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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逃离,影(1 / 1)

雨后的荒原弥漫着泥土与腐草的气息,道路泥泞不堪。李望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凯身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冷的铁锈味,这味道仿佛已渗入他的骨髓。距离传闻中能提供庇护的青风镇还有半日路程,那渺茫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却也让潜伏在暗处的杀机愈发躁动。

凯的状态很差。暗紫色的龙翼低垂,昨日为击退侦查小队而强行催动力量,使得翼膜上几处初步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渗出暗红的血珠,将周边鳞片染得一片狼藉。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过于锐利的眼神,暴露了他正强忍着巨大的痛苦与疲惫。他的金红色竖瞳如同最警惕的猎食者,不断扫视着周围每一处可疑的阴影——那些被风雨侵蚀得奇形怪状的岩柱,那些在风中呜咽、枝干扭曲的枯树林。玄鳞王绝不会放任他这样的“叛徒”逃入中立地带,这一点,凯比李望清楚得多。

“跟紧,不要离开我三步之外。”凯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李望抿紧发白的嘴唇,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他手腕上的黑色烙印此刻异常安静,冰凉地贴着皮肤,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这种安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那个名为虚无之影的存在,如同附骨之疽,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布满碎石的干涸河床时,凯猛地停下脚步,庞大的龙翼瞬间完全展开,如同一面坚实的壁垒,将李望严严实实挡在身后。他周身肌肉紧绷,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出来。”凯的声音冷得像万载寒冰,目光锁定在前方一片看似毫无异常的乱石堆。

回应他的是无声却凛冽的杀机。

两侧的岩柱后,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七道漆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显现,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恶鬼。他们全身覆盖着哑光的黑色鳞甲,制式与凯的玄色铠甲同源,却更显精悍与肃杀,鳞甲表面甚至能吸收光线,让他们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脸上戴着雕刻成狼首形状的暗银面甲,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幽绿色眼睛,如同荒野中饥饿的狼群。他们手中持有的并非制式长矛,而是略带弧度的狭长马刀,刀身暗沉,唯有刃口流转着一线若有若无的寒光。

玄鳞王麾下,黑狼卫队。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脏活,清除叛徒与异己的精锐力量,每一个成员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刽子手。

为首的黑狼卫队长上前一步,幽绿的目光越过凯,在他身后的李望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无意间卷入风暴的蝼蚁,带着一丝漠然的嘲弄,随即重新聚焦在凯身上。“凯大人,”他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王上念及旧情,再给您最后一次机会。交出龙晶,自封血脉,随我等回去。王上承诺,或可留您性命。”

他甚至没有提及李望,仿佛这个柴犬兽人的存在无足轻重,仅仅是凯逃亡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点缀,其生死完全取决于凯的选择。

凯的回答是向前重重踏出一步,脚下的一块坚硬砾石被他蕴含力量的一脚踏得粉碎。他周身开始弥漫起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威压,周围的空气因骤然提升的高温而微微扭曲,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想要龙晶?自己来拿。”

卫队长幽绿的眼眸中最后一丝耐心耗尽,转化为纯粹的杀意。“冥顽不灵。执行清洗条例!”

最后那个词如同敲响了丧钟。七名黑狼卫瞬间动了。他们的动作快得超出常理,原地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马刀撕裂空气时发出的凄厉尖啸,从不同角度,如同配合精密的杀戮机器,袭向凯的四肢、关节、龙翼根部以及任何可能存在的旧伤处,意图在最短时间内瓦解他的战斗力。

凯发出一声压抑着痛苦的怒吼,暗紫色龙翼猛地一振,并非为了飞翔,而是卷起一道混杂着尖锐沙石与炽热龙息的气流风暴。冲在最前面的两名黑狼卫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逼退,他们坚硬的鳞甲上发出被灼烧的嗤嗤声响,留下焦黑的痕迹。

但另外五人已经利用同伴创造的刹那空隙,如同鬼魅般贴近。马刀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刁钻狠辣地斩向凯的要害。凯的战斗本能和经验远超这些精锐,他或用手臂上坚硬的银鳞格挡,或用龙翼边缘招架,或凭借惊人的反应速度闪避,与锋利的马刀碰撞,发出连绵不绝的刺耳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在昏暗的天光下四溅飞舞。

每一次沉重的碰撞,凯的身体都不可避免地微微一震,旧伤处传来钻心的疼痛,鲜血不断从崩裂的伤口涌出,染红了暗紫色的鳞片和脚下的泥泞。他旧伤未愈,实力大打折扣,面对七名配合默契、实力均不容小觑的同阶好手围攻,瞬间便落入绝对下风,全凭一股不屈的悍勇之气和丰富的战斗经验在苦苦支撑。

