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通话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每晚收工后那或长或短的通话时间,是慕承骁在艰苦拍摄中最温暖的慰藉。他会事无巨细地分享剧组趣闻,她会安静地听,偶尔给出简短的回应,或是分享一点她那边平淡却真实的军营日常。
但思念,并不会因为每日的联系而消减,反而在日复一日的积累中,发酵得越发浓烈。尤其当慕承骁在拍摄中受伤,或是遇到表演瓶颈时,听着电话那头她清冷却带着安抚力量的声线,想要立刻见到她的冲动就会变得难以抑制。
他好几次在视频里半真半假地抱怨:
“陈导今天又把我按在泥水里泡了两小时,我感觉自己都快腌入味了……真想让你看看我有多惨。”
“今天吊威亚,差点撞到架子,吓出一身冷汗……要是你在就好了,肯定能给我做更专业的指导。”
“琋心,我想你了。”
面对他直白的思念,沈琋心在屏幕那头通常只是微微抿唇,或者移开视线一瞬,然后生硬地转开话题,或者用一句“专心拍戏”或“注意安全”来回应。但慕承骁能感觉到,她并非无动于衷。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又一次因为一个高难度动作戏扭伤手腕,却还在视频里强装无事、笑嘻嘻地跟她描述那场戏拍得有多“帅”之后,沈琋心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沉默地坐了很久。
然后,她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上级的号码。
“报告首长,我申请调休,时间……一周。”
一周后,西北影视基地,《无声的烽火》拍摄现场。
今天要拍的是重头戏——“利刃”小队在荒漠中长途奔袭后,与敌方小股部队遭遇的激烈枪战。烈日当空,黄沙漫天,现场气氛紧张而压抑。
慕承骁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穿着沾满尘土的作战服,手持道具枪,趴在滚烫的沙地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导演的指令。他的手腕虽然还隐隐作痛,但被他用绷带紧紧缠住,面上丝毫不露痕迹。
“action!”
枪声(空包弹)瞬间爆响,硝烟弥漫。慕承骁如同猎豹般跃起,利用地形掩护,一边精准点射,一边快速移动战术位置。汗水混着沙土流进眼睛,又涩又疼,但他眼神锐利,动作干净利落,将“利刃”在绝境中的坚韧与果决演绎得淋漓尽致。
陈正导演紧盯着监视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卡!这条不错!准备下一条!”
现场暂时放松下来,助理连忙跑上前给慕承骁递水,帮他补妆。慕承骁接过水瓶,仰头灌了几口,目光随意地扫过片场外围——那里通常聚集着一些剧组工作人员和少量被严格管理的粉丝或代拍。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在片场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装,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几乎将整张脸都遮住了,身形高挑挺拔,正安静地看着片场中心的方向。
尽管对方遮得严严实实,尽管距离不算近,但慕承骁的心脏却在那一瞬间,如同被重锤击中,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那个身影……那个站姿……那双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其专注和清亮的目光……
慕承骁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拿着的水瓶差点脱手掉落。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方向,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疲惫和不适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震惊。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的部队吗?!
是幻觉吗?因为太想念所以产生幻觉了?
他下意识地用力眨了眨眼,甚至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传来,不是梦!
那个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他过于灼热和直白的注视,微微动了一下,棒球帽檐下的视线与他隔空相撞。
即使看不清她的表情,慕承骁也能感觉到,她在看他。
“骁哥?骁哥?准备下一场了!”助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死死盯着片场外围。
慕承骁猛地回过神,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激动。他对着助理点了点头,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好,知道了。”
他重新趴回预设的战术位置,手指紧紧握着道具枪,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冲过去,确认那不是幻觉,想要紧紧抱住那个给了他巨大惊喜的人。
但他不能。现在是工作时间,戏还没拍完。
接下来的拍摄,对慕承骁而言成了一种极致的煎熬和极致的动力并存的状态。他必须全身心投入角色,完成导演要求的每一个镜头,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那个角落。
他发现,那个身影一直没有离开,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沙漠中的一株白杨,坚定而沉默地陪伴着。
这种认知,让慕承骁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力量。原本因为连轴转拍摄而积累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剩下的镜头,他完成得比之前更加出色,眼神里迸发出的那种带着强烈求生欲和信念感的光芒,连陈正导演都忍不住连连点头。
当导演终于喊出“收工”两个字时,慕承骁几乎是瞬间从地上一跃而起,连妆都来不及卸,也顾不上和任何人打招呼,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那个角落猛冲过去。
他的举动引起了片场一些人的侧目,但他浑然不顾。
他冲到那个身影面前,因为跑得太急,停下来时还在微微喘息。他看着她,棒球帽和口罩之间,只露出一双他熟悉无比的、清澈而冷静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里,似乎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和一点点……被他这冒失举动逗乐的无奈。
“你……”慕承骁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的询问,“……你怎么来了?”
沈琋心拉下口罩,露出了她清丽却带着些许旅途劳顿的面容。她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汗水和尚未卸去的油彩,看着他因为惊喜而亮得惊人的眼眸,语气平静,却仿佛带着阳光的温度:
“休假。来看看‘利刃’队长,实战演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