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海边的对话(1 / 1)

清晨六点,天色灰蒙。海面上漂浮着薄雾,将远处的渔船和礁石都晕染成水墨画般的轮廓。金志洙比平时醒得更早,简单洗漱后便独自来到海边。今天天气预报很准,是阴天,要拍的是那场关键的海边散步戏——父子之间看似随意、实则沉重的对话。

他在沙滩上慢慢走着,感受着脚下沙粒的质感,听着规律的海浪声。这场戏的难点在于“轻”与“重”的平衡:父亲要以最平常的语气说出自己身体的不适,儿子要在看似平静的反应下,传递出内心翻涌的情绪。

剧本上只有简单的几行字,但金志洙知道,这场戏需要演出那些没写出来的东西——多年的疏离,未说出口的关心,以及那种“想靠近却不知如何靠近”的无力感。

七点,剧组陆续抵达。朴振宇看到金志洙已经在那里,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咖啡:“起这么早?”

“睡不着,来感受一下氛围。”金志洙接过咖啡,温热从掌心传来。

“今天这场戏很重要。”朴振宇望向海面,“拍好了,整部电影的情感基调就稳了。”

金成焕也到了,老人今天穿得更厚实些,是剧本要求的——父亲因为体虚,比儿子多穿了一件外套。化妆师在他的眼下加了更深的阴影,让那种病态的疲惫感更明显,但又不刻意。

“前辈,今天这场戏,您打算怎么处理那句话?”金志洙问。

金成焕思考片刻:“我觉得,父亲说那句话的时候,不应该看儿子。他可能看着海,或者看着脚下的沙子,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越是轻描淡写,越显得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个理解与金志洙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点点头:“那我接话的时候,也不应该立刻有强烈反应。可能要停顿几秒,就像没听清,或者不敢相信。”

“对,就是那种‘听到了但需要时间消化’的感觉。”

八点,晨雾渐散,光线变得柔和。朴振宇决定开拍。

“《归途》第十五场第一镜,action!”

镜头从侧面跟随,金志洙和金成焕并肩走在沙滩上,中间隔着大约半米的距离。两人走得不快,脚步在湿沙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开头几句是剧本上的闲谈——关于天气,关于最近的渔获,关于村里某位老人去世的消息。这些看似无关的对话,实际上在为后面的关键台词做铺垫。

走到一块巨大的礁石旁时,金成焕停下脚步,喘了口气。这个停顿不是演的,是老人真实的疲惫。金志洙也跟着停下,但没有扶他——剧本里,李在民还没意识到父亲身体已经这么差。

“最近……”金成焕望着海面,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模糊,“出海的时候,气有点接不上。”

他说得那么平常,就像在说“今天鱼不多”。金志洙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才转头看向父亲:“什么?”

“医生上个月来村里义诊,说我心脏不太好。”金成焕依然没看儿子,从口袋里摸出烟,但没点,只是拿在手里把玩,“让我少喝酒,少出海。酒能少喝,不出海……不出海我能干什么?”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金志洙感到心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不是表演,是真实的生理反应。他看着眼前这个微微佝偻的老人,突然看到了所有父亲的影子——那些不愿成为负担,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老去的父亲。

剧本里这里有一句台词:“爸,如果真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但此刻,金志洙说不出来。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父亲,眼神里有震惊,有慌乱,有愧疚,还有一种“我该怎么办”的无助。

这个沉默持续了五秒,在镜头里显得格外漫长。

然后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医生……怎么说?”

“就说老了,零件不好用了。”金成焕终于点了烟,吸了一口,咳嗽起来。咳嗽是真的,老人被烟呛到了,但这个意外反而让表演更加真实——一个心脏不好的老人,连抽烟都会咳嗽。

金志洙下意识伸手想拍拍他的背,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这个犹豫的动作完全即兴,却被摄影机完美捕捉。

“cut!”朴振宇的声音有些激动,“这条……太棒了。我们保一条,但刚才的表演已经很难超越了。”

