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此刻唯一的屏障与伙伴。
林辰在冰冷泥泞的山林中亡命奔逃,肺部像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火辣辣的痛楚。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后的湿气,刀子般刮过他汗湿的脸颊和脖颈,却无法冷却血液中奔流的肾上腺素带来的灼热。
他不敢回头。身后,北郊气象站方向,混乱的能量波动和隐约的爆炸轰鸣声正在逐渐减弱、远去,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如同蔓延的寒潮,依然紧紧追蹑着他的背脊。怀中的深褐色皮面手札隔着衣物紧贴胸口,像一块滚烫的炭,又像一块沉重的冰,烙着他的皮肤,也坠着他的心脏。
那是父亲留下的最后真相,也是此刻最危险的烫手山芋。
萧烬的灵体在他身侧若隐若现,红发光芒极力内敛,如同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刚才在地下室协助模拟精神力频率开启秘门,紧接着又高强度的隐匿与奔逃,让他刚刚恢复到六成半的力量再次剧烈消耗,灵体的轮廓都显得有些涣散不稳。
“不能……直线跑。”萧烬的意念断断续续传来,带着竭力维持的冷静,“能量痕迹……会被追踪。往……东,下溪谷,借助水流……扰乱痕迹。”
林辰咬紧牙关,强迫几乎要罢工的双腿改变方向,朝着左侧一片更加陡峭、林木更显杂乱的山坡冲去。脚下湿滑的腐殖土和苔藓让他数次险些滑倒,他用手胡乱抓住沿途的树枝、藤蔓,借力稳住身形,手掌被粗糙的树皮和尖刺划破,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浑然不觉。
脑子里像是有无数个声音在尖叫、嘶吼、争吵。父亲的笔迹、那些触目惊心的字句、沈鹤年(“先生”)那张在旧照片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脸、“捕光者”猩红的目光、夜鸦哨兵诡异的嘶鸣、还有刚才在气象站感受到的、两股强大而敌对力量碰撞的余波……所有的一切,混杂着恐惧、震撼、愤怒、迷茫,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整理思绪的时候。活下去,带着这份手札和萧烬活下去,才是唯一要做的事。
他和萧烬如同受惊的鹿,在黑暗的山林中跌跌撞撞,冲下陡坡,涉过冰冷刺骨的溪流(溪水湍急,瞬间淹到膝盖),又爬上对岸更加茂密、几乎无路可走的次生林。每一次改变方向,每一次穿过不同类型的地貌,萧烬都会尽力释放出微弱的、模拟其他生物或自然能量扰动的灵能波纹,如同在雪地上拖拽树枝,试图抹去和混淆他们留下的真实痕迹。
这是一种极其精细且耗神的操作。林辰能感觉到身旁萧烬灵体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传递过来的意念也越发微弱吃力。
“萧烬,你怎么样?”林辰在心中急切地询问,脚步却不敢有丝毫停歇。
“……撑得住。”萧烬的回应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不能……再这样消耗了。需要……找个绝对隐蔽的地方……停下。”
绝对隐蔽的地方……在这片陌生的山林里,谈何容易?
