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由金黄转深,最后在十一月的寒风中簌簌飘落。高三的时间像是被按了快进键,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数字一天天变小,教室里的空气一天天凝重。
林砚的物理竞赛在十月底结束了。他拿了一等奖,但离保送线还差几分——这个结果说不上好坏,班主任拍着他的肩膀说“已经很不错了”,但林砚知道,接下来必须全力以赴拼高考了。
竞赛结束后,时间仿佛突然空出了一大块。周一到周五的晚自习,周六上午的篮球训练,剩下的时间……他开始有意识地安排给凌寒。
他们的见面固定在每周六下午两点,南城市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那里能看见庭院里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冬天来了,枝丫在灰白的天空下伸展出简洁的线条。
第一次“正式补课”时,气氛有些微妙的拘谨。
凌寒提前到了,冰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窗外,雪白的尾巴在椅子后轻轻盘绕。看到林砚时,他点点头,把桌面上摊开的物理练习册往旁边挪了挪。
“上周的题我做完了。”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一些。
林砚在他对面坐下,银灰色的狼耳微微动了动。他能闻到凌寒身上淡淡的、清爽的气息,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
“哪题有问题?”他问,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专业些。
凌寒翻开练习册,指尖点在一道电磁感应综合题上。那是个很典型的竞赛级变形题,林砚一眼就看出症结所在。
“这里。”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你忽略了线圈在磁场中运动时自感电动势的方向。”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林砚讲得很认真,把每一步推导都写得清清楚楚。凌寒靠得很近,冰蓝色的眼睛紧盯着纸面,偶尔会轻轻“嗯”一声表示理解。
讲完那道题,凌寒忽然说:“你讲得比我们老师清楚。”
林砚的耳朵尖微微发热:“只是……习惯了这种题型。”
“你很擅长教人。”凌寒抬起眼看他,“耐心,有条理。”
这是凌寒第一次在现实中这样直接地夸他。林砚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低头继续看下一道题。
那个下午,他们补了三个小时的物理。中间休息时,凌寒从背包里拿出两盒温热的奶茶——真的是温热的,用保温袋仔细包着。
“说过要请你喝奶茶的。”他把其中一盒推到林砚面前。
林砚接过来。杯身的温热透过掌心蔓延开,带着一丝甜香。
“谢谢。”他说。
“不客气。”凌寒低头喝了一口自己的奶茶,长长的白色睫毛垂下,遮住了冰蓝色的眼睛。
奶茶很甜,甜得有点发腻。但林砚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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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见面,凌寒带来了数学笔记。
“上次你说导数题总是丢步骤分。”他把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推到林砚面前,“这是我整理的常考题型和标准答题模板。”
林砚翻开,愣住了。笔记本上的字迹工整清晰,每种题型都配有例题、详解、易错点分析,甚至还有不同解法的对比。
“你花了多久整理的?”他问。
凌寒想了想:“两三个晚上吧。反正我文科作业不多。”
这明显是谦辞。林砚能看出这本笔记的价值——这不仅仅是“作业不多”能解释的。
“太详细了。”他只能说,“谢谢。”
“等价交换。”凌寒的语气很平静,“你帮我补物理,我帮你补数学。”
于是他们的“补课”变成了双向的。每周六下午,两个少年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一个讲物理,一个讲数学。草稿纸一张张写满,笔芯一根根用完,窗外的银杏树从光秃到发芽再到抽枝——时间在翻动的书页间悄悄流逝。
但渐渐地,有些东西开始不一样了。
林砚发现自己会提前规划每周要讲的内容,会把凌寒常错的题型归类整理,会在讲解时留意对方的表情——如果凌寒微微皱眉,他就换个方法再讲一遍。
凌寒也是。他带来的数学笔记越来越有针对性,甚至会根据林砚最近的模拟考试卷,专门整理对应的专题训练。
三月的某个周六,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凌寒在解一道复杂的力学题,笔尖停在某一步,久久没有动。林砚看着他那张专注的侧脸——雪豹族的五官清俊立体,冰蓝色的眼睛在思考时会微微眯起,白色的尾巴无意识地轻轻摆动。
“这里。”林砚伸手,指尖点在草稿纸的某个公式上,“你代错数值了。”
他的手指碰到了凌寒的手背。很轻的触碰,两人却同时僵了一下。
凌寒的手背很温暖,皮肤细腻,能感觉到下面骨骼的轮廓。林砚触电般收回手,耳朵尖不受控制地泛起淡粉。
“……谢谢。”凌寒低声说,声音比平时更轻。
他重新计算,这次对了。但接下来的半小时,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有些微妙的凝滞。
离开图书馆时,雨已经停了。天空被洗得澄澈,西边有晚霞泛出淡淡的橙红。
“我下周可能来不了。”走到地铁站时,凌寒忽然说。
林砚的狼耳竖了起来:“怎么了?”
