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里，气氛一度有些古怪。
全息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那段火爆全网的【广场舞惊现神秘新领舞】视频。
看着画面里那个青面厉鬼，从狰狞咆哮到一脸懵圈。
再被王大妈拽着，在《最炫民族风》的魔性节奏里，动作僵硬地踩着点。
最后在一脸解脱中化作青烟。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李振国，也实在是没绷住。
“噗……咳咳咳！”
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老首长被呛得满脸通红，指着屏幕，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人……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人民战争啊。”
这战斗力，比一个装甲师都顶用。
萧然也是一脸莞尔，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感叹道：
“所以说，文化输出才是最高级的武器。”
“几个厉鬼而已，一首广场舞神曲就给净化了，成本低，效率高，还顺便锻炼了群众身体，一举三得。”
笑过之后，李振国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
“这不是长久之计。这次是几个能量低微的小角色，下次要是跑出去一个厉害的怎么办？总不能指望大爷大妈们天天都在跳广场舞吧？”
“而且，深渊位面已经被我们实际占领，那些游荡的怨灵，鬼魂，总得有个说法。全部物理超度，动静太大，也不符合我们一贯的可持续发展战略。”
老首长看向萧然，这个问题，最终还是得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家伙来解决。
“这个简单。”
萧然伸了个懒腰，用一种谈论日常琐事的口吻说道。
“既然它们已经成了我们国土的一部分，那就按我们的规矩来。”
“成立一个部门，就叫国家灵异事件管理局，简称灵异局。”
“搞一次鬼口普查，所有深渊生物，不管死的活的，喘气的不喘气的，都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到指定地点排队登记。”
“姓名，性别，死因，能力，有无犯罪前科，个人特长……全部记录在案，建立数据库。”
李振国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这小子，总能搞出点新花样。
萧然继续说道，思路清晰无比：
“登记之后，进行分类。根据它们的能力和特长，进行岗位分配，因材施教。”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那是封建思想。新时代的鬼，要有新担当，要为国家建设发光发热！”
“比如，那种能顺着电视，电脑屏幕爬出来的灵体，像是贞子那种，全部送去国家反诈中心。再有电信诈骗的，直接让它们顺着网线爬过去，给骗子来个真人上门服务，你看他们还敢不敢骗我们老百姓的钱。”
“再比如，那种力气大的鬼王，也别闲着。国家那么多基建项目，什么西气东输，南水北调，都缺人手。让它们去工地上搬砖，正好发挥特长。”
“还有那种自带极寒气息的，送去各大冷库当制冷机，节能减排。”
“至于那些擅长魅惑的，比如魅魔，女妖……”萧然的话语稍作停顿，唇角扬起的弧度透着几分玩味，“全部送去心理咨询中心，当特约心理辅导员。当然，必须严格持证上岗，严禁一切涉黄活动，kpi就定为病人的康复率。”
李振国听得一愣一愣的。
一个全新的，匪夷所思的世界，正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把鬼，当成一种可以利用的资源？
这想法，太大胆，太疯狂了。
“那它们……凭什么听我们的？”一个参谋忍不住问道。
“发证啊。”萧然理所当然地回答。
“通过审核的，发放龙国特区合法居住证，受法律保护。没证的，被巡逻队抓到，一律视为非法入境，直接就地物理超度，骨灰都给它扬了。”
“另外，表现好的，有工资拿。”
“工资？”李振国追问，显然被这个词震了一下。
“对啊。”萧然打了个响指，“根据岗位不同，贡献大小，按月发放高品质的香烛，纸钱，电子贡品。表现突出的，还能获得灵界网络的上网时长，让他们也能刷刷短视频，看看直播，与时俱进嘛。”
“我相信，只要脑子没问题的鬼，都知道该怎么选。”
指挥中心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萧然身上，那神情像是在打量什么前所未见的生物。
把地府的管理模式，硬生生套上了现代化的企业管理制度，还加入了绩效考核和福利待遇。
这操作，简直骚断了腿。
陈教授第一个跳了起来，浑浊的眼睛里全是光。
“我同意！我一万个同意！鬼口普查，这是多么伟大的生物学和社会学实践。每一个样本都独一无二。我要亲自带队去登记。我要给他们抽血……哦不，抽魂。”
