊。
他们拿了钱。
易忠海给的“封口费”,五十块。
钱还在床底下的砖缝里,一分没敢花。
“现在自首……还来得及吗?”阎埠贵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要是苏澈找上门……”
“都别说了!”刘海中烦躁地打断他,“先办完傻柱的后事再说!”
他转身离开,但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阎埠贵站在原地,看着灵堂里傻柱的遗象,又看了看院里那些惊恐的脸,心里那股恐惧越来越强烈。
下一个……会是谁?
会不会……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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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保城来的电报有了回音。
何大清回电了,只有一行字:
“知道了,明天到。”
王主任拿着电报,叹了口气。
何大清,傻柱的亲爹,早年跟白寡妇跑了,十几年没管过儿子。现在儿子死了,他回来,又能怎么样?
顶多是哭几声,领了尸体,埋了。
然后呢?
然后苏澈还会继续杀人。
杀那些该杀的人。
也杀那些……罪不至死,但活该的人。
王主任把电报递给刘海中:“明天何大清来了,你们接待一下。丧事怎么办,听他的。”
刘海中接过电报,手还在抖。
“王主任,”他小声问,“公安那边……到底什么时候能抓住苏澈?”
王主任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
“快了。”她最终只说了一句,“快了。”
但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苏澈象个幽灵,来无影去无踪。公安布下天罗地网,他却能在网眼里钻来钻去,还能顺便杀个人。
这样的人,怎么抓?
王主任转身离开四合院,脚步沉重。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也许,苏澈就是那个“报应”。
只是这报应,来得太血腥,太极端。
夜,深了。
四合院里,灵堂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
傻柱的遗象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那张憨厚的笑脸,此刻看起来有些诡异。
而院外,黑暗中,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冰冷,平静,像猎人在观察陷阱里的猎物。
苏澈站在屋顶上,看着灵堂里的烛火,看着院里那些惊恐的脸。
下一个,该谁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枪,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不急。
一个一个来。
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一分一毫,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