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迷雾森林时,队伍里多了一道清冷沉默的影子。
卯兔不再固守他的永恒春日,而是安静地跟在灵枢身侧,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他依旧穿着那身素白长袍,银白长发柔顺地垂落,琉璃色的眼眸恢复了平静,只是深处沉淀着挥之不去的淡淡哀伤。他不怎么说话,偶尔会看向灵枢颈侧那道快要消失的疤痕,或者留意灵枢略显苍白的脸色——沟通魂念的消耗并非短时间内能完全恢复。
子鼠绕着卯兔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哎呀呀,咱们的玉兔大人居然舍得出来了?怎么,春天外面也有好风景?”
卯兔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少了之前的空洞和敌意,更像是一种“懒得理你”的漠然。他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离灵枢更近了一点,仿佛在确认某种存在。
丑牛则一如既往地沉默如山,只是肩上除了巨斧,又多了一个小巧的、用新鲜藤条编成的提篮,里面放着几枚从森林边缘采到的、有安神滋养效果的浆果和菌菇,时不时会看一眼灵枢,确认他的状态。
灵枢走在最前面,腕间灵脉的感应愈发清晰,那种属于寅虎的、灼热、暴烈、充满侵略性的灵机,像远方地平线上跳动的火焰,昭示着下一站的目的地——活火山群。
空气中的硫磺味逐渐浓重,气温也在升高。脚下的土地从松软的腐殖层变为坚硬多孔的火山岩,植被变得稀疏而怪异,呈现出耐热的暗红色或焦黑色。远处,连绵的赤红色山体上空,蒸腾着扭曲的热浪和灰白色的烟雾,偶尔能听到沉闷的、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
这里是兽世大陆环境最恶劣、也最混乱的区域之一。时序崩坏以来,本就活跃的火山变得更加躁动不安,喷发频率大增,岩浆侵蚀了古老的路径,也催生出更多狂暴的火属性凶兽。
“前面就是‘咆哮隘口’,寅虎那家伙的老巢。”子鼠用尾巴尖指了指前方两座如同獠牙般对立的赤红山峰之间的狭窄通道,“那疯子,把那里当成他的私人斗兽场了,整天不是跟火山喷发赛跑,就是追着熔岩巨蜥砍。说什么‘战斗才是兽的本能,轮值是懦夫的枷锁’。”
丑牛闻言,低哼一声,巨斧微微抬起,似乎在掂量前方隘口的坚固程度。
卯兔则轻轻蹙了蹙眉,似乎不太喜欢这里干燥灼热、充满暴烈因子的空气,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袖口。
灵枢望着那蒸腾着热浪的隘口,感受着寅虎那毫不掩饰、甚至带着挑衅意味的灵压,面色平静。“走吧。”
咆哮隘口名不虚传。刚踏入其中,热风便如实质的墙壁般扑面而来,夹杂着硫磺的刺鼻气味和细小的火山灰。两侧陡峭的岩壁被地热炙烤得滚烫,反射着暗红的光。地面上散落着新旧不一的战斗痕迹——焦黑的坑洞,被巨力劈开的岩石,以及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碗状的火山口盆地。盆地的中央,是一个不断翻涌着暗红色岩浆的沸腾湖,热浪让远处的景象都扭曲变形。而在靠近岩浆湖边缘的一块突兀高耸的黑色巨岩上,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俯瞰着下方翻滚的“火海”。
那是一个仅仅背影就充满爆炸性力量感的雄性兽人。
身高与丑牛相仿,但体格更加精悍,每一块肌肉都如同经过最严酷锤炼的花岗岩,贲张隆起,在灼热空气中蒸腾着无形的热量。他上身只随意套着一件破损的、露出大片古铜色胸膛的皮甲,下身是紧束的战斗皮裤,脚踏金属战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狂野不羁的、如同燃烧烈焰般的金红色短发,以及裸露皮肤上那些仿佛活物般流动着暗金色光芒的虎纹。一条粗壮有力的、同样布满金纹的虎尾在身后缓缓摆动,带着百兽之王的傲慢与不耐。
寅虎护法,十二地支第三位,司掌杀伐、征战、勇气,如今的火山山君,战斗狂人。
他似乎早就察觉到了来者,却故意没有回头,只是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穿透了岩浆湖的轰鸣:
“又有不知死活的小虫子,来打扰本君晒太阳了?”