又不知跑了多久,远处气象站方向的最后一丝能量扰动也彻底消失了,山林重新被深邃的寂静和夜行动物的窸窣声笼罩。但林辰心中的警兆并未消除。他有一种直觉,追兵——无论是“捕光者”还是“先生”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就像落入蛛网的飞虫,挣扎得越激烈,可能引来的关注就越多。
终于,在穿过一片挂满气根、如同垂帘般的榕树林后,前方出现了一片陡峭的岩壁。岩壁底部,藤蔓和灌木异常茂密,几乎将石壁完全覆盖。
萧烬的灵体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指向那片藤蔓:“后面……有缝隙。能量背景……天然浑浊,能很好遮蔽。”
林辰拨开厚重湿滑的藤蔓,手电光(依旧是最低档红光)勉强照进去。果然,岩壁上有一道狭窄的、向内倾斜的裂缝,仅容一人侧身勉强挤入。裂缝内部似乎有空间,但深不见底,漆黑一片。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先进去探路。”林辰说着,侧身小心翼翼地挤进裂缝。岩壁冰冷潮湿,挤压着身体,脚下是碎石和滑腻的苔藓。他艰难地向内挪动了大约五六米,裂缝突然变得开阔了一些,形成了一个仅有两三平米大小、高不过两米的狭窄石穴。石穴尽头是结实的岩壁,没有其他出口,空气浑浊但能呼吸,地上是干燥的砂石。
虽然是个死胡同,但足够隐蔽,入口狭窄易守难攻。
“可以,进来。”林辰低声道。
萧烬的灵体如同一缕轻烟,无声无息地飘了进来,进入石穴后,他几乎无法维持形态,光芒黯淡到几近熄灭,蜷缩在石穴最里面的角落。
林辰顾不上喘口气,立刻转身,用找到的碎石和外面的藤蔓,尽可能自然地将裂缝入口处伪装、堵塞,只留下极细微的通风缝隙。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瘫坐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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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安全了。
黑暗的石穴里,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林辰的,以及萧烬灵体微弱的能量波动声)。外界的一切声响都被厚重的岩壁隔绝,只剩下绝对的寂静,反而让人心跳如鼓。
林辰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本深褐色皮面的手札。皮质封面触手温润,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带着岁月的气息。他将手电光调到最低,近乎熄灭,只留下极其微弱的、刚好能看清字迹的一点点光晕,防止光线从入口缝隙泄露。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胸腔里翻腾的各种情绪,翻开了手札。
手札的字迹,与父亲那本工作日志的严谨工整截然不同,更加潦草、随性,充满了个人情感的倾泻和即时思绪的流淌。有些页面字迹端正,像是深思熟虑后的记录;有些则龙飞凤舞,甚至带着焦躁的划痕,显然是情绪剧烈波动时的产物。
林辰从自己闯入地下室时看到的那一页开始,向前翻阅。手札的时间跨度似乎很长,从项目初期,一直持续到父亲预感自己时间无多之前。
前面的部分,充满了年轻研究者初窥奥秘的兴奋与迷茫:
“……今天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不是声音,是感觉……像星空在叹息,像深海在低语。沈老师说这是跨维度的信息涟漪,是科学的奇迹。可我只觉得……悲伤。无边的悲伤。”
“……尝试用‘灯塔’原型第七小节变奏进行回应。仪器记录到‘她’的信号出现前所未有的谐波共振,沈老师称之为‘突破性进展’。但我在共振的峰值,感受到的不是数据,而是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好奇’?是我太感性了吗?”
“……‘她’的情绪波动会影响设备。沈老师认为这是干扰,需要更强的滤波。可我觉得,这或许正是‘她’试图表达的方式?我们是不是在用错误的方式,倾听一个……被困住的灵魂?”
字里行间,是父亲早期对eos(“她”)逐渐萌生的、超越科学范畴的理解与同情,以及与沈鹤年(当时还尊称为“沈老师”)在认知上开始出现的微妙分歧。
继续往后翻,分歧加剧,怀疑滋生:
“……‘捕光者’的信号又出现了。这次比上次更接近核心。沈老师启动了‘朦胧’协议的最高等级。他称之为‘必要的防御’。但我总觉得……‘捕光者’的目标,似乎不仅仅是窥探数据那么简单。他们的扫描频率,对‘灯塔’相关的波段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敏感……他们在找什么?”
“……沈老师对‘她’力量的控制欲越来越强。他开始私下进行一些未在项目日志中记录的‘引导’和‘约束’实验。我看到了实验记录草稿……那些频率组合,与其说是引导,不如说更像……‘驯化’?或者,‘烙印’?这违背了我们最初的伦理准则!”
