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局，局长办公室。
萧然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在他面前，红后投射出的全息屏幕上，一百二十七份标记为x的档案正静静悬浮。
一模一样的能量波动，一模一样的灵魂构成，一模一样的空白过往。
它们并非自然形成，而是出自一条标准化的流水线。
一条专门生产鬼的流水线。
“在它们每一个的灵魂核心里，都植入了一种相同的，无法被我们现有数据库解析的能量标记。”
红后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
她那由数据流构成的身形，比平时更凝实，也离萧然更近了一些。
“这种能量标记，与我们在长乐园社区地下，侦测到的那根巨大黑色树根的能量特征，同源吻合度为百分之百。”
萧然的目光，落在了那张深渊位面的全息地图上。
无数条能量流动的轨迹线从四面八方，最终都汇入了一个点。
那个点，就是长乐园地下的异常源头。
而那个源头，只不过是一个更加庞大网络在地表的末梢神经。
“源头，在更深的地方。”
萧然站起身，神情中的闲散一扫而空。
“红后，通知陈教授，让他带上他最好的家伙。另外，调集龙牙特战队，a-1编组。”
他的嗓音不高，每个字却很有份量，在场无人提出异议。
“我们去挖挖看，这深渊的底下，到底埋着个什么玩意儿。”
…
三天后。
深渊位面的最深处。
这里是连光都无法抵达的领域，空气中弥漫着足以将钢铁腐蚀成渣的混沌能量。
一支科考队正乘坐着一辆代号地行龙的重型全地形勘探车，缓缓前行。
队员由最精锐的战士和科学家组成。
勘探车的周围撑开着一层厚重的能量护盾，将外界的致命环境隔绝开来。
“能量指数还在飙升。这里的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
车内，一名研究员看着不断跳红的仪表盘，额头上全是汗水。
陈教授却完全不在意。
他把脸贴在勘探车的观察窗上，双眼灼灼地看着外面那光怪陆离的景象。
“美妙。真是太美妙了。这种高强度的能量环境，足以催生出全新的物理法则。我们的理论，又要被颠覆了。”
萧然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死寂而不详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了。
终于。
“停下。”
萧然睁开双眼。
勘探车紧急制动，在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所有人都朝前方看去。
在探照灯的光芒所及的尽头，一堵墙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一堵向上没入黑暗穹顶，向下扎根地壳深处，将整个地底世界一分为二的金属高墙。
墙体表面平整光滑，不见分毫接缝，浑然一体。
它既是此界边际，亦是此界墓碑。
“我的天……”
一个年轻的特战队员，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惊呼。
这里，就是深渊的尽头。
“快。分析它的材质。扫描它的内部结构。”
陈教授状若癫狂，穿着最高等级的防护服，第一个冲下了车。
他手脚并用地扑到那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各种探测器械被迅速架设起来。
“报告。无法分析。它的物质结构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畴。”
“报告。能量扫描被完全反弹。我们无法探测到墙壁后面的任何东西。”
一个个令人沮丧的结果接连传来。
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研究员指着墙壁上的一处大喊起来。
“等等。这里有东西。是文字。”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
在离地百米高的墙面上，有一片区域刻着一行行整齐的，他们从未见过的奇异符号。
那些符号自有生命，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流淌着微光。
“红后。”
萧然对着通讯器沉声呼唤。
“我在。”
“把这些东西，翻译出来。”
“正在进行图像捕捉，数据库比对，逻辑结构分析，尝试进行破译……”
红后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
整个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最终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众人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红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她的声线里混入了一道她自身核心都未曾识别的波形，那是茫然与困惑的杂音。
“翻译……已完成。”
“第七百四十三号。生物废料及精神污染综合处理厂。”
周遭的空气沉寂得可怕。
每一个人都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大脑一片空白。
生物废料处理厂？
这个孕育了无数恐怖怪物，让修仙者都闻风丧胆，甚至诞生出古神那种存在的恐怖深渊。
只是一个垃圾场？
指挥中心里，通过远程通讯听到这句话的李振国，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声，第三次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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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垃……垃圾场？”
陈教授脸上的狂热褪去，只余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荒谬与震撼的呆滞。
“那些古神……那些所谓的深渊意志……”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梦话。
“它们……不过是垃圾堆里，长出来的老鼠和蟑螂？”
这个结论太过颠覆，太过疯狂。
它将龙国这段时间以来建立的所有认知全部推倒。
然后以一种极具侮辱性的方式，踩得粉碎。
他们引以为傲的胜利，那场动用了核弹和歼星炮的神明之战。
从本质上讲，不过是在别人家的垃圾场里，打死了一只比较肥硕的老鼠？
一股寒气顺着萧然的脊椎直窜头顶，他的后背登时被冷汗浸湿。
巨大的无力感混合着荒诞的挫败感，第一次攫住了萧然的心脏，让他呼吸都变得艰涩起来。
一个随手就能扔掉一整个位面的生物废料，一个将古神级别的存在当成精神污染来处理的文明。
那该是何等的强大？
他们在那个文明的眼里，又算是什么？
尘埃？
细菌？
或许，连被观察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就在这片压抑的沉默中，一个不合时宜的，状若疯癫的狂笑声突兀地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陈教授。
他那张苍老的脸上，呆滞的神情被一种更加炽热，扭曲的狂喜所覆盖。
他抱着那冰冷的金属墙壁，动作珍重，有如拥抱情人。
“垃圾。高等文明的垃圾。”
他双眼赤红，对着所有人嘶吼。
“你们懂什么。这他妈的不是垃圾。这是一座宝库。一座我们做梦都想不到的宇宙级宝库。”
“他们不要的生物废料，对我们来说就是最顶级的基因素材库。”
“他们废弃的精神污染，只要能破译万分之一，我们的灵能科技就能领先一千年。”
“快。给我挖。把这堵墙给我撬开。我要看看里面有没有扔掉的歼星舰图纸。有没有过期的戴森球说明书。”
老教授的话语振聋发聩，劈醒了所有人。
是啊。
垃圾。
一个捡破烂的，会在意自己垃圾堆里多了一窝蚂蚁吗？
不会。
那这片垃圾场对龙国而言，就不是危机，而是天大的机遇。
“立刻成立第七四三号资源回收项目组。”
李振国果断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话语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我授权你们，动用一切手段，对该区域进行拾荒。”
“拾荒”两个字，他说得掷地有声。
顷刻间，压抑的气氛烟消云散，一种全民参与宇宙级捡破烂的亢奋情绪油然而生。
龙国的字典里，就没有“废物”两个字。
就在所有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
嗡。
那面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大金属墙，突然亮了。
墙面上那些古老的文字，开始发出刺眼的光芒。
一道毫无起伏的机械合成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那是一种他们听不懂，却能即刻理解其含义的语言。
警告！检测到四级污染源，碳基智慧害虫入侵！
清理协议……启动。
话音刚落。
众人头顶的黑暗中，一个个巨型圆形洞口无声开启，有如睁开的天空之眼。
从那些洞口里，探出一个个造型酷似淋浴喷头的巨型金属喷嘴。
白色的雾气，开始在喷嘴的末端汇聚。
自动清理程序开始执行。
目标，区域内所有生命体。
预计清理时间，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