“学校组织最后一次模拟考,周末要加课。”凌寒的声音里带着歉意,“可能要连续两周。”
“没关系。”林砚说,“学习重要。”
但他说这话时,心里涌起一股清晰的失落感。那种感觉如此明确,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凌寒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最后他说:“考完试我请你吃饭吧。当作……补上这两周的课。”
“好。”林砚应得很快,快到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列车进站了。凌寒转身要走进车厢,又忽然停住,回头说:“林砚。”
“嗯?”
“加油。”
简单的两个字,但林砚听出了里面复杂的含义——为模拟考加油,为高考加油,为所有的一切加油。
“你也是。”他说。
车门关闭,列车驶离。林砚站在原地,看着车厢里的灯光在隧道中远去,心里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又浮现出来。
那是什么呢?不是和夏晓相处时的轻松,也不是游戏里和霜刃配合时的默契。那是一种更深的、更隐秘的、让人既想靠近又想逃避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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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见面的两周,林砚的生活照常运转。刷题,考试,分析错题,准备下一轮复习。但他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看手机——不是等夏晓陈阳的消息,也不是等游戏通知,而是……
他在等凌寒的消息。
凌寒确实会发消息来。不多,但固定——每天晚上十点,做完当天的复习后,他会发一条:“今天复习完了。你怎么样?”
林砚总是回:“也刚做完。”
然后他们会简单聊几句今天做了什么题,哪道题特别难,或者互相鼓励一句。对话很短,从不超过十分钟,但成了林砚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
模拟考结束后的那个周六,他们如约见面。但这次没去图书馆,凌寒说他知道一家很安静的咖啡馆。
那家咖啡馆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装修是简约的工业风,客人很少。他们选了最里面的卡座,窗外能看到一小片精心打理的庭院。
“我考得还行。”点完单后,凌寒主动说,“物理比上次高了十五分。”
林砚的眼睛亮了:“真的?”
“嗯。多亏你。”凌寒从背包里拿出成绩单,推到林砚面前。
林砚仔细看着那上面的分数——物理确实进步明显,数学还是稳定在高分段,语文和英语也都很优秀。
“你总分能上南城大学了。”他判断。
“还差一点。”凌寒很清醒,“但努努力应该可以。”
服务员端来两杯热可可。凌寒的那杯加了双倍奶油,白色的泡沫堆得高高的,上面还撒了可可粉。
“你爱吃甜的?”林砚问。
“嗯。”凌寒用勺子轻轻搅动着,“压力大的时候,甜食能让人心情好点。”
林砚看着他那双修长的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握住杯柄时能看见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
“你压力很大吗?”他问。
凌寒沉默了几秒。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杯中旋转的泡沫,然后抬起,对上林砚的目光。
“高三了,谁压力不大呢?”他轻轻笑了笑,“但……和你一起学习的这段时间,其实挺放松的。”
林砚的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我也是。”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轻。
空气安静下来。咖啡馆里放着轻柔的爵士乐,钢琴声流淌在温暖的空气里。窗外,庭院里的早樱开了几朵,淡淡的粉色在灰墙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林砚。”凌寒忽然叫他。
“嗯?”