李望被凯死死护在身后,眼睁睁看着这场沉默却凶险到极致的厮杀。他心脏狂跳,血液仿佛在耳膜里鼓噪。他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自己只能像一个累赘一样被保护着。他眼角瞥见地上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几乎是本能地捡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朝一名正试图从侧翼偷袭凯的黑狼卫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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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片带着微弱的破空声,精准地打在对方覆盖着鳞甲的太阳穴位置。然而,这拼尽全力的一击,甚至连一丝白痕都未能留下,便无力地弹开。那名黑狼卫甚至没有回头,仿佛只是被蚊虫叮咬了一下,反手随意地一挥马刀,一道凝练的黑色气刃脱离刀锋,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袭向李望。这道气刃并非主要攻击,更像是驱赶烦人苍蝇的随手一击,但其蕴含的力量,对于李望而言,已是致命。

“蠢货!躲开!”凯厉声喝道,他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不顾身后另一把直刺后心要害的马刀,强行侧过身体,用自己相对厚实的龙翼根部为李望挡住了这一击。

噗嗤!

黑色气刃深深嵌入龙翼,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几乎将一处翼骨彻底斩断。凯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庞大的身躯剧烈摇晃了一下,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走!”凯回头,金红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李望,里面是前所未有的焦灼与不容置疑的命令,“往青风镇方向!快!别回头!他们的目标是我!”

话音未落,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动作牵动了全身伤口,让他脸上闪过极致的痛苦,但他还是强行压榨出体内最后的力量,胸腔肉眼可见地鼓起。下一刻,一股远比之前炽热、凝练的金红色龙息喷吐而出,不再是范围攻击,而是凝聚成一道足以熔金蚀铁的毁灭性光柱,瞬间将两名因他受伤而稍有松懈、躲闪不及的黑狼卫吞没。

连惨叫都未能发出,那两名黑狼卫便在极致的高温中化为两具焦黑的残骸,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恶臭。

这搏命一击暂时逼退了敌人的紧密合围,但也彻底抽干了凯的力量。他单膝跪倒在地,用布满伤痕的手臂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完全倒下,龙翼无力地垂落,鲜血如同小溪般从多处伤口流淌下来,在他身下汇成一滩触目惊心的暗红。

李望看着凯那即使濒临崩溃也依旧死死挡在他身前,为他争取一线生机的背影,眼眶瞬间被滚烫的液体充满。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他知道,自己留下毫无意义,只会让凯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转身朝着青风镇的方向,发足狂奔。风声在他耳边疯狂呼啸,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身后传来的愈发激烈的碰撞声、马刀砍入血肉的闷响,以及凯那压抑到极致、却依旧无法完全吞没的痛哼。

不能停!不能回头!不能辜负凯用命换来的机会!

他拼命地跑,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抬起都耗费着巨大的意志力。身后的打斗声似乎因为距离的拉远而渐渐变得模糊,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恐惧如同鞭子般抽打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

就在他以为已经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眼前似乎看到一线生机时,脚下突然一空!

那是一处被茂密枯草和雨后湿滑苔藓完全掩盖的陡坡边缘!

李望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沿着陡峭湿滑的坡面翻滚下去。天旋地转,世界在他眼中疯狂地旋转、颠倒,坚硬的石块、断裂的枯枝、盘结的草根如同无数把钝刀,不断撞击、刮擦着他的身体,发出令人心悸的沉闷响声。他试图抓住什么来阻止下坠,手指在湿滑的泥土和冰冷的石头上徒劳地划过,留下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却什么也抓不住。

不知翻滚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最后一下沉重的撞击来自他的后背,狠狠砸在一块半埋于泥土中的坚硬巨石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传入他自己耳中,随即,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每一根神经末梢。仿佛每一根骨头都错了位,甚至碎裂开来,每一寸肌肉都被撕裂,内脏在巨大的冲击下仿佛移了位。他试图呼吸,却感觉胸口被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而痛苦的声音。他想呼喊,想呼唤凯的名字,张开口,却只有一股股腥甜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咙,堵住了所有声音,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他像一摊烂泥般瘫在冰冷刺骨的泥泞中,除了剧痛和窒息感,身体其他部分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完全动弹不得。视线开始模糊、涣散,只能透过稀疏的、沾满水珠的枯草缝隙,看到一小片被阴云笼罩的、灰蒙蒙的天空。雨后的寒冷无情地侵蚀着他重伤濒死的身体,迅速带走他本就不多的体温,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即将熄灭。

