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进入第二周,节奏逐渐稳定下来。每天早上七点开工,傍晚六点收工,如果有需要补拍的夜景会延长到八点。望海村的秋天越来越深,早晚需要穿厚外套,海风也带上刺骨的凉意。
这天上午拍的是李在民帮父亲修屋顶的戏。老宅的一角漏雨,父亲自己修了几次都没修好,李在民看不过去,搬来梯子要帮忙。
这场戏的喜剧感在于——一个在首尔做建筑设计的高级白领,面对老屋漏雨这种实际问题时的手足无措。金志洙需要演出那种“理论上知道该怎么做,实际上做起来一团糟”的窘迫。
道具组准备了真实的瓦片和工具。金志洙饰演的李在民穿着不合身的旧工作服,戴着手套,笨拙地爬上梯子。金成焕饰演的父亲在下面扶着梯子,脸上是那种“我就知道你做不好”的无奈表情。
“左边那片瓦要换掉。”父亲在下面指挥。
李在民小心翼翼地掀起瓦片,结果连带掀起了旁边几片,碎瓦哗啦啦掉下来,他慌忙躲避,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cut!”朴振宇在监视器后笑了,“志洙xi,你刚才那个惊慌的表情很真实。我们保一条,这次瓦片掉得更多些。”
第二遍拍摄时,金志洙真的差点滑倒,幸好及时抓住梯子。这个意外被朴振宇保留了下来:“真实!就是要这种真实的笨拙!”
修屋顶的戏拍了整整一上午。结束时,金志洙的手套磨破了,脸上沾着灰,工作服也脏了。但他觉得很畅快——这种体力活能让人暂时忘记复杂的情绪,专注于简单的动作。
午休时,他坐在小学教室的台阶上吃盒饭。手机震动,是姜国焕发来的消息:“《时间旅行者》昨晚播了第三、四集,收视率稳定在12,口碑很好。有媒体想约专访,我暂时推了,等你拍完再说。”
金志洙回复:“好的,辛苦哥了。这边拍摄很顺利,大概还有十天能完成主要戏份。”
“朴导演那边反馈说你状态很好。保持住,这种小成本独立电影往往能出好东西。”
刚结束和姜国焕的对话,少女时代群里弹出消息。崔秀英发了一张釜山演出场馆的照片:“舞台搭建中!期待周六的见面会!”
权侑莉:“志洙xi真的能来吗?”
金志洙看到这条,回复道:“应该可以,周六下午能到釜山。”
群里瞬间热闹起来。崔秀英发了一串欢呼的表情:“太好了!我们请你吃饭!釜山海鲜!”
黄美英:“志洙xi拍摄辛苦了,正好来放松一下。”
林允儿也发了条消息,但比较克制:“路上注意安全。”
这个小小的约定让金志洙对周末有了期待。在渔村待了快两周,虽然创作上很充实,但确实有些想念城市的热闹和熟悉的朋友。
下午的拍摄是重头戏——李在民和父亲的第一次争吵。不是激烈的争吵,是那种压抑的、克制的、每个字都带着多年积怨的争吵。
起因是父亲再次拒绝去首尔的提议。李在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您就非要这样吗?非要一个人待在这里,等到真的出事了才后悔?”
父亲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在民,你了解这里吗?了解你父亲的生活吗?你每次回来,就像视察一样,看看我还活着,然后就走了。你真正关心过我想什么吗?”
这场戏的情绪层次很复杂。金志洙需要演出李在民的委屈和愤怒——他觉得自己在尽责任,却得不到理解。金成焕需要演出父亲的失望和疲惫——他需要的不是儿子的施舍,是真正的陪伴。
拍摄前,两位演员单独聊了聊。
“前辈,您觉得这场争吵的爆发点应该在哪里?”金志洙问。
金成焕思考着:“我觉得不是在某个词上,而是在某个沉默里。两个人把话都说出来了,然后突然安静,那个安静里才是真正的情绪。”
这个理解很有深度。金志洙点点头:“那我们在说台词的时候,不要用太激烈的语气,就用平常的语气说那些伤人的话。越平常,越伤人。”
拍摄开始。两人坐在老宅的客厅里,窗外是阴沉的天空。对话按照剧本进行,但语气都很平静,就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说到“你真正关心过我想什么吗”时,金成焕的声音甚至有些疲惫,不是质问,而是陈述。
金志洙饰演的李在民愣住了。他看着父亲,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这个停顿很长,长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屋檐的声音。
然后他低下头,肩膀垮了下来。不是愤怒的爆发,而是突然的无力——他意识到父亲说得对,他这些年确实像个旁观者。
“cut!”朴振宇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破刚才的氛围,“这条……太好了。我们就用这条。”
收工时,天色已晚。金志洙没有立刻回住处,而是沿着海边散步。傍晚的海滩上几乎没有人,只有几艘渔船正在返航。他想起今天拍摄时的那种无力感——李在民的无力,也许也是很多子女的无力:想孝顺,却用错了方式;想靠近,却走错了方向。
手机响了,是林允儿的视频通话。接通后,屏幕那头的她似乎刚结束练习,头发扎成高马尾,额前有汗珠。
“在散步?”她看到金志洙身后的海。
“嗯,刚收工。你今天练习这么晚?”
“新舞台的编舞有点难,多练了一会儿。”林允儿擦了擦汗,“你那边拍摄还顺利吗?”