灵枢走上前,在距离巨岩数丈远的地方停下。“寅虎护法。”
巨岩上的身影终于动了。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猛兽般的优雅与力量感。
当他的面容完全展露时,连子鼠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张极具侵略性的英俊脸庞,棱角锋利如刀削,眉骨高耸,鼻梁挺直,嘴唇薄而线条锐利。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纯粹的灿金色竖瞳,此刻正如同捕猎前的猛虎,冰冷、锐利、充满毫不掩饰的桀骜与审视,牢牢锁定了岩下的灵枢。他的额心有一道火焰般的金色纹印,与周身流转的金纹呼应,更添威势。
他的目光在灵枢清瘦的身形、精致的面容和那对银白兽耳上扫过,又在紧随其后的卯兔、丑牛和子鼠身上顿了顿,最后回到灵枢额间的主神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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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金色的竖瞳里,瞬间燃起了熊熊的战意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呵。”他嗤笑一声,从巨岩上一跃而下,落地时甚至没有激起多少尘埃,显示出对力量精妙绝伦的控制。他比灵枢高出整整一个头还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强大的气场混合着火山硫磺与血腥气,形成实质般的压迫感。
“苍麟那老东西自己没胆来,派了你这么个……”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最终勾起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细皮嫩肉的小白泽?还有这几个……哼,一个偷儿,一个闷石头,一个哭包兔子?”
他的话语尖刻而直接,毫不留情。
卯兔的琉璃眸冷了几分。丑牛握紧了巨斧,上前一步。子鼠则撇了撇嘴,嘀咕道:“脾气还是这么臭。”
灵枢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迎上寅虎那双充满侵略性的金瞳,声音平稳:“我不是苍麟的使者。我是新任主神,灵枢。前来寻你归位,重整时序。”
“主神?”寅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周围的火山岩簌簌掉落,“就凭你?一个看起来我一根手指就能碾碎的小东西?也配称‘主神’,也配来‘命令’我?”
他笑声一收,灿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金纹光芒大盛,狂暴的兽力与火属性灵力轰然爆发,形成灼热的气浪向四周席卷!
“想让我归队?可以啊!”他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犬齿,战意沸腾,“打赢我再说!”
最后一个字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好快!
灵枢瞳孔骤缩,白泽之力瞬间提升到极致,身形向侧后方急闪!
轰!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被寅虎一拳砸出一个直径数米的焦黑深坑,碎石飞溅,带着高温。
寅虎的身影在烟尘中显现,甩了甩拳头,金瞳里闪过一丝意外:“哦?躲得挺快。比那些连我一拳都接不住的废物强点。”
灵枢没有回应,只是全神贯注地锁定着对方。他知道,面对寅虎这样的对手,任何分神都是致命的。
“再来!”寅虎低吼一声,再次扑上!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攻击角度更加刁钻,拳、爪、肘、膝,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为最凶悍的武器,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灼热的火焰灵力,狂风暴雨般向灵枢攻去!
灵枢将白泽之力运用到极限,身形如风中柳絮,又如月下流光,在密集的攻击缝隙中艰难穿梭、格挡、卸力。他无法与寅虎正面比拼力量,只能凭借超绝的反应、预判和对力量轨迹的洞察,进行最危险的闪避和游斗。
火山口盆地成了他们的战场。轰鸣的岩浆是背景音,飞溅的碎石和四溢的能量是点缀。灵枢的身影在巨大的黑色岩石间跳跃腾挪,每一次与寅虎的碰撞都让他气血翻涌,手臂发麻。寅虎的攻击则越来越狂暴,越来越兴奋,仿佛一头终于遇到值得撕咬猎物的猛虎。
“只会躲吗?小主神!”寅虎一爪挥出,金色爪影撕裂空气,灵枢险之又险地低头避开,几缕银发被劲风切断飘落。
“让我看看,你除了躲,还有什么本事!”