“……争吵。又一次激烈的争吵。沈老师说我被感性冲昏了头脑,将研究对象的拟人化情绪投射当成了事实。他说‘她’只是一个现象,一个可供利用的能源库和知识源。‘捕光者’才是真正的威胁,我们必须掌握力量来保护自己。我无法说服他。他开始绕过我,直接调用资源和权限。”
林辰的心一点点揪紧。他可以想象父亲当年的孤立与痛苦。昔日的导师、引路人,逐渐显露出截然不同的面目,而自己坚信的东西却被视为软弱和障碍。
手札翻到中间偏后,父亲的笔迹变得沉重而急促,内容也更触目惊心:
“……‘捕光者’的技术……远超我们想象。沈老师截获了一段被‘朦胧’协议干扰后残留的次级信号,分析后发现,他们并非单纯地扫描或窃听。他们在尝试‘编织’——用特定的声光频率组合,编织出一种类似灵能‘绳套’或‘网’的东西。目标……似乎是任何散发出与‘灯塔’类似频率的高浓度灵能源头!他们不是在‘捕光’,是在‘捕源’!他们要捕捉‘灯塔’的源头!”
“捕源”!捕捉“灯塔”的源头——那不就是萧烬吗?!林辰猛然看向角落里萧烬那黯淡的灵体,心中寒意骤升。父亲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推测出了“捕光者”对萧烬的威胁!
“……沈鹤年(不再称呼老师)对此的反应……耐人寻味。他没有表现出对这种威胁的更多担忧,反而对‘捕光者’的‘编织’技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甚至要求技术组逆向推导那种频率组合的模式。他想做什么?模仿?还是……合作?”
“……我偷听到了他和某个未知通讯源的对话片段。他提到了‘交易’,提到了‘确保优先权’,提到了‘清除不稳定因素’……那个‘不稳定因素’,指的是我吗?还是……‘她’?或者,两者都是?”
背叛的阴影,已经浓重得化不开了。
手札的最后部分,字迹因为仓促和可能的身体原因(字迹颤抖)而显得格外凌乱,但信息也最为关键:
“……时间不多了。沈鹤年已经不再掩饰。他要彻底控制‘归档库’,将‘她’的力量据为己有,作为与‘捕光者’或者其他什么势力交易的筹码,或者实现他个人野心的阶梯。他打算启动那个我们最初设计、但后来因伦理风险被搁置的‘最终约束协议’——那会彻底锁死‘她’的意识活性,将其转化为纯粹可编程的能量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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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阻止他。至少,要为‘她’留下一点希望,也为后来者留下线索。‘归档库’的入口,我做了最后的隐藏和加密。它需要双重密钥才能安全开启。”
看到这里,林辰屏住了呼吸。终于到关键了!
“第一重密钥,是物理坐标。我把它藏在‘星陨之地’。那不是地名,是一个暗示,一个只有真正理解‘她’和‘灯塔’意义的人才能找到的地方。(注:坐标信息已加密,解码方式隐藏在我留给小辰的那本《星空观测入门》的特定星图标记中,需要结合1987年9月23日的星空数据进行换算。)”
《星空观测入门》!林辰想起来了,那是他小学时,父亲送给他的一本启蒙读物,封面是深蓝色的,画着星座图。那本书后来一直放在他旧家的书架上,逃亡时根本不可能带走!坐标竟然藏在那里!