“今天拍了场争吵的戏。”金志洙在海边的礁石上坐下,“拍完后心里有点闷。”
“那种戏确实消耗情绪。”林允儿理解地说,“我拍感情戏的时候也是,拍完需要时间抽离。”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金志洙看着屏幕里林允儿的脸,突然说:“周六见面会,我需要准备什么吗?比如礼物之类的。”
林允儿笑了:“人来就可以了。不过如果你真想带……带点渔村特产?秀英欧尼肯定会喜欢的。”
“渔村特产……”金志洙想了想,“鱼干?海带?还是贝壳?”
“都可以!重要的是心意。”林允儿眼睛弯弯的,“其实你能来,我们就很高兴了。拍摄这么忙还抽时间。”
“应该的。我也需要换换环境,调整状态。”
又聊了几句,林允儿那边有人叫她,便挂了电话。金志洙继续坐在礁石上,看着夜色渐渐吞没海平线。
渔村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上一分钟还能看到晚霞,下一分钟天就全黑了。星星一颗颗亮起来,因为没有城市光污染,星空格外清晰。
金志洙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看星星了。在首尔,夜晚的天空总是泛着橙红色的光晕,星星几乎看不见。而在这里,银河清晰可见,像一条发光的河流横跨天际。
这种简单的美,有着让人平静的力量。
回到住处时,朴万洙正在客厅看电视剧。老人听到他回来,转头问:“吃饭了吗?”
“还没。”
“厨房有剩菜,热一下就能吃。”
金志洙热了饭菜,坐在客厅和老人一起吃。电视剧里正在播家庭剧,讲的是婆媳矛盾。朴万洙看得很认真,偶尔还会评论:“这个婆婆太刁难人了。”
“叔叔喜欢看这种剧?”金志洙问。
“打发时间。”朴万洙说,“一个人住,有点声音热闹些。”
这话说得平常,但金志洙听出了背后的孤独。他想起剧本里李在民发现父亲每天开着电视睡觉的细节——不是真的想看,只是害怕太安静。
“我周六要去釜山一天。”金志洙忽然说,“朋友有演出,我去看看。”
“好啊,去城里换换心情。”朴万洙点点头,“釜山不远,坐车两小时。帮我带点东西回来?”
“当然,您需要什么?”
“买点好的膏药。我膝盖疼,村里的药店种类少。”
这个请求很具体,金志洙认真记下:“好的,我记着了。”
晚饭后,他上楼整理行李,为周六的短途出行做准备。渔村到釜山没有直达车,需要先坐巴士到光州,再从光州坐火车。姜国焕已经帮他安排好了车,周六上午拍完戏就走,周日下午回来。
打开衣柜,他发现自己带来的衣服都带着渔村的气息——海风的味道,柴火的味道,还有那种被朴素生活浸染过的质感。他选了套相对干净的衣服,装进背包。
然后他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过去几天的拍摄心得需要整理,那些即兴的灵感、偶然的发现、对角色的新理解,都应该记下来。
“李在民和父亲的矛盾,本质上是两种生活方式的冲突。”他写道,“父亲代表的是扎根的生活——与土地、海洋、季节紧密相连的生活。儿子代表的是流动的生活——在城市间移动,与人和事建立短暂连接的生活。两种生活没有对错,只是不同。但亲情要求它们必须互相理解。”
写到这里,他停下来思考。这部电影如果拍得好,应该能让观众看到这种冲突,也能看到理解和和解的可能性。不是谁妥协于谁,而是在差异中寻找共存的方式。
手机震动,是刘亚仁发来的消息:“听说你下周要去釜山?我也在釜山拍戏,有空见一面?”
金志洙有些意外:“前辈在釜山拍什么戏?”
“犯罪片,追车戏,在海云台那边拍。累死了,每天被海风吹成傻子。”后面跟了个疲惫的表情,“你要是来,我们吃个饭,诉诉苦。”
“好,周日中午我应该有空。”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到时候把地址发你。”
放下手机,金志洙感到一种温暖。在这个行业里,能遇到真正理解彼此的朋友不容易。他和刘亚仁的友谊建立在对表演的共同追求上,这种关系简单而坚固。
窗外,渔村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宁静。偶尔有狗叫声传来,很快又恢复寂静。
金志洙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中的村庄。点点灯火散布在山坡上,像倒置的星空。这个小小的村庄,正在通过他们的镜头,被记录,被讲述。
而他作为演员,正在成为这个故事的一部分。不是旁观者,是参与者,是那个把虚构变成真实、把剧本变成生活的人。
这种工作虽然辛苦,但有着无可替代的意义——通过成为另一个人,来理解更多人的生活;通过讲述一个故事,来触动更多人的心。
关灯前,他看了眼日历。今天十月二十日,拍摄已经过半。再过十天,他就要离开这个村庄,回到首尔,回到那个喧嚣的世界。
但在这里的经历,在这里的感受,在这里成为李在民的那些时刻,会一直留在他的表演里,成为他作为演员的一部分。
而周六的釜山之行,像是一个小小的间隙——在紧张的拍摄中,插入一段现实生活。去看看朋友,去看看舞台上的光,去感受城市的脉搏。
然后再回来,继续完成剩下的工作。
这种节奏很好——有专注,也有放松;有沉浸,也有抽离;有成为他人,也有做回自己。
海浪声从远处传来,均匀而持续。金志洙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明天还有新的戏要拍,但现在,他只需要好好休息,为接下来的工作积蓄能量。
在这个渔村的夜晚,一切都恰到好处——工作有进展,友情有联结,创作有意义。
而所有这些,都在推动着他,向着那个“最强影帝”的目标,稳稳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