就在这时,手腕上那沉寂了片刻的黑色烙印,骤然变得滚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那股熟悉的、戏谑而冰冷的声音,直接在他濒临涣散的意识深处响起,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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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啊,我亲爱的小宿主,多么狼狈凄惨的模样。那位高贵的‘高个子’正在上面为你浴血奋战,生死未卜。而你呢?像条被遗弃的瘸狗,瘫在这泥坑里,连一声像样的哀嚎都发不出来,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或者更糟——被随后搜寻过来的黑狼卫发现,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了结你微不足道的小命。”

李望连在心中反驳、甚至诅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意识如同漂浮在痛苦海洋上的碎片。

“啧啧,让我看看,”虚无之影的声音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残忍和愉悦,“肋骨断了四根,左边小腿骨粉碎性骨折,脊椎受到剧烈冲击,内脏多处出血,最麻烦的是喉骨受损……真是完美的绝境,堪称艺术。那么,现在是你最熟悉、也最期待的环节了,衰仔。交易吗?”

一股微弱而冰冷的力量强行注入,支撑着李望即将彻底涣散的意识,让他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清醒。

“用你接下来三天所有的‘味觉’作为代价。很公平,不是吗?反正你现在连血的味道都快尝不出来了。作为交换,我可以暂时屏蔽掉你这身破烂骨头和内脏传来的大部分痛楚,并且,稍微加速一下你肉体的愈合进程,让你至少能像条虫子一样,爬着离开这个冰冷的土坑,去找个稍微能遮风避雨的地方等死,或者……等待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奇迹,比如那位龙兽人阁下能创造奇迹,杀光追兵下来找到你?”

“选择吧,李望。是带着你这无用的骄傲和这身破烂骨头,烂在这里,成为荒野野兽的晚餐?还是用一点微不足道的感觉,换一个苟延残喘、多活片刻的机会?”

李望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那片被枯草分割的、灰暗的天空。凯还在上面死战,生死不明。张爷爷和锈水镇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们命运未卜。那些微弱却真实的善意之光,尚未在他心中完全熄灭。

他不能……至少不能就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

用尽那被魔鬼强行维持的最后一丝意念,他向着那冰冷的、无处不在的存在,发出了无声的、屈服的信号。

下一刻,一股更加冰冷的气流从滚烫的烙印处汹涌而出,迅速流遍他破碎的四肢百骸。那足以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变得麻木而遥远,虽然依旧能感受到身体的重创,但已不再是无法忍受的折磨。同时,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阵细微的麻痒感,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伤口处爬行,断裂的骨头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归位、粘合。他尝试着动了动唯一还能稍微控制的手指,虽然依旧虚弱无力,却不再完全失控。

代价也随之瞬间降临。他舌尖上原本能隐约尝到的自身血液的腥甜味,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冰冷的隔膜,将他与食物的滋味、水的甘冽、甚至任何味道的感知彻底隔绝。世界在他本就灰暗的感知中,又缺失了一块重要的色彩。

他艰难地、一寸寸地用手肘支撑起剧痛而麻木的上半身,拖着完全不听使唤、如同不属于自己的双腿,朝着不远处一个看起来稍能遮蔽风雨的岩石裂隙,开始了绝望而缓慢的爬行。湿冷的泥泞浸透了他破烂的衣物,每一次挪动都耗费着巨大的意志力,身后泥泞的土地上,留下了一道混合着血水、泥浆和绝望的蜿蜒痕迹。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残破的身躯能否支撑到找到那个裂隙,不知道爬过去之后又能如何,不知道凯是生是死,更不知道前路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他只知道,作为一枚棋子,他被迫又一次支付了代价,在这条看不到光的泥泞道路上,继续着绝望而卑微的挣扎。

雨后的山林蒸腾着湿润的草木气息,泥土松软,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足迹。影无声地穿行在林间,他是一只黑豹兽人,皮毛在透过枝叶间隙的斑驳光线下泛着哑光般的油亮。他的动作流畅而静谧,肌肉在皮下如水流般起伏,一双琥珀色的竖瞳敏锐地扫视着四周,搜寻着猎物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今天他的运气不算太好,追踪的一头林鹿似乎格外警觉,足迹消失在了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影微微蹙眉,决定绕到上风处,从另一侧的山坡看看情况。他习惯性地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路径,那里靠近一处陡坡,平时少有兽人前往。