“高考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很普通,但林砚听出了里面的试探意味。他认真想了想:“应该会去参加篮球社的暑假集训。然后……可能会去旅行,如果考得好的话。”
“你想去哪?”
“没想好。你呢?”
凌寒用勺子轻轻戳着杯中的奶油:“我想去雪山。雪豹族……骨子里还是喜欢冷的地方。”
林砚看着他。窗外的光落在凌寒灰白色的绒毛上,让那些深色的斑纹看起来更加清晰。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杯中热可可的深褐色,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那……我们可以一起去。”这句话脱口而出,连林砚自己都愣了一下。
凌寒的耳朵动了动,尾巴在椅子后轻轻卷起又松开。
“好啊。”他说,声音很轻,“如果你不怕冷的话。”
“我不怕。”林砚说。
对话到这里停住了。两人都低头喝着自己的热可可,但空气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更柔软,更温热,更让人心跳加速。
离开咖啡馆时,天色已经暗了。小巷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湿润的石板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下周还是图书馆?”走到地铁站时,林砚问。
凌寒点头:“嗯。老时间。”
“好。”
进站前,凌寒忽然说:“林砚。”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所有。”凌寒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谢谢你帮我补课,谢谢你的笔记,谢谢……愿意和我做朋友。”
林砚看着他那张清俊的脸,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后他只是说:“你也是。”
列车来了。凌寒走进车厢,转身朝他挥了挥手。车门关闭的瞬间,林砚看见他笑了——很淡,但很真实。
回程的地铁上,林砚靠着车厢壁,银灰色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他打开手机,看到凌寒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到家了说一声。”
他回复:“好。你也一样。”
然后,他点开手机相册——里面有一张今天偷拍的照片。是凌寒低头喝热可可时的侧脸,长长的白色睫毛垂下,鼻梁挺直,嘴角带着很浅的笑意。
林砚看了很久,然后按了保存。
窗外,城市的夜景飞速掠过。灯火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在夜幕下无声流淌。
高三很累,高考很重,未来很模糊。但在这一刻,林砚忽然觉得,这段路走起来好像也没那么艰难。
因为有人同行。
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让它慢慢生长吧。像庭院里的早樱,在春寒中悄悄绽放,不急着结果,只是安静地、美好地开着。
时间还长。路还远。
而他们,都还年轻。
四月的南城,空气里开始浮起若有似无的暖意。教学楼前的樱花开了,粉白的花瓣在午后的风中打着旋儿飘落,偶尔会沾在匆匆走过的学生肩头。
林砚抱着一摞刚发下来的模拟试卷从办公室出来,银灰色的狼耳在走廊的嘈杂声中微微抖动——他在过滤信息,寻找熟悉的声音。
找到了。
楼梯转角处,夏晓正踮着脚帮陈阳整理衣领,兔子柔软的垂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陈阳配合地弯着腰,深金色的豹尾在身后悠闲地摆动,嘴角带着纵容的笑意。
“领子翻好了。”夏晓退后半步,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精神嘛。”
“知道了知道了。”陈阳揉揉他的脑袋,然后抬眼看到林砚,“哟,砚哥。”
夏晓立刻转身,红宝石眼睛亮起来:“林砚!正好找你呢!”
林砚走近:“怎么了?”
“这周末我们打算去郊外踏青,一起吗?”夏晓热情地邀请,“陈阳说他知道一个地方,樱花开得特别好!”