灵枢抿紧嘴唇,眼中浅金银的光芒流转不休。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寅虎的体力仿佛无穷无尽,而他的灵力和体力都在飞速消耗。
在一次看似避无可避的正面冲击中,灵枢没有选择完全闪避,而是将大部分白泽之力凝聚于双臂,交叉格挡。
砰——!
沉重的闷响。灵枢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狠狠撞在一块巨岩上,喉咙一甜,嘴角溢出血丝。双臂传来骨折般的剧痛。
寅虎停在原地,甩了甩震得有些发麻的手腕,金瞳中战意更炽,却也多了几分审视:“有点意思,居然敢接我七成力的一拳。不过,到此为止了。”
他一步步逼近,脚步声在火山岩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灵枢撑着岩石,缓缓站直身体,抹去嘴角的血迹。他的外袍在战斗中已经多处破损,露出底下清瘦却线条分明的身躯,以及几道被爪风擦出的血痕。额间神纹光芒略显黯淡,但那双浅金银的异色瞳,依旧清澈而坚定。
“我打不赢你。”灵枢坦然承认,声音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至少现在,纯粹的力量上,我远不如你。”
寅虎挑眉,停下脚步:“所以?认输了?”
“不。”灵枢摇头,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那双灿金色的竖瞳,“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打赢你。我来,是为了让你看到,除了无休止的战斗,还有值得去‘战’的东西。”
“比如?”寅虎抱臂,饶有兴趣。
“比如,守护。”灵枢指向盆地外,那在热浪中扭曲的、依稀可见的荒原和森林轮廓,“时序崩坏,火山喷发频繁,熔岩吞噬家园,火毒凶兽肆虐。你在这里战斗,是为了证明你的‘强’。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力量,本可以用来阻止这些灾难,守护那些无力抵抗的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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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虎嗤笑:“弱肉强食,天经地义。我凭什么要管那些蝼蚁的死活?”
“因为你是‘护法’。”灵枢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的力量,名为‘杀伐’,实为‘守护’!是守护凡界免受外敌与灾厄践踏的利刃!是地支中象征着勇气与征战的基石!你现在所做的,只是在挥霍这份力量,满足自己的战斗欲,却背离了它真正的意义!”
寅虎脸上的不屑凝固了。灿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里面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他似乎想反驳,但看着灵枢那双清澈坚定、仿佛能映照出他内心某个被遗忘角落的眼睛,竟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
轰隆隆——!
盆地中央的岩浆湖突然剧烈翻腾起来!比之前强烈数倍的震动从地底传来,整个火山口都在摇晃!滚烫的岩浆如同被激怒的巨兽,掀起数米高的浪头,炽热的气流和火山灰喷涌而出!
“火山要喷发了!规模不小!”子鼠尖声道,已经躲到了一块突出的巨岩之下。
丑牛立刻挡在灵枢和卯兔身前,巨斧插入地面,试图稳定身形。卯兔则快速撑起一个淡绿色的灵力护罩,抵御扑面而来的热浪和飞灰。
寅虎却仿佛没看见这末日般的景象,依旧盯着灵枢,似乎在咀嚼他刚才的话。
然而,一阵极其微弱、却被灵枢敏锐捕捉到的幼兽哭泣声,从隘口方向传来,瞬间被火山轰鸣掩盖。
灵枢脸色一变,顾不得眼前的寅虎和自身的伤势,转身就朝隘口方向冲去!白泽之力让他感知到,那里有数个兽人幼崽的气息,似乎是被这次异常的喷发惊动,或是原本就困在附近!