就在他接近坡底时,空气中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着泥土的腥味钻入他的鼻孔。不是新鲜猎物的血气,更像是……某种东西正在缓慢腐朽的味道。影的耳朵敏锐地转向气味传来的方向,身体微微伏低,放缓了呼吸,无声无息地靠了过去。

拨开一丛沾着水珠的、过度茂密的蕨类植物,他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岩石裂隙阴影里的身影。

那是一个柴犬兽人,看起来年轻而瘦弱,浅棕色的皮毛沾满了干涸的泥浆和暗红色的血痂,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蜷缩成一团,身体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破烂的粗布麻衣几乎成了布条,勉强挂在身上。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周围肿胀发紫。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影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得这种伤,从高处滚落,撞击造成的。他沉默地观察了片刻,目光扫过少年身上那些并非野兽利齿造成的、更像是被粗糙岩石和树枝刮擦撕裂的伤口,以及那显而易见的骨折。没有武器,没有行囊,只有一身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了的狼狈与重伤。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是求生的本能让他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挣扎出一丝清明。他费力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露出一双因为高烧和痛苦而显得浑浊黯淡的褐色眼眸。那双眼眸在接触到影的瞬间,猛地闪过一丝极致的恐惧,他试图向后缩去,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喉咙里发出破碎而嘶哑的嗬嗬声,连一声完整的惊叫都无法发出,只有绝望的气音。

影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那双琥珀色的竖瞳里没有好奇,没有审问,甚至没有太多的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他看出了少年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戒备,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幼兽才会有的眼神。

过了几息,影缓缓地、动作清晰地将自己带来的猎弓和腰间悬挂的几只野兔卸下,轻轻放在一旁的空地上,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也没有敌意。然后,他向前迈了一步,步伐很轻,生怕惊扰到对方。

少年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但他已经退无可退,岩石冰冷的触感从背后传来。

影在他身前蹲下,伸出覆盖着短而光滑黑色皮毛的手掌,动作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少年滚烫的额头。少年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因为那掌心冰凉的触感而微微松弛了一丝紧绷的肌肉。

“能听见我说话吗?”影的声音低沉,带着兽人语特有的生硬质感,但语调却很平稳,没有什么起伏。

少年艰难地眨了眨眼,算是回应。他的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影,警惕未曾完全散去。

“你伤得很重。”影陈述着事实,目光扫过那扭曲的腿骨,“骨头断了,需要接上。留在这里,会死。”

他没有问“你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在这里”,这些问题的答案对于一个濒死的人来说毫无意义。他只是伸出手臂,动作依旧缓慢而坚定,示意要将少年抱起来。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完全不认识这个黑豹兽人,不知道对方是善意还是别有目的。但身体里不断流失的力气和无处不在的剧痛在提醒他,拒绝,可能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他看着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眼睛,里面没有他熟悉的贪婪、嘲讽或残忍,只有一种近乎原始的、对生命存续的直观判断。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意识再次陷入昏沉。

影的动作很稳,尽可能小心地避开少年身上明显的伤口,将他打横抱起。少年的身体轻得惊人,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影抱着他,拾起自己的猎弓和猎物,转身朝着自己位于青风镇边缘的林间木屋走去。他的脚步依旧沉稳,没有因为额外的负重而显得匆忙,仿佛只是从林中带回了一件特别的收获。

木屋不大,由结实的原木搭建而成,带着岁月沉淀的深褐色泽。里面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靠墙是一张铺着兽皮的木床,角落里有垒砌的简易灶台,墙上挂着一些风干的草药和兽皮,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烟火气息。

影将昏迷的少年轻轻放在铺着柔软干草的兽皮床铺上,然后开始忙碌起来。他先是从屋外的水缸里打来干净的清水,用一块柔软的麻布浸湿,仔细地、一点点擦拭掉少年脸上和手臂上干涸的泥污与血痂,露出底下苍白而脆弱的皮肤。他的动作熟练而轻柔,仿佛在处理一件易碎的珍宝。

擦拭到一些较深的伤口时,少年即使在昏迷中也会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影会停顿一下,然后更加放轻动作。清理完可见的污垢后,他走到墙边,从几个悬挂的草药束中取了几片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深绿色叶子,放在石臼中捣碎,渗出碧绿色的汁液。他用干净的羽毛蘸取这些汁液,小心地涂抹在少年身上那些红肿发炎的擦伤和撕裂伤处。这是薄荷露,能清凉镇痛,防止伤口恶化。

