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华的突然失联与神秘劫持,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猛地一拨,让安全岛指挥中心本就凝重的气氛骤然提升到了最高警戒等级。屏幕上,代表李振华皮下信标的最后光点在瑞意边境的崎岖山区地图上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留下一个充满不祥意味的盲区。
“车辆来源查到了!” “铁匠”的声音带着快速行动后的急促,“是日内瓦一家高端私人租赁公司的车,三个小时前被一位持假护照的‘中东商人’租走,押金支付用的是不记名加密货币。车内残留的金发经过初步光谱分析,发质极好,染发剂成分是瑞士一个顶级沙龙专供的有机品牌,客户名单高度保密。清洁剂气味与我们在‘圣所’庄园外围空气样本中检测到的某种特定芳香烃残留有部分吻合!”
多条线索,若隐若现,却都隐隐指向那座阿尔卑斯山深处的阴影堡垒。莱因哈特的人?动作如此之快,如此精准?是“归巢鸟”计划一开始就被识破了,还是李振华身上那微弱的神经“印记”真的像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被莱因哈特高度敏感的系统捕捉到了?
“庄园外围传感器有异动吗?” 宋晚晴声音冷静,但眼底深处燃烧着冰焰。
“有!”沈墨迅速调出数据图表,“就在李振华信标消失前后约十分钟,庄园东侧,靠近我们推测的‘能源/备份核心’锚点方向的地下,电磁噪音水平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剧烈的尖峰脉冲,随后迅速回落,但基线比之前抬高了约5。同时,庄园西南角一处伪装成护林员小屋的附属建筑内,热源信号显示有至少两人快速进出,随后一辆经过伪装的山地越野车驶离,方向大致与李振华失联区域吻合!”
时间、地点、迹象,高度关联!几乎可以断定,劫走李振华的,就是“圣所”的人!莱因哈特果然被惊动了,而且反应速度远超预期!
“他们带走了李振华…是想审问?灭口?还是…” 高远沉吟。
“都有可能。”宋晚晴快速分析,“但如果是简单的灭口,在边境山区就地解决更方便,不必冒险带回守卫森严的‘圣所’。审问的可能性更大,他想知道李振华知道多少,是谁在背后指使,以及…李振华身上那可能引起他系统‘注意’的神经特征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振华熬不住审讯。” “幽灵”的声音平淡却肯定,“他意志早已崩溃,恐惧会让他吐出一切他知道或猜测的东西,包括安全岛,包括‘破晓-i号’,包括宋小姐您。”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局面!李振华就像一颗行走的定时炸弹,一旦在莱因哈特手中爆炸,不仅“断锚行动”会彻底暴露,安全岛的位置、父亲的治疗进展、乃至宋晚晴本人的安全,都将受到直接威胁!
“必须抢在莱因哈特撬开李振华的嘴之前,采取行动。”宋晚晴当机立断,“高远,欧洲行动组能否尝试在车辆进入‘圣所’核心防御圈之前进行拦截?”
“风险极高。”高远摇头,“对方选择山区路线,易守难攻,我们人手不足,且一旦交火,等于直接向莱因哈特宣战,他会立刻进入最高戒备,甚至可能提前处理掉李振华和所有实验证据。的成功率低于10,暴露风险超过90。”
不能强攻。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李振华被带入“圣所”,成为刺向自己心脏的匕首?
指挥中心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仪器运行的微鸣和屏幕上数据流无声的滚动。
沈墨的远程窗口,他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着,大脑以惊人的速度运转。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晚晴,”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冷静,“如果…如果莱因哈特的目标不仅仅是审问李振华呢?如果他对李振华身上那异常的神经‘印记’本身,产生了…‘研究兴趣’呢?”
众人一愣。
沈墨继续道:“一个被自己抛弃的、本该死掉的‘守门人’,突然携带了一种可能与他的‘protol γ’技术产生微妙感应的神经特征出现…这对莱因哈特这样一个科学疯子来说,可能比李振华脑子里的情报更有吸引力!他可能会把李振华当成一个新的、意外的‘实验样本’来对待,而不是立刻处决的叛徒。这会为我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这个角度极其刁钻,却并非没有可能。莱因哈特的思维模式不能以常理度之。
“即便如此,时间也不会太多。一旦他初步‘检查’完李振华,或者发现‘印记’是我们人为制造的,危险依旧。”宋晚晴沉吟,“我们需要一个更大、更诱人,能让莱因哈特暂时顾不上深究李振华,或者…迫使他将注意力完全转移的‘诱饵’。”
更大、更诱人的诱饵?
宋晚晴的目光,缓缓扫过指挥中心内的众人,最后,落在了大屏幕上父亲病房的监控画面,以及旁边分屏里她自己那张在安全岛数据库中的标准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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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形。
“如果…”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果那个对‘星尘’毒素表现出‘罕见抗性’,并且可能已经开始研究出中和剂的人…亲自出现在他的监控范围内呢?如果这个人的神经特征,可能比李振华身上那点微弱的‘印记’更鲜明、更独特,甚至…与‘protol γ’网络有着某种潜在的、更高的‘共鸣’可能呢?”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大小姐!您是说…您要亲自做诱饵?!”高远失声道,脸色骤变,“这绝对不行!太危险了!”