“灵枢!”卯兔惊呼。
丑牛毫不犹豫地拔斧跟上。
寅虎愣了一下,看着那个明明受伤不轻、却毫不犹豫冲向最危险方向的清瘦背影,灿金色的竖瞳里,有什么东西被狠狠触动了一下。
“嘁……麻烦!”他低骂一声,身影却比声音更快,化为一道金红色的流光,后发先至,瞬间超越了丑牛,几乎与灵枢齐平。
隘口处,景象更加混乱。不断有被震松的巨大岩石从两侧山体滚落,堵塞道路,喷发的火山灰遮蔽了天空,能见度极低。几个小小的、属于不同兽族(有兔耳、狐尾、甚至小牛角)的幼崽,正惊恐地蜷缩在一处即将被落石淹没的岩缝里,哭喊着爹娘。
一块足有房屋大小的赤红巨石,被剧烈的震动从山顶剥离,正朝着岩缝的方向轰然砸落!
灵枢目眦欲裂,将所剩无几的灵力全部爆发,速度再增,扑向岩缝!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是否能挡住那块巨石,只有一个念头——救下他们!
就在巨石阴影即将吞噬岩缝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金红色的身影如同陨星般从天而降,不是去挡巨石,而是狠狠撞在了灵枢身上!
巨大的力量将灵枢撞得横向飞了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巨石的直接落点。而那道身影——寅虎,则代替了灵枢之前的位置,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抗住了巨石边缘的擦撞和随之而来的无数碎石!
轰——!!!!
巨石砸落在地,地动山摇。溅起的碎石如同子弹般四射。
灵枢摔在远处,被震得头晕眼花,却第一时间抬头看向岩缝方向。
烟尘弥漫中,寅虎单膝跪地,挡在岩缝之前,后背的皮甲完全碎裂,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些许骨茬的狰狞伤口!但他双臂张开,撑起了一道摇摇欲坠却异常坚韧的金红色灵力屏障,将后续的碎石和冲击波全部挡在了外面,护住了身后瑟瑟发抖的幼崽们。
丑牛和卯兔此时也赶到,丑牛挥斧劈开滚落的乱石,卯兔则用幻术和灵力将幼崽们迅速转移到了更安全的地方。
喷发还在继续,但最危险的一波似乎过去了。
灵枢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跑到寅虎身边。
寅虎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混合着血水从下巴滴落,却还强撑着那面屏障,直到确认没有大的威胁,才猛地撤去力量,身体晃了晃,差点向前栽倒。
灵枢立刻扶住他——尽管他自己也站立不稳。
寅虎转过头,灿金色的竖瞳因为剧痛而有些涣散,却死死盯着灵枢近在咫尺的脸,声音嘶哑得厉害:“你……是不是傻?那种石头……是你能挡的?”
灵枢没有回答,只是快速检查他背后的伤口,触目惊心。他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本就破损的外袍下摆,又示意丑牛拿来药草(火山地带也有能用的止血草药),开始为寅虎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异常专注和小心。指尖带着微凉的白泽之力,轻柔地拂去伤口上的碎石和灰烬,然后将捣碎的草药敷上去。
寅虎身体僵硬着,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混合着刺痛与清凉的触感,以及灵枢那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指。他能闻到灵枢身上清冷的月华气息,混合着血腥和草药味,钻入鼻腔。
“……为什么?”寅虎忽然低声问,金瞳一眨不眨地看着灵枢低垂的、沾了灰尘和血污的侧脸,“为什么……要冲过来?那些小东西……跟你非亲非故。”
灵枢手下不停,声音很轻:“因为他们需要被守护。就像你刚才做的那样。”
“我那是……”寅虎想反驳,却不知该如何说。他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看到灵枢不要命地冲过去,身体就自己动了。
“守护,不是单打独斗的炫耀。”灵枢终于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用撕下的布条小心地包扎好,然后抬起眼,看向寅虎。他的脸上也沾着灰和血,额间神纹黯淡,浅金银的眸子里却映着寅虎有些狼狈却依旧桀骜的脸,“是知道何时该挥拳,何时该挺身而出。是并肩作战,而不是孤军奋战。”
寅虎沉默了。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心里某个更坚硬的地方,却仿佛被这句话撬开了一道缝。
他看着灵枢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胜利者的得意,没有对伤者的怜悯,只有一种平和的、仿佛本该如此的理解与……邀请。
邀请他,并肩。
一股莫名的躁动涌上心头,混合着剧痛、后怕、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想要确认什么的冲动。
寅虎忽然动了。
他反手,一把抓住灵枢正在为他系紧布条的手腕,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然后在灵枢微微错愕的目光中,他借着这股力,猛地一个翻身!