陈阳点头:“刚发现的,人不多,很适合放松。高三最后阶段了,该出去透透气。”
林砚下意识地想答应,但话到嘴边又顿住了——这周六下午,他和凌寒约好了补课。
“我……”他犹豫了一下,“周六下午有点事。”
“什么事啊?”夏晓好奇地问,“又是物理竞赛的事吗?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不是。”林砚顿了顿,“是……帮朋友补课。”
他说得很自然,因为这是事实。但夏晓的兔子耳朵敏锐地竖了起来:“朋友?哪个朋友?我们认识吗?”
林砚看着夏晓那双充满好奇的红宝石眼睛,又看看陈阳若有所思的表情,知道瞒不过去了。他叹了口气:“你们认识。就是游戏里那个‘霜刃’。”
空气安静了三秒。
然后夏晓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那个大佬?!你们现实中认识?!”
“嗯。”林砚点头,“他也在南城,离得不远。”
陈阳的豹尾停止了摆动,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所以你们……经常见面?”
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技巧。林砚如果回答“偶尔”,那就是敷衍;如果回答“经常”,那就得解释为什么从来没提过。
他选择了诚实:“每周六下午,在图书馆一起学习。”
“每周六?!”夏晓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多久了?!”
“从……去年秋天开始。”
夏晓和陈阳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你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的震惊。
“林砚,”陈阳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些,“你和他……就是普通朋友?”
林砚的狼耳微微向后压了压。这个问题太直接了,直接到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普通朋友吗?如果是,为什么每周都会期待见面?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
“我们是学习伙伴。”最后他选择了一个中性的说法,“他帮我补数学,我帮他补物理。”
夏晓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突然笑起来——那笑容里带着某种恍然大悟的狡黠。
陈阳也笑了,那笑容里有种过来人的了然:“听见了。很健康,很积极。”
林砚感觉耳朵尖在发烫。他知道夏晓和陈阳在想什么,但他不想承认——或者说,他还没准备好承认。
“真的只是学习。”他强调。
“知道知道。”夏晓点头,但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不过林砚,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什么?”
“你期待每周六下午吗?”
林砚愣住了。
“你会提前准备要讲的内容吗?”
“你会记得他不爱吃的东西吗?”
“分开的时候,会期待下次见面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林砚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每一个问题,答案都是肯定的。
看他沉默,夏晓的笑容变得温柔了些:“林砚,你知道那种感觉叫什么吗?”
林砚抬眼看他。
“叫喜欢。”夏晓很认真地说,“或者至少,是心动的前奏。”
陈阳也开口,语气比平时更温和:“砚哥,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喜欢一个人很正常。”
“不是……”林砚下意识反驳,但声音很弱,“我们真的只是……”
“只是学习伙伴,知道知道。”夏晓打断他,但眼神很暖,“但林砚,感情这种事,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走廊里传来上课铃声。学生们匆匆跑向教室,三人在人流中显得有些突兀。
“这样吧。”陈阳拍拍林砚的肩膀,“这周末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但下次……带他一起出来玩玩?我们也想正式认识一下这位‘大佬’。”
夏晓猛点头:“对对对!我想看看现实中的霜刃大佬是什么样子!游戏里那么厉害,现实中一定很帅吧?”
林砚的脑子里闪过凌寒的样子——清俊的雪豹族少年,冰蓝色的眼睛,温和的声音,认真听讲时的专注侧脸。
“……我问问看他。”最后他说。
“好!”夏晓开心地晃晃尾巴,“那我们先去上课啦!对了林砚——”
他转身,红宝石眼睛看着林砚,很认真地说:“如果你真的喜欢他,要好好珍惜哦。能遇到互相喜欢的人,是很幸运的事。”
说完,他拉着陈阳跑向教室。
林砚站在原地,怀里抱着试卷,银灰色的尾巴无意识地轻轻摆动。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洒进来,在他脚边投下斑驳的光影。
喜欢?
心动?