沈墨在屏幕那头也猛地站起身,几乎要扑到摄像头前:“晚晴!你不能这么做!莱因哈特是个疯子!他对宋家,对你,可能有特殊的执念!你一旦被他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宋晚晴却异常平静,她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劝阻。
“我知道危险。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打乱莱因哈特节奏,为‘断锚行动’创造真正机会,甚至…可能间接保护父亲和李振华(如果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方法。”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我不是要去送死。我是要去‘展示’。”
“展示?”沈墨急问。
“展示‘破晓-i号’的效果,展示我们对‘星尘’和‘protol γ’的了解,展示…他莱因哈特并非全知全能,他的技术并非不可破解。”宋晚晴冷静地分析,“我要以一种他无法忽视的方式,出现在欧洲,出现在他能感知到的范围。但不是直接去‘圣所’,而是去一个公开的、却又能让他相信我有‘秘密目的’的地方。”
“哪里?”高远沉声问,他已经开始快速思考这个疯狂计划的可行性和保护方案。
“国际神经科学峰会。”宋晚晴吐出早已想好的地点,“下个月初在苏黎世召开,全球顶尖的神经科学家和相关领域巨头都会出席。寰宇科技旗下有一个小的生物科技子公司,正好有一项关于神经修复材料的成果被选中做壁报展示。我可以作为‘意外现身’的公司代表前往。”
苏黎世!就在瑞士!距离“圣所”不算遥远,又是公开的国际场合,安保相对严格,莱因哈特即便想动手,也会有所顾忌。但同时,这样一个汇聚了顶尖神经科学人才的地方,对莱因哈特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场”和潜在的“人才库”,他不可能不关注。宋晚晴的“意外”出现,以及她可能“不经意”流露出的对某些特定议题(如神经毒素、意识复苏)的关注,很容易被他解读为一种“挑衅”或“试探”。
“我们需要精心设计我的‘人设’和‘剧本’。”宋晚晴继续道,“一个因父亲重病而投身神经科学、取得意外突破、急于寻求国际合作或认可的年轻继承人。要表现得既有才华和秘密,又有些天真和冒进。同时,要‘泄露’一些经过处理的、关于‘破晓-i号’部分体外效果的数据,以及…我个人在协助父亲治疗过程中,一些‘奇特的’神经生理感受描述。”
她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却又可能带着刺的蛋糕,让莱因哈特那颗傲慢又充满探究欲的心,无法抗拒。
“这会让你成为活靶子!”沈墨声音沙哑,充满担忧。
“所以,我需要最严密的保护,和最周全的撤退方案。”宋晚晴看向高远,“‘铁匠’,这个任务交给你。我要一个以苏黎世峰会为核心的、立体的、多层级的安保与应急计划。同时,我们需要在峰会期间,在‘圣所’外围制造一些其他的、足够吸引莱因哈特部分注意力的‘小麻烦’,让他无法全力对付我。”
“我会制定出至少三套方案,包括紧急撤离路线、安全屋、以及必要时动用我们在瑞士的一切隐藏力量。”高远(铁匠)重重点头,眼中闪过厉色,“既然要钓鱼,鱼竿和网就必须足够结实。”
沈墨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宋晚晴的决定,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会全力配合。重新调整对‘圣所’的监控重点,着重分析莱因哈特可能用于远程监视或评估外界神经科学进展的渠道。同时,我会尝试伪造几篇质量极高、但指向性明确的‘学术钓鱼文’,通过特定渠道在会前散发,进一步铺垫和引导。”
“幽灵”也开口道:“我会负责完善你的‘背景故事’和可能接触的人员筛选,确保每一个与你‘偶遇’或交谈的专家,其背景和立场都经过严格核查,避免混入莱因哈特的直接眼线。”
计划迅速细化,分工明确。尽管风险巨大,但每个人都清楚,这是打破僵局、主动创造战机的关键一步。
宋晚晴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父亲安睡的容颜,和那依旧规律跳动的、代表生命顽强搏动的脑电波形。
父亲,请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勇气。
女儿要去为您,也为所有被困于深渊的人,亲自执火,照亮通往恶魔巢穴的路,并将那黑暗,彻底焚毁。
“行动代号,”她一字一顿,
“‘飞蛾’。”
飞蛾扑火,看似自取灭亡。
但这一次,飞蛾要成为点燃燎原之火的那第一颗火星。
诱饵已定,猎手将行。
一场在繁华都市与深山古堡之间同时展开的、明暗交织的终极心理与科技博弈,正式拉开序幕。
苏黎世的神经科学峰会,将成为宋晚晴与维克多·莱因哈特,第一次隔空交锋的战场。
而真正的猎手,从来都善于将自己,伪装成最诱人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