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几步,又猛地刹住,像是想起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回头深深望了她一眼,确认她依旧睁着眼睛,那双清亮的眸子正追随着他的身影,这才又转身,更加急切地跛着脚往外奔去,
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难以抑制的激动,在走廊里回荡:
“护士!医生!醒了!她醒了!”
沈琋心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听着他远去的、有些变调的呼喊,心底那片酸软的区域似乎在不断扩大。
她缓缓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天花板上,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清晰而沉重的存在感。
疼痛,虚弱,但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细微的庆幸。
她还活着。
他也没事。
这个认知,像暖流,缓慢地渗透进她因重伤而冰冷的四肢百骸。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而训练有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主治医生和两名护士快步走了进来,慕承骁像只生怕被丢下的小狗,紧紧跟在医生身后,扒在门框边,眼巴巴地望着里面,想进来又不敢打扰检查的样子。
医生仔细检查了沈琋心的瞳孔反应、心率、血压等各项指标,又查看了伤口敷料和引流管的情况。
“沈队长,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医生温和地询问。
沈琋心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暂时不能喝水,先用棉签沾水湿润一下嘴唇和口腔。”
医生对护士吩咐道,然后又看向沈琋心,
“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需要慢慢恢复。麻药效果还没完全过去,可能会有些恶心或者头晕,都是正常现象。背部的伤口很深,牵扯到肺叶,一定要避免剧烈活动和咳嗽,我们会给你用止痛泵缓解疼痛。”
沈琋心眨了眨眼,表示明白。
护士熟练地用棉签蘸了温水,轻轻润湿她干裂的嘴唇。
那一点点清凉的湿意,对她如同久旱逢甘霖。
慕承骁在外面看得心焦,忍不住小声插话,声音里满是担忧:
“医生,她……她还好吗?是不是很疼?”
医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对这个连续守了几天、形象全无的大明星已然熟悉,语气平和:
“慕先生放心,沈队长苏醒过来就是最重要的胜利。”
“疼痛是必然的,我们会尽力控制。现在需要让她安静休息,你可以稍后再进来探视,时间不宜过长。”
慕承骁连忙点头如捣蒜:
“好,好,我不打扰,我就看看,不说话!”
他那副小心翼翼、唯命是从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顶流巨星的架子。
医生和护士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病房,留下空间给他们,但贴心地将门虚掩着。
慕承骁这才像得了特赦令,轻手轻脚地挪了进来。
他走到床边,想靠近,又怕身上的灰尘沾染到她,停在了一步之遥的地方,只是贪婪地看着她。
“还……还难受吗?”
他哑着嗓子问,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不肯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沈琋心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他明显消瘦的脸颊和浓重的黑眼圈上,还有那身皱巴巴的衣服。
她记得他是有洁癖的。
“……你……”
她艰难地发出一个气音,目光示意了一下他邋遢的样子。
慕承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他抬手摸了摸自己扎手的胡茬,有些语无伦次:
“我……我没事……我就是……没顾上……”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还在意自己的形象?
“去……休息。”
沈琋心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用气音催促。
他看起来比她这个伤员更需要躺下。
“我不累!”
慕承骁立刻反驳,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些,随即又意识到不能吵到她,赶紧压低声音,带着恳求,“
真的,我一点也不累。你就让我在这里看着你,好不好?我保证不吵你。”
他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和固执的坚持,让沈琋心把后面劝解的话咽了回去。
她了解他,就像他了解她一样。知道他此刻的恐惧和不安,需要亲眼确认她的存在才能稍稍平息。
她不再说话,只是微微合上眼,算是默许。
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清醒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
慕承骁见她闭上眼睛,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紧张地俯身:
“是不是又疼了?还是想睡了?”
沈琋心没有睁眼,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
慕承骁这才稍稍安心,他拖过床边的椅子,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坐下。
身体坐下的瞬间,右腿和全身积累的酸痛疲惫一起袭来,让他几乎想要喟叹出声,但他硬生生忍住了。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苍白却依旧精致的眉眼,看着她因呼吸而微微颤动的睫毛,看着她鼻翼下氧气面罩里氤氲的淡淡白雾,看着她放在身侧、戴着监护仪指套的纤细手指……
怎么看都看不够。
阳光一点点西斜,将病房染成了温暖的橙黄色。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以及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慕承骁以为她又睡着的时候,沈琋心忽然又睁开了眼睛,视线有些茫然地转了转,最后定格在他身上。
慕承骁立刻凑上前,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
“怎么了?要什么?”
沈琋心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上。
那里,关节处有明显的擦伤和淤青,是之前在车间反抗时留下的。
她抬起没有输液的左手,动作缓慢而吃力,朝着他手的方向,微微动了一下指尖。
慕承骁先是疑惑,随即福至心灵,试探性地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沈琋心的指尖,冰凉而虚弱,轻轻地触碰到了他手背上的伤痕。
那触碰极其轻微,如同羽毛拂过,却让慕承骁浑身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感从接触点瞬间窜遍全身,直冲头顶。
她……在关心他的伤。
他猛地反手,将她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他声音哽咽,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你看,活蹦乱跳的。你快点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沈琋心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很高,干燥而温暖,一点点驱散她指尖的冰凉,也似乎透过皮肤,传递到她的心里。
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他,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但这一次,她的眉心似乎比之前舒展了一些,唇角那极淡的弧度,似乎也加深了一分。
慕承骁紧紧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在自己的掌心跳动,那是生命最动人的韵律。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向他的神明献上最深的感激。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温柔地笼罩着他们,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叠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他知道,前路或许还有荆棘,她的康复之路漫长,他的内心创伤也需要抚平。
但此刻,她醒了,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的手在他掌心——这便足够了。
enough to ake hi feel like the ckiest an alive
(苏醒时刻,亦是心扉敞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