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林风喊住正要转身的周雪梅。
“咋啦?”周雪梅回过头,鼻尖冻得通红。
林风从怀里掏出一副厚实的手套递过去:“看你手套破了,先用这副。”
周雪梅盯着林风的棉袄前襟发愣,半晌没动弹。
林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周雪梅眨了眨眼,一脸不可思议:“我能瞧瞧你怀里到底还藏了多少宝贝不?”
又是热水又是糖果,现在连手套都掏出来了。
林风无奈地笑着摇头:“这回真没了。”
周雪梅脱下自己的手套,果然掌心处磨出了个大洞。
“完了,手闷子坏了,回家肯定要挨我妈骂。”
林风却注意到她通红的掌心已经磨破了皮:“别管手套了,你手都受伤了。”
周雪梅满不在乎地甩甩手:“这算啥伤?我跟你说,我当年——”
话没说完,她就瞪圆了眼睛。
林风竟又从怀里掏出个小铁盒药膏。
“哎??你这怀里是百宝箱啊?”周雪梅凑近打量他的棉袄前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咋啥都能掏出来?”
林风拧开药膏盒,用指腹轻轻蘸取些许药膏,细致地涂抹在周雪梅泛红的手掌上。
药膏触及伤口时冰凉的触感,让周雪梅不自觉地轻吸一口气。
她凝视着林风专注的侧脸,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在斑驳的林间光线中显得格外清淅。
周雪梅感到自己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这确实是她第一次参与伐木工作,其实早已疲惫不堪,双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
但此刻,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体内涌动,让她觉得即便要伐完整片山林也不在话下。
“累了要及时说,受伤了更要及时说。”林风仔细为她戴好手套,语气里带着关切。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严肃,他又放缓声调补充道:“我们是一组的,你要是受伤影响了工作,整个组的进度都会受影响,你说是不是?”
周雪梅的心跳如擂鼓般作响,根本没听清林风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此刻无论林风说什么,在她听来都是对的。
稍作歇息后,两人继续投入伐木。
当日头升至头顶时,他们已成功放倒了十三棵树木。
“走了,去吃饭!”周雪梅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去晚了可就只剩菜汤了!”
林风望了望满地整齐堆放的木材,摇摇头:“我留在这儿看着,你拿我的饭盒去打饭,帮我带回来。”
“你是怕陈家人来搞破坏?”周雪梅立刻会意。
林风点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行!”周雪梅也觉得这话在理。
以陈家人睚眦必报的性子,保不齐真会来使坏。
她拎起两个铝制饭盒,快步朝伙食点走去。
不远处,躲在树后窥探的陈栓柱和陈有粮看得目定口呆。
“他们真锯了十棵树?”陈栓柱反复数了好几遍,终于确认这个事实,气得一拳捶在树干上。
“这小白脸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何止啊!我瞧着得有十三四棵了!”陈有粮咬牙切齿道。
“这小子警剔性还挺高!本想趁他打饭时把木头踹下山,这下计划全泡汤了!”
“现在咋办?”
“动静小点儿!关老头儿还在山上转悠呢!那老东西不知抽什么风,今天非要来管这闲事!”
“下午再找机会吧……快走,周雪梅回来了!”
林风听着远处窸窣的动静,嘴角微微挑起。
周雪梅拎着两个饭盒小跑回来,额角还带着细汗:“咋样?陈家人没来找麻烦吧?”
林风摇摇头,接过饭盒打开。
里面是清汤寡水的土豆白菜箩卜,连点油花都看不见。
周雪梅又塞给他两个窝窝头。
“你的窝窝头呢?”林风注意到她只拿了一双筷子。
周雪梅拍拍肚子:“我路上就吃完啦!”
林风心里一暖。
这姑娘是怕他吃不饱,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了。
他低头默默啃着窝窝头,粗糙的玉米面剌得嗓子发疼,清汤寡水的炖菜除了咸味啥也没有。
天天都是这些,林风觉得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
他叹口气:“往后还是得想法子带饭。”
“林班好些人都是自带干粮的。”周雪梅擦着饭盒,“虽说家里也是这些吃食,好歹管够。我之前常给哥哥们送饭,至少土豆白菜能管饱。”
两人吃完饭,周雪梅去溪边洗饭盒。
回来时,林风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给她。
周雪梅瞪圆眼睛。
竟是个白面包子!
周雪梅盯着林风鼓囊囊的棉袄前襟,心里直犯嘀咕。
要不是碍着男女有别,她真想扒开这衣裳瞧瞧,这人到底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塞进去的!
“你这包子哪儿来的?”她忍不住问道。
林风面不改色地扯谎:“在哈市买的。好在你们这儿天冷,放了好几天也没坏。”
这倒不假,眼下东北已经零下十几度,整个儿一天然大冰窖。
周雪梅连忙摆手:“这玩意儿太金贵了,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吃吧。”
林风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个:“我也有,你拿着。”
他顿了顿,声音温和了几分,“我知道你刚才把窝窝头省给我了,肯定没吃饱。吃个包子垫垫,晚上回去我做饭”
他想了想,还是把‘给你吃’这三个字咽回去了,怕说得太直白让人误会。
周雪梅接过包子,掌心传来的温热一直暖到心里。
“包子我一直揣怀里捂着,现在应该还温着,直接吃就行。”
周雪梅咬了一口,肉馅的香气在唇齿间漫开。
她自然不知道这是京城带来的包子,只惊叹道:“哈市的包子竟这么好吃!”
林风看着她满足的吃相,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
二人吃过午饭,稍作歇息便又投入了劳作。
经过一上午的磨炼,林风已然熟练掌握了伐木的要领,动作愈发娴熟利落,效率也显著提升。
“先歇会儿吧,我们已经砍了二十棵树了。”林风抹了把汗,对周雪梅说道。
“这么快?
周雪梅略显惊讶地抬头望了望日头,此时约莫才下午两点,没想到竟已完成了这么大的工作量。
“那你不用跟陈栓柱道歉了!”周雪梅惊喜地叫道!
“怎么?你相信我一定会输?”林风反问。
“那当然没有!”周雪梅赶忙解释道:“咱俩都是生手,我哪里能想到咱们第一天上工就能真的伐到二十棵树,我本来是打算——”
直到她抬头看到林风一脸戏谑地看着她,才知道林风是在开玩笑。
“我……我当然说相信你的。”说着说着,她的脸又红了。
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她一面对林风就总是脸红,总是不敢抬头看他。
林风见她面露倦色,温声劝道:“我们第一次伐木,砍这么多就行了,再砍下去估计明天手臂都抬不起来。”
他目光关切地落在周雪梅微微颤斗的手上,“你现在手臂是不是很酸痛?
周雪梅强扯出一抹笑,故作轻松道:“我还好,身子骨结实着呢,这点活儿算不得什么。”
然而林风早已看出她体力已经有些透支了。
他心下明了,周雪梅今日特意来林班,又对他处处维护,都是因为他曾经救过她一命。
这样知恩图报的性子他很欣赏,但他实在不想她为此伤了身体。
毕竟周家人只当是在回报他的恩情,却不知晓,他林风何尝不也是在偿还前世欠下的恩情。
这份双向的亏欠与补偿,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的命运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