天旋地转。
灵枢被他带着,后背抵上了旁边一块尚有余温的火山岩。寅虎则半跪在他身前,一只手撑在岩石上,将他困在自己身体与岩石形成的狭窄空间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寅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灿金色的竖瞳在近距离下显得更加锐利逼人,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未散的战意,受伤的痛楚,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慌乱的执着。他炽热的呼吸喷在灵枢脸上,带着血与火的味道。
“主神大人,”寅虎开口,声音因为受伤和激动而更加沙哑低沉,鼻尖几乎要碰到灵枢的鼻尖,“你想让我护着你?”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灵枢浅金银的眼眸,不放过里面任何一丝波动。
灵枢背靠着粗糙滚烫的岩石,手腕还被牢牢抓着,能清晰感受到寅虎掌心灼热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因疼痛或激动)。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雄性气息、血腥味和火山硫磺味,混合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味道。他的耳尖,不受控制地,微微泛起了红色。
但他没有躲闪,也没有试图挣脱。
他仰起脸,迎上寅虎那双充满压迫感的金瞳,清晰而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他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想与你并肩。”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耳尖的红晕似乎更明显了些:“需要你……护着我。”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寅虎心中某道坚固的锁。
灿金色的竖瞳骤然收缩,随即,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从眼底燃起。那不再是单纯的战意或挑衅,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炽烈的认可与……占有。
寅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不再充满讽刺,反而带着一种释然和某种下定决心的畅快。
他松开了抓着灵枢手腕的手,但那手并未收回,而是缓缓上移,带着厚茧的指腹,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抚上了灵枢额间那枚黯淡的主神纹。
然后,在灵枢微微睁大的眼眸注视下,寅虎低下头,将自己灼热的、带着血气的嘴唇,印在了灵枢的额头上。
这不是情欲的吻,而是虎族兽人之间,最高规格的、表示“认可”、“臣服”与“珍视”的仪式。意味着他将自己的骄傲、忠诚与力量,毫无保留地奉于对方座下,并将对方纳入自己最核心的守护圈。
吻很轻,一触即分。
但其中蕴含的炽热与重量,却让灵枢的心跳漏了一拍。
寅虎抬起头,灿金色的竖瞳深深望进灵枢眼底,那里面的桀骜未减,却沉淀下了前所未有的郑重。
“从今往后,”他一字一句,声音低沉如誓言,穿透身后尚未停歇的火山余韵,“你是我的主神。”
他停顿,目光扫过灵枢颈侧丑牛留下的淡淡疤痕,又掠过他手臂上还未完全愈合的旧伤,最后回到他脸上,金瞳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
“我护你一世。”
话音落下,仿佛有无形的契约在两人之间达成。寅虎背后那狰狞的伤口,似乎也因为这句誓言,而不再仅仅是疼痛的印记。
远处,子鼠扶着额头,喃喃道:“完了,这头疯老虎认主了,以后更有得闹了。”丑牛默默收回斧头,看着那两人,深褐色的眼中若有所思。卯兔则轻轻别开脸,琉璃色的眼眸望向逐渐平息下来的火山口,不知在想什么。
主神殿深处,对应“寅”位的地支巨柱,那原本狂暴躁动、如同燃烧火焰般不安的光芒,陡然一凝,随即化为更加凝实、更加炽烈、却不再混乱无序的金红色光柱,巍然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