第二遍拍摄时,两人都做了一些细微调整。金成焕在说“不出海我能干什么”时加了一个苦笑,金志洙在沉默时加了一个无意识地握紧拳头的动作。这些小细节让情感更加丰满。

拍完这场戏,整个剧组都安静了片刻。所有人都被刚才的表演感染了,那种沉重的真实感在空气中弥漫。

“休息半小时!”朴振宇喊道,然后走到两位演员身边,“辛苦了。刚才那条……我想剪进预告片。”

上午剩下的时间拍了几个补充镜头——父子在礁石上坐下,继续聊些有的没的,但气氛已经不同了。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那种想说又不敢说的关心,通过眼神和肢体语言传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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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金志洙独自坐在道具组准备的折叠椅上,看着上午拍的素材回放。监视器里,自己的每个细微表情都被放大——听到父亲说身体不好时瞳孔的收缩,伸手又停住的犹豫,沉默时喉结的滚动。

这些都不是他刻意设计的,是当时真实的情感反应。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好的表演”——不是技巧的堆砌,而是真实的情绪在镜头前的自然流露。

手机震动,是林允儿发来的消息:“今天拍得怎么样?听说有场很重要的戏。”

金志洙拍了一张此刻的海景发过去:“刚拍完。是一场父子在海边散步的戏,父亲说出自己身体不好。”

“啊……那种戏很难演吧。要很克制,又不能太平淡。”

“嗯,很难。但拍完后有种……完成了一件重要事情的感觉。”

“我懂那种感觉。就像我们准备一场重要的舞台,练了很久,终于完美呈现的那一刻。”林允儿顿了顿,又发来一条,“对了,釜山见面会的具体时间定了,下周六晚上七点。如果你能来……我给你留了票。”

金志洙看了眼拍摄日程表。按照计划,下周六应该能完成主要戏份,周日可以休息一天。他回复:“我应该能去。把地址发我,我周六下午从这边过去。”

“真的?太好了!不过你别太赶,安全第一。”

“嗯,我会安排好。”

放下手机,金志洙继续看回放。朴振宇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志洙xi,你觉得这部电影拍完后,观众会有什么感受?”

这个问题让金志洙思考了一会儿:“可能不会像商业片那样有强烈的戏剧冲突,但应该会有一种……共鸣。关于家庭,关于离别,关于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

“这正是我想做的。”朴振宇眼神坚定,“现在市场上太多追求刺激的作品了,我想做一部让人静下来看的电影。哪怕只有很少的观众看到,只要他们能被触动,就够了。”

这种纯粹的艺术追求让金志洙有些感动。在这个行业里,能保持这种初心的人不多。

下午的拍摄比较轻松,是一些父子日常相处的片段——一起吃饭时尴尬的沉默,看电视时各自想着心事,晚上父亲给儿子铺床时的笨拙。这些看似平淡的镜头,实际上在积累情感,为后面的高潮戏做准备。

拍父亲铺床那场戏时,金成焕加了一个细节:他抖开被子时,从里面掉出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和年幼的儿子,在海边笑着。

这个即兴发挥让朴振宇再次喊停后兴奋不已:“金成焕前辈,您怎么想到的?”

“我父亲就有这个习惯。”金成焕说,“他把重要的照片都夹在书里,或者收在被子里。说这样每天睡觉都能梦到。”

金志洙捡起那张道具照片。照片上的“父亲”和“儿子”都是剧照师提前拍的,做旧处理后很有年代感。他看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父子,突然明白了这场戏的意义——父亲不是简单地铺床,而是在这个儿子要睡的床上,放进了他们的回忆。

这一刻,李在民应该是什么反应?剧本里没写。金志洙想了想,没有说台词,只是把照片小心地放回父亲手里,然后帮他把被子铺平。

这个无声的回应让金成焕眼眶微红。老人点点头,把照片收进口袋,继续铺床。

“cut!”朴振宇的声音有些哽咽,“这条……这条过了。今天收工吧,大家情绪需要调整。”

傍晚回到住处,金志洙感到一种奇异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是情感消耗后的疲惫。今天的拍摄让他仿佛真的经历了一场与父亲的沉重对话,那些情绪还留在身体里,需要时间消化。

朴万洙正在院子里晒鱼干,看到他回来,抬头问:“今天拍得累吗?”