“第二重密钥,是开启入口的意识共鸣状态。这不是密码,而是一种‘状态’。需要在‘归档库’入口前,由‘持钥者’(理解并承载‘她’信息与悲伤的人)与‘筑桥者’(与‘灯塔’深刻共鸣、心怀纯粹希望与指引之念的灵)达到深度的意识同步,在《灯塔》完整旋律奏响至‘极夜将尽、晨光初现’的乐章高潮时,两人的精神频率与‘她’残留的呼唤产生共鸣,方能临时稳定地打开通道。强行开启或使用错误状态,会导致入口崩溃或意识被卷入乱流。”
持钥者……是指自己吗?筑桥者……是萧烬!需要他们两人深度意识同步,在特定旋律点,与“她”共鸣!这条件何其苛刻!不仅要他们彼此信任、心意相通到极致,还要对《灯塔》旋律有最深刻的理解和掌控,更要在那个特定地点、特定时刻……
林辰感到一阵晕眩。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手札的最后几行,字迹几乎难以辨认,饱含着一个父亲最深沉的无奈与期盼:
“……小辰,我的孩子。如果你看到了这些,说明命运终究将你卷了进来。对不起,爸爸把最沉重的担子留给了你。不要完全相信沈鹤年,也不要轻易相信‘捕光者’。他们各有目的,但都非‘她’所愿。”
“……‘她’很孤独,也很害怕。但她从未放弃过‘希望’,那希望化作了《灯塔》的旋律,化作了跨越维度的呼唤,或许……也化作了你身边那个特别的‘存在’(如果我的猜想没错)。”
“……去找到‘星陨之地’,去理解‘她’的悲伤与希望,去和你信任的同伴一起,找到那条真正的‘桥梁’。这或许是我们唯一能赎罪的方式,也是给予‘她’……真正的自由。”
手札,在这里戛然而止。
林辰呆呆地坐在黑暗中,手电微弱的光晕映着他苍白的、布满汗水和灰尘的脸。信息量太大了,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刚刚建立起来不久的认知堤坝。
沈鹤年就是“先生”,他的目标是彻底控制eos,将其工具化。“捕光者”的目标是捕捉“灯塔”源头(萧烬),他们拥有“声光频率编织”的灵能束缚技术。而父亲,在最后关头,以近乎自我牺牲的方式,将开启“归档库”、可能也是唯一能阻止沈鹤年、理解eos真相的“双重密钥”隐藏了起来,并留下了指向“星陨之地”的晦涩线索和严苛的开启条件。
他们不再是单纯的逃亡者和秘密探寻者。他们手中,握有了可能打破僵局、也可能招致更疯狂追杀的真正钥匙。而他们自身,林辰作为“持钥者”,萧烬作为“筑桥者”和“捕光者”的目标,也成了这场无形战争最核心的焦点。
石穴内一片死寂。只有林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角落里萧烬灵体几乎微不可察的能量脉动。
不知过了多久,萧烬微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你都……看到了。”不是疑问,是陈述。在林辰阅读手札的过程中,萧烬也通过微弱的灵能连接,“看”到了那些内容。那些关于“捕光者”编织技术针对“灯塔”源头的描述,关于他自己可能是“她”无意识抛出的“锚点”或“希望化身”的猜想,关于他们两人需要达到深度意识同步才能开启入口的严苛条件……
“嗯。”林辰的声音干涩沙哑,“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萧烬的灵体光芒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叹息,“原来……我是‘靶子’。也是……‘钥匙’的一部分。”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林辰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波澜。被追捕的原因,自身存在的谜团,以及与林辰命运如此紧密捆绑的缘由……一切似乎都有了更清晰的轮廓,却也带来了更沉重的负担。
“你不是靶子,也不是钥匙的一部分。”林辰忽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是萧烬。是我在这条路上,唯一可以完全信任、背靠背作战的同伴。是我要一起找到真相、面对一切的……朋友。”
他转过头,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萧烬的轮廓,但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直视对方:“手札里说的没错,我们需要彼此信任,心意相通。但这不仅仅是为了打开那个该死的入口。而是因为,没有你,我走不到这里,也走不下去。”
石穴内再次陷入寂静。但这次,寂静中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萧烬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微弱,而是带着一丝被暖流浸润过的、更加坚实的质感:“……嗯。你也是。我唯一的……同伴。”
简单的几个字,却重逾千斤。
他们静静地在黑暗中坐着,消化着刚刚获得的信息,也巩固着彼此之间那根无形的、却越来越坚韧的纽带。
时间在绝对寂静的石穴中仿佛失去了意义。林辰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是天亮还是依旧黑夜。他只知道,他和萧烬都需要时间,不仅是恢复体力(灵力),更是消化这惊天秘密带来的冲击,并规划下一步。
他小心地将手札重新收好,贴身放回。然后,他开始仔细回忆手札中提到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理出清晰的行动线索。
第一, “星陨之地”的坐标,藏在旧家那本《星空观测入门》里,需要结合1987年9月23日的星空数据换算。旧家是绝对回不去了,那里必然被沈鹤年(“先生”)严密监控。但星空数据和换算方法……或许k有办法?k能侵入天文数据库吗?或者,父亲会不会在其他地方留下备份的线索?