这些词太陌生了,陌生到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但夏晓问的那些问题,每一个答案都在他心里清晰回响——
期待见面吗?期待。
会提前准备吗?会。
记得他的喜好吗?记得。
分开时会期待下次吗?会。
林砚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教室。走廊尽头,樱花的花瓣被风吹进来,一片轻轻落在他的肩头。
他伸手拂去,指尖触到柔软的花瓣,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柔软下来。
也许……夏晓说的是对的。
也许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是喜欢。
但他还需要时间确认,需要更多相处去验证。而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高考。
回到教室,林砚把试卷发下去。坐下时,他拿出手机,点开和凌寒的聊天界面。
上一条消息是昨晚凌寒发的:“今天做了三套文综,手都快写断了。”
他回复:“辛苦了。注意休息。”
然后,他犹豫了几秒,又打了一行字:“这周六,我朋友想见见你。愿意一起吃个饭吗?”
发送。
等待回复的几分钟里,林砚的心跳有点快。他不知道凌寒会怎么回答——答应?拒绝?或者像他一样,需要时间考虑?
手机震动。
凌寒:“你朋友?是游戏里那两个吗?”
林砚:“嗯。夏晓和陈阳,你见过的。”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
凌寒:“他们知道我们经常见面?”
林砚:“刚知道。”
又过了一会儿。
凌寒:“好啊。我也该正式认识一下你的朋友。”
林砚看着这行字,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他打字:“那周六中午?图书馆旁边的餐厅?”
凌寒:“好。你定时间。”
林砚:“十一点半?学完正好吃饭。”
凌寒:“可以。不过……他们会不会误会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很小心。林砚盯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停留了很久。
最后他回复:“误会就误会吧。清者自清。”
发出去后,他又觉得这话有点欲盖弥彰,赶紧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们心里清楚就行。”
凌寒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嗯。”
但林砚能感觉到,这个“嗯”里包含了很多没说出口的东西。
放下手机,林砚翻开物理试卷。银灰色的狼耳微微前倾,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题目,但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周六见面的场景——
凌寒和夏晓陈阳见面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会聊什么?凌寒会紧张吗?夏晓会不会问一些让人尴尬的问题?
想着想着,他的尾巴在椅子后轻轻摆动起来,这是狼族心情愉悦时的无意识动作。
前排的张昊转过头,狐狸眼睛眨了眨:“砚哥,心情很好啊?”
林砚回过神,收起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有吗?”
“有。”张昊凑近些,压低声音,“听说你最近……有情况?”
林砚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谁说的?”
“夏晓啊。”张昊笑得很贼,“刚在走廊碰到,他神神秘秘地跟我说,你有重要的人要介绍给我们认识。”
林砚:“……他动作真快。”
“所以是真的?”张昊的眼睛更亮了,“哪班的?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林砚把试卷翻到下一页,“而且八字还没一撇,别瞎猜。”
“好好好,不猜不猜。”张昊转回去,但林砚能听到他在小声嘀咕,“我就说砚哥最近怎么总看手机,原来是……”
林砚没理他,低头看题。但那些公式和符号突然变得有点模糊,脑子里全是周六的安排。
该穿什么衣服?要不要提前到餐厅等?凌寒喜欢吃什么?夏晓和陈阳会不会太过热情吓到他?
这些问题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直到放学铃声响起。
收拾书包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凌寒发来的:“突然有点紧张。”
林砚看着这五个字,心里涌起一种奇妙的共鸣——原来紧张的,不止他一个。
他回复:“我也是。”
然后,在发送前,他又加了一句:“但没关系,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凌寒很快回复:“嗯。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林砚心里那点紧张瞬间消散了大半。
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正好。樱花在晚风中飘落,像一场温柔的雪。林砚抬头看了看天,银灰色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
也许夏晓和陈阳是对的。
也许那种感觉,真的不只是“学习伙伴”那么简单。
但无论如何,周六的见面,他期待着。
期待着凌寒和他的朋友们相见,期待着那个在游戏里认识的“霜刃”,能真正走进他的现实生活。
风吹过,又一片花瓣落在他的肩上。
这次,他没有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