接着,他取来另一个陶罐,里面是他自己配置的褐色草药粉,散发着苦涩的草木气息。他将药粉用少许清水调成糊状,然后目光落在了少年那扭曲变形的左腿上。

接骨的过程必然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影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坚实有力的双手,精准地握住了断骨处的两端。他深吸一口气,手下猛地用力,伴随着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哒声,错位的骨头被强行复位。即使在昏迷中,少年也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痛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瞬间渗出大量冷汗。

影迅速将准备好的草药糊均匀地敷在已经肿胀发紫的伤处,然后用几片削好的薄木片作为夹板,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地将伤腿固定好。他的动作快而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看到少年依旧紧蹙的眉头和因痛苦而不安稳的睡颜,以及那干裂得起皮的嘴唇,影知道这还不够。他转身走到灶台边,生起一小堆火,架上一个小陶罐。他从今天猎到的野兔上割下一小块最鲜嫩的里脊肉,又加入几段林中采来的、带有润肺化痰效用的根茎和几味性质温和的草药,一起放入罐中,加上清水,慢慢熬煮起来。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柴火轻微的噼啪声和陶罐里汤汁逐渐沸腾的咕嘟声。浓郁的、带着草药清香的肉汤气息渐渐弥漫了整个木屋。

当肉汤熬得恰到好处,汤汁呈现出温润的乳白色时,影盛出小半碗,小心地端到床边。少年似乎被食物的香气唤醒,或者说,是身体本能对能量的渴求让他再次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迷茫而虚弱,但比之前清明了一些。

看到近在咫尺的影和那碗冒着热气的汤,他下意识地又想往后缩,喉咙里发出警惕的呜咽。

影没有勉强,他只是将碗放在床边一个伸手可及的木墩上,然后自己退开几步,坐到灶台边的木凳上,拿起一把小刀,开始默默地处理剩下的猎物,仿佛对少年不再关注。

肉汤的香气不断飘来,像一只无形的手,撩拨着少年空瘪的胃袋和求生的本能。他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专注处理猎物的黑豹兽人,对方的姿态放松而自然,没有任何要伤害他的意图。他又看了看那碗近在咫尺、看起来温暖而诱人的肉汤。

饥饿和虚弱最终战胜了残余的恐惧。他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伸出手,颤抖着捧起那只温热的陶碗。碗很烫,但他顾不上了。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

然而,什么味道都没有。

汤汁是温热的,口感是润滑的,他能感觉到那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里,带来一丝舒适的暖意。但是,预期中肉汤的鲜美、草药的清苦……任何味道都没有。他的舌头仿佛变成了一块麻木的木头,无法感知到任何滋味。交易……味觉……虚无之影冰冷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他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更深沉的悲哀。

但他没有停下。即使尝不到味道,身体也需要这份滋养。他一口接一口,沉默地、机械地将碗里的汤和炖得软烂的肉糜全部吃了下去。热汤下肚,驱散了一些寒意,也带来了一些力气。

当他放下空碗时,影似乎刚好处理完手中的猎物,转过身来。他看到空了的碗,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来,拿起碗,又盛了半碗,依旧放在那个木墩上。

这一次,少年没有犹豫太久,他再次捧起碗,沉默地喝完了。

两碗热汤下肚,少年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了一些。他靠在柔软的兽皮垫子上,看着那个沉默的黑豹兽人收拾好灶台,将东西归置整齐,然后拿起猎弓,似乎准备再次出门。

在离开前,影走到床边,将一只装满清水的木杯和一小堆洗干净的、可以生吃的多汁根茎放在少年伸手可及的地方。他看了看少年固定好的伤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依旧平淡:“不要乱动。我傍晚回来。”

说完,他不再停留,推开木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中。

木屋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少年一个人。他躺在柔软的兽皮上,身上伤处的疼痛因为草药的作用减轻了许多,虽然依旧存在,但已不再是无法忍受的折磨。腹中有食物带来的暖意,喉咙也不再干渴得冒烟。他环顾着这间简洁却充满生活气息的木屋,看着门口那束随意插在陶罐里的、不知名的白色野花,感受着身下干燥而洁净的兽皮。

没有追问,没有审视,没有索取。只有沉默的帮助,细致的照料,和恰到好处的距离。

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微微松弛了下来。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他眼角滑落,迅速没入兽皮的绒毛中,消失不见。他缓缓闭上眼,这一次,疲惫和伤痛带来的昏睡中,似乎少了一些恐惧,多了一丝久违的、微弱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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