“有点。”金志洙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叔叔,如果您生病了,会告诉您儿子吗?”

老人手里的动作停了停:“看什么病。小病不说,说了让他担心。大病……大病也未必说,说了他也帮不上忙,还耽误他工作。”

“可是如果不说,他后来知道了,会更难受。”

“那也比耽误他前途好。”朴万洙说得平淡,但这话里有一种老一辈人特有的牺牲逻辑,“我们这一代人,苦惯了。孩子能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让金志洙沉默了很久。他想起前世父亲确诊癌症晚期时,也是拖到实在瞒不住了才说。那时他质问父亲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父亲只说:“告诉你有什么用?你戏不拍了?”

当时他觉得父亲不懂他,现在想来,也许那是父亲表达爱的方式——宁愿自己承受,也不愿成为孩子的负担。

晚饭时,朴振宇来了,带来一瓶烧酒。“今天拍得太好了,喝一点庆祝。”他说,“不过金成焕前辈先回去了,说累了。”

三人坐在院子里,就着简单的下酒菜——花生、鱼干、泡菜,慢慢喝着酒。秋夜的空气微凉,远处传来海浪声。

“志洙xi,你知道吗,”朴振宇喝了一口酒,“拍这部电影,对我来说就像还债。还我父亲的债,也还故乡的债。我在首尔学了电影,拍了几部短片,但总觉得少了什么。回到这里,我才明白少了什么——少了根。”

“根?”金志洙重复这个词。

“对。电影就像树,需要扎根在真实的土壤里才能长得好。”朴振宇望着夜空,“我以前拍的那些,技巧都有,但没有根。这次,我想把根扎在这里,扎在这个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扎在这些真实的人和事里。”

这话说得有些醉意,但金志洙听懂了。他想起自己前世的那些表演,那些追求技巧而忽略真实的日子。这一世,他一直在寻找的,也许就是这种“根”——对角色真实的理解,对故事真诚的投入。

酒过三巡,话题变得松散。朴振宇说起他小时候在村里的事,朴万洙偶尔补充几句。金志洙大多时候在听,偶尔问些问题。

“我儿子小时候,最喜欢夏天。”朴万洙忽然说,“夏天可以下海游泳,可以捡贝壳。每次我出海回来,他都会跑过来翻我的桶,看有没有抓到特别的东西。”老人笑了笑,“有一次我抓到一只蓝色的小螃蟹,他养在玻璃瓶里,养了一个月,最后还是死了。他哭了整整一天。”

这个故事很普通,但金志洙却听得认真。他想,也许所有的父子回忆都是由这些碎片组成的——一只蓝色的螃蟹,一张夹在被子里的照片,一次晕船的海上经历。

这些碎片看似微不足道,但在岁月里沉淀后,会成为连接两个人的线,即使线的那头已经走得很远,只要轻轻一拉,还是会有感觉。

夜深了,朴振宇先离开。金志洙帮朴万洙收拾碗筷,然后上楼回到房间。

他打开笔记本,今天没有分析表演,而是写下了朴万洙讲的那个蓝色螃蟹的故事。写完后,他在旁边标注:“李在民应该也有这样的童年碎片。不是戏剧性的重大事件,就是这些小小的、温暖的、后来才懂得珍贵的瞬间。”

窗外,渔村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宁静。远处有渔船的灯火在移动,像黑暗海面上孤独的星星。

金志洙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拍摄,想着父亲们的沉默与牺牲,想着那些没说出口的爱与抱歉。

明天还有新的戏要拍,但今晚,他允许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里。作为一个演员,他需要感受这些,记住这些,然后在需要的时候,把它们变成李在民的血肉。

海浪声如呼吸,均匀而持续。在这个海边村庄的第四夜,金志洙感到自己与这片土地、这个故事、这个角色的连接越来越深。

而所有这些积累,最终都会通过镜头,变成一种能触动他人的力量。这就是表演的意义——不是展示技巧,而是传递真实的人类情感。

闭上眼睛时,他想起今天金成焕说台词时的侧脸。那张脸上有皱纹,有疲惫,但也有一种奇怪的平静,就像接受了命运安排的人,不再挣扎,只是安静地走完剩下的路。

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表演都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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