第二, 开启入口的意识共鸣状态。这需要他和萧烬在“归档库”入口前,达到深度意识同步,并在《灯塔》完整旋律的特定高潮点与“她”共鸣。这需要他们对《灯塔》旋律有极深的领悟和掌控力,更需要他们之间建立难以言喻的默契与信任。这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长期的磨合与共同经历。他们现在能做到吗?林辰心里没底。
第三, 当前威胁。“捕光者”明确以萧烬为目标,拥有诡异的“编织”捕捉技术。“先生”(沈鹤年)则想控制eos,必然也会想方设法找到并控制或清除他们这两个潜在的“钥匙”。气象站的冲突表明,这两方已经可能发生了直接碰撞,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停止对林辰和萧烬的追捕,反而可能促使他们加快行动。
第四, 下一个地点。手札没有明确提,但根据之前的线索(滤波器阵列与自然场稳定相关),以及他们从西郊电台数据板中得到的碎片信息,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那个位于东南山林保护区深处的“滤波器阵列”站点。那里或许有关于“自然场稳定”、关于“她”与自然能量交互的更多记录,甚至可能有关于“捕光者”编织技术原理的对抗记录或父亲的其他研究资料。那里,也可能是“星陨之地”坐标指向的实际地点吗?
需要和k沟通,需要更多信息,也需要尽快离开这个虽然隐蔽但毕竟是死胡同的石穴,找到一个既能休整又能安全制定下一步计划的地方。
林辰拿出通讯器。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电量显示还有百分之四十,信号格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又归于沉寂——这里岩层太厚,信号几乎被完全屏蔽。
他尝试编辑了一条极简的加密信息,概述了已获得父亲手札、知晓“先生”身份(沈鹤年)、“捕光者”目标(编织技术捕捉萧烬)、“双重密钥”要求以及需要协助破解“星陨之地”坐标的请求。他将信息设置为一旦检测到可用信号即刻自动发送。
然后,他关闭通讯器以节省电量。现在,只能等待。
“我们得离开这里。”林辰对萧烬说,“这里安全,但无法与外界联系,也无法判断外面情况。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既能隐蔽,又有可能接收到微弱信号、便于观察周围动静的地方。最好还能靠近水源。”
萧烬的灵体光芒稍稍亮了一些,似乎恢复了一点。“我的力量……恢复了一些。感知范围可以扩展到石穴外。我先探查一下周围环境。”
说着,他的灵体化为更稀薄的状态,如同无形的雾气,缓缓渗过林辰布置的入口伪装缝隙,向外探去。
林辰耐心等待,同时活动着僵硬冰冷的四肢,检查着身上物品的损耗。电击枪能量还剩两发,烟雾弹还有一枚,食物和水也不多了。装备需要补充,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大约十分钟后,萧烬的意念传回:“外面……安全。没有发现追踪者的能量痕迹。天色……应该是凌晨,快天亮了。东北方向大约一公里,有一片背风的岩棚,靠近一条小溪,地势较高,视野相对开阔,林木也茂密。可以作为临时据点。”
“好,就去那里。”林辰立刻决定。