李振国一锤定音。
“就这么办！红后，你来负责数据库的建立和管理。萧然，你当这个灵异局的第一任局长。”
……
一周后。
深渊特区，原古神陨落的盆地中央，一座崭新的，充满龙国风格的办公大楼拔地而起。
大楼门口，挂着一个庄严的牌子。
【国家灵异事件管理局】
门口，队伍排得老长。
各种形态的鬼怪，从缺胳膊断腿的吊死鬼，到身形高大的骷髅领主，此刻都老老实实地排着队，手里还拿着排队叫号的号码牌。
几个由退役老兵转岗的灵管员，正扯着嗓子维持秩序。
“都排好队，不准插队。那个没脑袋的，说的就是你，把你那脑袋安回去再排队，吓到后面的小朋友怎么办。”
“还有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不就是分配你去挖矿吗？包吃包住还有五险一金（五种保险和一等功勋纸钱），多少鬼抢破头都抢不到。”
大厅里，一排窗口，坐着的全是面无表情的办事员。
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白衣的女鬼，从面前的显示器里一点点钻了出来。
办事的大妈眼皮都没抬一下，从旁边的盒子里抽出一张表格，递了过去。
那女鬼身上刚聚起的阴森气场，瞬间散了。
“姓名，死因，能力。”
女鬼用尖锐的指甲，颤颤巍巍地在表格上写道：【姓名：未知。死因：落井。能力：可从有影像的介质中穿行。】
大妈看了一眼，拿起一个红色的印章，“啪”地一下盖了上去。
【岗位：国家反诈中心，境外追逃组。】
“下一个。”
女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的一个灵管员，客客气气地请到了一旁的等候区。
接下来，是一个身高三米，浑身肌肉虬结的僵尸王。
它一走进来，强大的压迫感便弥漫开来，大厅里的温度也跟着下降了几分。
它不屑地环顾四周，对这种凡人的秩序显然感到可笑。
负责给它登记的，是一个戴着老花镜，正在织毛衣的大爷。
大爷抬起头，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巨大液晶显示屏。
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歼星炮一炮轰死古神的宣传片。
那毁天灭地的光柱，那被顷刻间抹除的庞大身躯，极具视觉冲击力。
僵尸王喉咙里酝酿的威胁低吼，硬生生憋成了一声干咳。
它眼眶里的魂火剧烈地跳动了几下，然后，默默地低下高傲的头颅，恭恭敬敬地填好了表格。
大爷看了一眼它的特长栏：【力大无穷，肉身不朽】。
“啪！”
又一个章盖了下去。
【岗位：港珠澳跨海大桥，海底隧道加固工程组，劳模岗。】
僵尸王拿着自己的分配通知单，如释重负地走了。
一时间，整个深渊位面，掀起了一股考编热。
鬼怪们发现，只要老实听话，努力工作，不仅能活得安稳，还能领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工资，甚至能上网看漂亮小姐姐跳舞。
这不比当个孤魂野鬼，天天担心被别的鬼吞掉，或者被哪个路过的修仙者收了强多了？
内卷，开始了。
工地上的鬼王们，为了争夺月度搬砖标兵的称号，天天加班加点。
冷库里的冰霜恶灵，为了节能减排的kpi，把自己冻成了冰雕。
甚至连街道上，都能看到几个穿着环卫工马甲的幽魂，主动帮着清洁工扫地，只为了社区给个五好鬼民的表扬信。
整个深渊特区，呈现出一片人鬼和谐，欣欣向荣的诡异景象。
然而，在这片繁忙之下，一股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灵异局，局长办公室。
萧然正悠闲地喝着茶，看着红后投射出来的各项工作的汇总报告。
“报告萧然顾问。”
红后那一向平滑的电子音，出现了一个不寻常的顿挫。
她那由纯粹数据构成的声音里，第一次混入了类似困惑的干扰波形。
“在对超过三万份鬼口普查数据进行交叉比对和深度分析后，发现异常样本。”
“嗯？”萧然抬起了头。
红后挥手，调出了一份特殊的档案。
档案的标题，是一个鲜红的x。
“我们发现了一百二十七个特殊的灵体。它们的各项数据，包括能量波动频率，灵魂粒子构成，能力模型，都高度相似。”
“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最关键的是。”红后的声音变得有些凝重，“它们全都没有过去。”
“没有生前的记忆，没有明确的死因，它们的灵魂记录是一片空白。这意味着……它们并非自然死亡形成，而是被某种力量制造出来的。”
萧然脸上的懒散一扫而空。
他站起身，走到全息屏幕前，看着那一百二十七份几乎一模一样的档案。
这些鬼的能力五花八门，有擅长潜行的，有擅长制造幻觉的，有擅长能量爆炸的。
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它们的灵魂核心，都潜藏着一股能量，虽极为隐晦，却透出死寂与不详的气息。
那股气息，萧然在不久前刚刚感受过。
就在长乐园养老社区的地下。
在那根正在悄然苏醒的，巨大的黑色树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