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厅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那群来自“国家特殊人口管理办公室”的不速之客,连同那个已经彻底沦为阶下囚的顾修远,都灰溜溜地离开了沈家庄园。
苏晚紧绷了好几个小时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懈下来,整个人都感觉有些虚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顾言之还像一只大型考拉一样,用一种小心翼翼又充满依赖的姿势,紧紧地扒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疼。
这算什么事啊?
她一个嫁进来冲喜的“假”少奶奶,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身高一米八五、心智五岁、但武力值堪比人形高达的“弟弟”?
这剧情走向,实在是太离谱了。
“言之,没事了,他们都走了。”她轻轻拍了拍顾言之的后背,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顾言之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她身后探出小半个脑袋,那双清澈的眼睛警惕地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确认真的没有那些穿着制服、让他感到恐惧的人之后,才慢慢地松开了抓着她衣角的手。
但他依旧没有离开,而是像个小跟班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苏晚身边,眼神里充满了雏鸟般的依赖。
苏晚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了不远处那张轮椅。
只见沈澈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顾言之,那眼神,让苏晚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那绝对不是在看一个“小舅子”的眼神。
那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估量,和一丝……让她觉得有些危险的兴味。
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到手的、威力巨大但却极不稳定的新式武器。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走到沈澈身边,用身体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他刚才打了人,真的不会有事吗?”苏晚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
毕竟,被打飞的那个可是官方人员,肋骨都断了好几根,这事可大可小。
“能有什么事?”沈澈收回目光,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抬起手,用那只骨节分明、堪称艺术品的手,轻轻地、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轮椅扶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一个试图对‘s级特殊资产’进行强制措施的低级官员,在目标的‘正当防卫’中受了点无伤大雅的轻伤,整个过程完全符合程序,合情合理。”
他用一种轻描淡写的、仿佛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就为这件足以掀起轩然大波的暴力事件定了性。
苏晚听得眼皮直跳。
什么叫“无伤大雅的轻伤”?肋骨都断了好几根了!
什么叫“合情合理”?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指鹿为马!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位名义上的丈夫,不仅心黑手狠,脸皮也厚得可以跟城墙拐角比一比了。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苏晚也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她知道,只要沈澈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这个男人有把黑的说成白的、把错的说成对的本事。
“那……言之以后,就真的住在这里吗?”苏晚又问出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总不能一直让他跟着自己吧?她晚上还要……还要应付另一头“凶兽”呢!
“不然呢?”沈澈终于抬起眼皮,挑了挑眉,反问道,“送回收容所,等着顾家的人半夜去劫狱?还是送回地下基地,让他心情不好,把白教授那个价值几百亿的实验室给拆了?”
他看了一眼那个亦步亦趋跟在苏晚屁股后面的“大号跟屁虫”,心里那股子怎么都压不下去的酸味又咕嘟咕嘟地冒了上来。
自己费尽心机才救醒的棋子,结果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抢自己老婆?
岂有此理!
“既然他现在只认你,那就暂时养在你身边吧。”沈澈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情不愿,甚至带着几分嫌弃,“正好,我身边也缺一个……能打的。”
苏晚:“……”
你确定是缺个能打的,而不是缺个沙包让你没事练练手出出气吗?
她怎么总觉得,顾言之未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就在这时,老管家钟叔的身影,再次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客厅门口。
他的表情比刚才还要严肃几分,快步走到沈澈身边,微微躬身,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汇报。
“少爷,天穹会所那边,刚刚派人送来了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身后一名“影子”卫队成员手中,接过一个由纯黑檀木制成的、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盒子,双手呈了上来。
那盒子本身就价值不菲,通体散发着一股沉静而古老的气息。
沈澈的目光在盒子上停留了半秒,随即示意钟叔打开。
盒子打开的瞬间,一抹幽暗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金色,猝不及防地映入了苏晚的眼帘。
那是一张卡片。
一张通体由不知名的金属打造,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如同暗夜星空的黑金色的卡片。
卡片的正中央,用一种极其精湛的浮雕工艺,雕刻着一座穿透云层的、高耸入云的塔楼。
正是京城的地标性建筑,也是所有权贵趋之若鹜的销金窟与权力场——天穹会所。
“这是什么?”苏晚好奇地问道。
她能感觉到,这张卡片上,似乎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却又无比精纯的金色气运。
“天穹会所最高级别的会员凭证,黑金邀请函。”沈澈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卡片,发出“哒”的一声脆响。
“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了,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场……”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向苏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鸿门宴。”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
她知道,随着顾家的暂时退场,沈澈的下一个目标,已经浮出水面。
那个三年前,差点将他置于死地的另一个罪魁祸首——陆家。
而这场鸿门宴,就是沈澈正式向整个京城宣告他王者归来的舞台。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什么时候?”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晚。”沈澈的回答,简洁而有力。
今晚?
苏晚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也太快了吧!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怎么?怕了?”沈澈看着她瞬间有些发白的脸色,心情莫名地好了几分。
他喜欢看她为自己担心的样子。
“我……”苏晚张了张嘴,想说“不怕”,但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天穹会所,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京城真正的权力中心,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场。
三年前,沈澈就是从那里跌落神坛的。
如今,他要以一个“残废”的身份,重新踏入那个地方,去面对那些曾经背叛他、伤害他、如今又对他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
这其中的凶险,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就在苏晚心乱如麻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沈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看我如何把那些人,一个一个地,踩进泥里。”
苏晚抬起头,对上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弱和病态,只有如同深渊般的冷静,和即将席卷一切的疯狂。
她的心,竟然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是啊,她怕什么呢?
这个男人,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凶兽”。
该害怕的,是他的敌人才对。
“好。”苏晚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我陪你。”
她的手很暖,像一个小小的暖炉,驱散了他掌心的冰凉。
沈澈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他要的,就是她这句“我陪你”。
有了这三个字,别说区区一个天穹会所,就算是刀山火海,他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