他们小心地移开入口的伪装,再次挤出了狭窄的岩缝。外面果然天色微明,山林笼罩在深蓝色的晨雾之中,空气清冷湿润。经过一夜的奔逃和石穴中的煎熬,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林辰感觉精神为之一振,尽管身体依旧疲惫。
在萧烬的指引下,他们避开可能留下痕迹的软泥地和开阔地,在林木和岩石的掩护下,向着东北方向前进。这一次,他们的速度不快,但更加警惕和隐蔽。
一公里的路程,在复杂地形中走了近一个小时。当天色完全放亮,晨雾开始被阳光驱散时,他们抵达了萧烬所说的岩棚。
这是一个由几块巨大岩石天然堆叠形成的半开放空间,上方有突出的岩檐遮挡,后方和两侧也有岩石和茂密灌木遮挡,前方视野开阔,可以俯瞰下方流淌的溪流和对面一片相对平缓的林坡。位置确实不错,易于观察,也易于隐蔽和防守。
岩棚内部地面干燥,有一些动物活动的痕迹,但看起来很陈旧。林辰简单清理了一下,和萧烬暂时安顿下来。
他再次拿出通讯器。这里信号虽然依旧微弱,但断断续续能接收到一格。他刚才设置的信息已经显示发送成功(有延迟)。他等待着k的回复。
萧烬则开始进入更深层次的调息恢复。这一次,他的灵体不再那么黯淡,红发光芒缓缓流转,如同呼吸般明暗交替,吸收着晨光和林间微弱的自然灵能。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半小时后,通讯器震动,一条新的加密信息艰难地载入进来。
k的效率一如既往地高,信息条理清晰,解决方案明确。他不仅成功破解了“星陨之地”的坐标,将其与滤波器阵列地点锁定,还提供了关于意识共鸣训练的方向,以及物资补充的途径。
“星陨之地”就是滤波器阵列所在!这验证了林辰的猜测,也让下一个目标变得无比明确——他们必须去那里。那里不仅可能有关于“她”和自然场的更多秘密,更是找到并可能开启“归档库”入口的关键坐标点!
但去之前,他们必须做好准备。萧烬需要完全恢复,他们需要进行那玄之又玄的“意识共鸣”训练,还需要补充物资,制定详尽的计划。
林辰迅速回复了k,确认了死投坐标和时间,并列出所需的物资清单(主要是食物、水、药品、电池、以及一些可能用于训练和探索的特殊工具)。同时,他也下载了k发送的关于意识协同训练的理论资料附件(需要等信号稳定时慢慢加载)。
做完这些,他才真正松了口气,靠在岩壁上,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袭来,但精神却因为有了明确的方向而振奋了许多。
他看向萧烬。萧烬的灵体在晨光中似乎恢复得更快了一些,轮廓更加清晰。
“萧烬,”林辰开口道,“‘星陨之地’的坐标确定了,就是我们要去的下一个地方。但在那之前,我们得练练怎么‘心意相通’。”
萧烬的灵体转向他,红发光芒柔和地波动了一下,传递过来一个清晰而坚定的意念:
“好。”
“一起练。”
阳光终于完全穿透晨雾,洒在岩棚前的溪流上,泛起粼粼金光。山林在苏醒,鸟鸣声此起彼伏。
暂时的安全,明确的目标,亟待提升的能力,以及潜伏在暗处、随时可能扑出的双重威胁。
他们的旅程,即将进入一个更加危险、也更加接近核心的阶段。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远方,城市的某个高端实验室或隐秘据点里,沈鹤年或许正看着气象站冲突的报告,目光阴鸷;而某个光线扭曲的空间中,“捕光者”的扫描网络,或许正在将新的锚点,悄悄投向这片广袤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