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的生活紧张而规律，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化妆，常常拍到深夜。西北的拍摄条件比基地艰苦得多，风沙大，昼夜温差悬殊，动作戏带来的磕碰淤青成了家常便饭。但慕承骁却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再累再苦，只要想到那个在军营里同样在拼搏的身影，就觉得一切都能扛过去。
那天凌晨发出的模糊自拍，如同石沉大海，直到第二天晚上收工后，慕承骁才收到沈琋心的回复。依旧简洁，只有一个字：
【嗯。】
连标点符号都吝于给予。但慕承骁却对着这个“嗯”字傻笑了半天。他知道她看到了，这就够了。
收工回到剧组安排的酒店房间，往往已是深夜。洗漱完毕，瘫倒在床上，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精神却因为某种期待而保持着清醒。他会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灰色的头像。
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的，或许是离开基地的第三晚，也或许是第五晚，他鼓起勇气，在打字框里输入了“视频吗？”三个字，犹豫再三，还是删掉了，改成了更含蓄的：
【收工了。今天拍了一场爆破戏，灰头土脸的。】
附带一张他刚卸完妆、头发还湿漉漉、穿着酒店浴袍的、略显疲惫的自拍。
信息发出去后，他有些忐忑地等着。本以为又会是漫长的等待或者一个“嗯”字打发。
然而，几分钟后，手机屏幕竟突然亮起，伴随着一阵他特意为她设置的、与众不同的铃声——是视频通话的请求！来自“a 琋心”！
慕承骁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浴袍领口，深吸一口气，才郑重地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略显昏暗的光线，背景似乎是她的宿舍，陈设简单整齐。然后，沈琋心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她好像也是刚洗漱完，短发微湿，没有穿军装，只套着一件普通的灰色棉质t恤，素面朝天，在手机屏幕的光线下，皮肤显得格外白皙，眼神也比平时柔和许多。
“喂？”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点点电流的杂音，却清晰地敲在慕承骁的心上。
“喂……”慕承骁一时间竟然有些词穷，只是看着她，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你……你也刚忙完？”
“嗯。”沈琋心点了点头，镜头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她调整了一下坐姿，“今天野外拉练，刚回来不久。”
她的语气很自然，仿佛两人这样视频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野外拉练？累不累？”慕承骁立刻关切地问。
“还好，常规科目。”沈琋心回答，视线在他脸上扫过，停留在他额角一块不太明显的青紫上，“你脸怎么了？”
慕承骁下意识摸了摸那块淤青，是今天拍近身格斗时不小心撞到的，没想到她隔着屏幕都注意到了。“没事，拍戏碰了一下，小意思。”他故作轻松，心里却因为她这细微的关注而甜滋滋的。
“注意安全。”她叮嘱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分量。
“知道啦，沈教官。”慕承骁笑着应下，然后开始兴致勃勃地跟她分享今天的拍摄趣事，“今天我们那个爆破点，‘轰’一声，离得特别近，虽然做了防护，但还是吃了一嘴土，陈导还嫌我反应不够真实，让我重来了三遍……”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手舞足蹈。沈琋心就安静地听着，偶尔在他停顿的间隙，简短地回应一句“嗯”或者“然后呢？”，眼神专注地落在屏幕里的他身上。
“你呢？今天拉练顺利吗？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讲完自己的，慕承骁又把话题引向她。
沈琋心似乎思考了一下，才开口：“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队里新来的一个兵，匍匐前进的时候，裤子被铁丝网挂破了，挺大一个口子。”
她说着，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带着点无奈又好笑的神情。
慕承骁立刻被这个细节逗乐了：“哈哈，那他岂不是很尴尬？后来呢？”
“后来老班长把他拎出来，当着全队的面，‘教育’了十分钟关于战术动作规范性和爱惜装备的重要性。”沈琋心语气平淡，但慕承骁却能想象出那个新兵蛋子面红耳赤的样子，以及她在一旁看似严肃、眼底可能却藏着笑意的模样。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隔着屏幕，分享着彼此一天中微不足道却又充满生活气息的点滴。他跟她抱怨西北的风沙太大，护肤品消耗剧增；她听他吐槽剧组盒饭里的辣椒放得太多，吃得他眼泪直流。他给她看剧组搭建的逼真的军事掩体，她给他看窗外基地里熟悉的星空。
话题琐碎，甚至有些无聊。但两人却都乐在其中。视频通话的时间，成了忙碌一天后，最放松、最期待的时刻。
有时候，他们也不怎么说话。比如今晚，慕承骁因为连续拍了十几个小时的动作戏，实在是累极了，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眼皮也开始打架。
“……然后那个威亚……”他的话语变得含糊不清。
屏幕那头的沈琋心看着他强撑睡意的样子，轻声打断了他：“累了就睡吧。”
慕承骁努力睁开眼，看着她屏幕里模糊却温柔的脸庞，嘟囔着：“不困……再聊五块钱的……”
沈琋心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却放得更轻：“明天还要拍戏，休息要紧。挂了吧。”
“那你呢？”慕承骁含糊地问。
“我看完这份报告也休息。”她示意了一下手边可能存在的文件。
“哦……那……晚安。”慕承骁的声音越来越小。
“晚安。”
沈琋心没有立刻挂断，她看着屏幕里他渐渐闭上的眼睛，和变得平稳悠长的呼吸声，静静地看了十几秒，才轻轻按下了挂断键。
屏幕暗下去，酒店房间里只剩下慕承骁均匀的呼吸声。他手里还握着手机，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进入梦乡前的笑意。
而千里之外的军营宿舍里，沈琋心放下手机，看着窗外与西北并无不同的星空，心里那片常年冰封的领域，仿佛也被这日常的、絮絮叨叨的分享，一寸寸地温暖、软化。
距离，在每晚这或长或短的通话里，似乎被奇妙地缩短了。他们参与着彼此的生活，用这种最简单直接的方式，维系并滋养着那份在严酷环境下悄然生长出来的感情。
日常的分享，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却拥有着穿透时间和空间的力量，滋润着两颗越靠越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