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把竹篮往石桌上一放,掏出块咸萝卜条往嘴里塞:“影叔,俺刻的稻草人刻好了,你看中不?”她从兜里掏出个小木人,戴着歪草帽,手里还攥着根细木杆,倒真有几分像菜畦边那个。影接过来瞅了瞅:“中,就是胳膊刻短了,像个矬子。”二丫脸一红:“俺再接一段!”
晌午头日头暖烘烘的,影和胖小子他爹往院里卸木料,槐木“咚”地砸在地上,震得凉棚上的灰尘“簌簌”掉。胖小子蹲在旁边给蚂蚱车装铁丝,装了半天也没装上,气得把铁丝往地上一摔:“啥破玩意儿!”二丫蹲过去捡起来,三两下就缠在车轴上:“笨死了!得绕三圈才行!”
莫语端着红薯粥出来,粥里飘着层油花。“先喝粥,”她往影手里塞了个红薯,“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甜得流油。”影咬了口红薯,烫得直哈气:“王木匠说这槐木得晾半个月,不然做出来的粮仓会裂。”胖小子他爹往嘴里扒着粥:“晾就晾,慢工出细活,你做的东西,就得结实。”
下午,老李头背着药箱过来,手里攥着几棵葱。“给你,刚从地里拔的,”他往石桌上一放,“王老五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七斤多,跟你家安安一样,哭声亮得像喇叭。”影往他手里塞了个红薯:“恭喜恭喜,回头俺刻个长命锁送过去。”老李头乐了:“那敢情好,你刻的比银匠打的实在。”
胖小子的蚂蚱车总算装好了铁丝,推着走起来“咯吱咯吱”响,铁丝还“嘣嘣”弹,倒真有点弹簧的意思。他推着车在院里转圈,安安坐在车里,笑得小脸红扑扑的,棉袄都被汗浸湿了。二丫跟在后面喊:“慢点!别把安安颠出来!”胖小子跑得更欢:“颠不出来!俺这是‘减震车’!”
太阳往西斜时,影开始给槐木去皮,刨子推得“沙沙”响,木渣飞得像黄蝴蝶。胖小子蹲在旁边给稻草人接胳膊,用胶水把两段木头粘在一起,粘得歪歪扭扭。“得用钉子钉,”影头也不抬,“胶水遇潮就开,你想让稻草人胳膊掉下来吓耗子啊?”胖小子赶紧去找锤子,结果把二丫的稻草人碰倒了,引得二丫直骂:“毛手毛脚的!你赔俺的稻草人!”
晚饭吃的葱花饼,饼上的葱花绿莹莹的。胖小子和二丫抢着用饼卷咸萝卜条,吃得嘴角都是渣。“影叔,”胖小子抹着嘴说,“俺想给减震车刻个车厢,让安安能坐进去。”二丫接话:“俺给车厢刻点花纹,像新娘子的花轿!”影往他们碗里各舀了勺粥:“中,明天就教你们下料。”
夜里,影坐在灯下画粮仓的花纹,麦穗刻得弯弯的,玉米须子像小辫子。莫语在旁边给安安缝虎头鞋,鞋头绣着个歪老虎,眼睛一大一小。“你听,”莫语突然说,“胖小子在他家院里敲钉子呢,‘当当’的,准是在修他的减震车。”影侧耳听了听,忍不住笑:“这小子,倒有股子轴劲。”
安安趴在炕上,抱着二丫刻的稻草人啃,草帽被她啃得掉了个角。影把她抱起来擦嘴:“小祖宗,这木头硬,别把牙硌掉了。”小家伙不乐意,咧着嘴要哭,影赶紧学蚂蚱车响:“咯吱咯吱,嘣嘣嘣!”安安立马笑了,小手拍着影的脸“啪啪”响。
窗外的月光照在槐木上,木料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卧着几头大笨牛。影把粮仓图纸往桌上一放,吹灭油灯:“睡吧,明天还得给木料抛光呢。”莫语往他身边靠了靠:“你说这俩孩子,天天折腾,将来能成不?”影笑:“咋不能?就凭他俩这股子折腾劲,啥学不会?”
这日子啊,就像胖小子那减震车,看着磕磕绊绊,跑起来却带劲,铁丝弹得“嘣嘣”响,像在数着日子过。风从院墙上溜过,带着点葱花饼的香味,影觉得,这味儿比啥都让人踏实。明天一早,胖小子准会推着他的减震车来显摆,二丫准会拿着修好的稻草人比美,安安准会在车里晃着小胳膊笑——这样的日子,咋过都热乎。
天刚蒙蒙亮,胖小子就推着他那“减震车”闯进来,车轴上的铁丝锈了点,弹起来“嘎吱嘎吱”响,倒像只老蚂蚱。“影叔!你看俺加的车厢!”他举着个木盒子往车上安,盒子歪歪扭扭,边角还带着毛刺。二丫拎着个布包跟在后头,嘴里嘟囔:“丑死了!还没俺的稻草人好看!”
影正给安安把尿,小家伙穿着虎头鞋,脚丫子在地上蹭来蹭去,看见车厢“咿呀”叫。“先把你那破盒子放地上,”影笑着擦了擦安安的屁股,“粮仓木料得抛光了,你俩别在这儿添乱。”胖小子赶紧把车厢往凉棚下塞,二丫打开布包,里面是个木牌,上面刻着“粮仓”俩字,笔画歪得像蚯蚓:“影叔,俺给粮仓刻的牌子,你看中不?”
影接过来瞅了瞅,字刻得挺深:“中,就是‘仓’字少了一撇,回头补上。”他刚把砂纸铺在木头上,张屠户就扛着袋玉米进来,袋子“咚”地砸在地上,玉米粒滚得满院都是。“影兄弟,给安安磨点玉米糊,”张屠户拍着袋子,“新下来的玉米,香得很。”
胖小子和二丫抢着捡玉米粒,捡着捡着就吵起来,胖小子说二丫多捡了两颗,二丫说胖小子藏了一把。影笑着说:“都装兜里,回头给安安喂鸽子。”俩人立马不吵了,把玉米粒往兜里揣,鼓鼓囊囊的像揣了俩小皮球。
晌午头日头毒,影在凉棚下给槐木抛光,砂纸蹭得木头“沙沙”响,木头发着暗光。胖小子蹲在旁边给车厢刷漆,漆刷得东一块西一块,红一块绿一块,像只打翻了的颜料盘。“匀着点刷,”影头也不抬,“不然干了像只花斑猪。”胖小子赶紧用布擦,越擦越花,急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