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是天上漏了个筛子,无穷无尽地泼洒下来。没有风,只有垂直落下的、密集得几乎连成一片的雨幕,砸在杂木林的枝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将天地间的一切其他声响都吞噬殆尽。
林辰在黑暗中跋涉,每一步都陷进湿滑松软的腐殖土里,拔出来时带起“噗叽”的闷响。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了他身上那套所谓的“隐蔽”作业服,沉重地贴在皮肤上,不断带走体温。视线被雨幕和黑暗切割得支离破碎,只能勉强依靠偶尔划过天际的惨白闪电,瞬间照亮前方狰狞交错的树影和盘虬的藤蔓,然后更深的黑暗接踵而至。
他没有打开任何光源。在这种环境下,一点光亮都可能成为数公里外精准的靶标。只能依靠模糊的地形记忆、对方向的直觉,以及紧贴着他、如同第二层冰冷皮肤的萧烬的“灵鞘”传来的、对前方障碍物的细微预警。
西北方向的杂木林,地图上显示面积不小,但深入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杂木”意味着地形极端复杂。多年的自然演替,倒下腐烂的巨大树干、肆意生长的带刺灌木、湿滑的苔藓岩石,还有雨后暴涨的、不知深浅的溪流,构成了一个天然的、充满敌意的迷宫。
他们已经在这片雨林里跌跌撞撞地行进了快一个小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遵循着k最后指示的“尽可能远离连线区域”和“寻找新的隐蔽点”这两个模糊目标,盲目地向着更深处、更黑暗的地方扎进去。
体能消耗巨大。不仅是肌肉的酸痛,更有精神上的高度紧张。每一次脚下打滑,每一次被荆棘划伤,每一次听到远处黑暗中异样的响动(尽管大多是风雨或动物造成),都会让心脏骤然收紧。而身后,那被“夜鸦哨兵”标记的、可能随时会有“捕光者”追踪而来的无形威胁,更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侵蚀着紧绷的神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辰靠着一棵湿漉漉的、树干粗糙的巨树停下,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混杂着雨水的腥味灌入肺叶,带来刺痛。他需要判断方位,更需要一个能暂时避雨、让他和萧烬喘息恢复的地方。否则,不等追兵到来,失温、体力透支和可能的外伤感染就会先击垮他们。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试图在又一次闪电亮起的瞬间,看清周围环境。左侧似乎地势较高,隐约有岩石的轮廓。
“去那边……岩石下面……可能有遮蔽。”萧烬的意念传来,比之前更加虚弱。连续的高强度隐匿、干扰、以及不久前击退夜鸦的那一下能量爆发,让他的消耗远超预计。维持“灵鞘”已经十分勉强,传递意念也断断续续。
林辰心中一紧,但此刻没有时间表达关切。他咬着牙,向着左侧岩石方向手脚并用地攀爬过去。
果然,在几块巨大、倾斜的页岩下方,有一个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向内凹陷的浅洞。空间不大,勉强能容两三人蜷缩,但头顶的岩石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雨棚,地面虽然潮湿,至少没有直接暴露在暴雨之下。
林辰几乎是滚进浅洞里的。一进去,他就瘫软下来,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壁,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呛进气管的雨水。他第一时间不是检查自己,而是急切地看向胸口位置。
萧烬的“灵鞘”正在缓缓从他体表剥离,如同褪下的蝉翼,在他面前凝聚。但凝聚的过程显得异常艰难,光芒极其黯淡,轮廓模糊不清,那标志性的红发虚影几乎淡得看不见,只有中心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暗红色光点,证明着他的存在。
“萧烬!”林辰伸出手,却不敢触碰,生怕干扰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稳定状态。
“……需要……深度沉眠……恢复。”萧烬的意念微弱得如同耳语,“这里……暂时安全。能量背景……混乱……能掩盖……我的休眠波动。你……也休息。警惕……”
说完,那团模糊的光影便彻底沉寂下去,不再有丝毫波动传出,甚至连那点暗红的光点也渐渐隐没,只留下一团近乎完全透明、仅有极微弱能量感应的虚影,如同一个气泡,静静悬浮在浅洞角落的阴影里。
深度沉眠。这是萧烬在力量严重透支、灵体核心受损风险下,迫不得已采取的自我保护机制。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可能是几小时,也可能更久),他将完全失去对外界的感知和反应能力,也无法提供任何形式的帮助。
林辰的心沉甸甸的。现在,他是彻底一个人了。在这片未知的、危机四伏的雨林深处,面对可能来自“捕光者”和“先生”势力的双重威胁,而唯一的同伴失去了意识。
孤独和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但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突如其来的软弱和恐慌狠狠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恐惧的时候。萧烬将安全托付给了他,他必须撑起这片暂时的“安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处理现状。
首先,检查自身。除了几处被荆棘划破的皮外伤(火辣辣地疼,但好在不深)和浑身的淤青酸痛,没有严重的伤势。失温是最大的威胁。他哆嗦着,从背包里翻出那个虽然号称防水但边缘也有些渗水的帆布包,找出k准备的应急物品。有一套备用的、相对干燥的保暖内衣(密封袋包装),一小瓶高浓度能量凝胶,还有几片暖宝宝(户外长效型)。
他迅速脱掉湿透冰冷的作业服外衣,用一块相对干燥的毛巾(也湿了大半)胡乱擦了擦身体,换上保暖内衣。虽然内衣也带着湿气,但比完全湿透好得多。贴上暖宝宝,喝下能量凝胶,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开,稍微驱散了些寒意。他又将湿透的外衣尽量拧干,摊在一边的石头上。
然后,他检查了背包里的其他装备。微型无人机、剩下的传感节点、工具、食物和水……大部分都还在,但不少物品的包装也进了水,需要后续处理。通讯器是最关键的,他小心地取出,用干燥的布仔细擦拭,检查密封性。屏幕亮起,电量还剩一半多,信号格在微弱和消失之间跳动——这在意料之中,密林深处加上恶劣天气。
没有新的来自k的信息。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至少说明k那边没有更紧急的坏消息需要立刻传达,也或许意味着k正在全力应对气象站发出的加密脉冲信号,无暇他顾。
做完这些,他才稍微松了口气,疲惫如同山一样压了下来。但他不敢睡死。他将身体蜷缩在浅洞最里面,背靠岩壁,面向洞口,手里握着一把战术匕首,耳朵极力分辨着雨声之外的任何异常响动。
雨,还在下。哗哗的声响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背景音。黑暗浓稠如墨,只有偶尔的闪电划破瞬间,照亮洞外狂舞的树影和如瀑的雨帘。
时间在缓慢而煎熬地流逝。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林辰的神经始终紧绷,困意如同狡猾的敌人,不断侵袭他的意志。他只能靠回忆、思考来对抗。
他想起了气象站那只诡异的“夜鸦哨兵”。暗蓝色的金属光泽羽毛,猩红无瞳的眼睛,迅捷如电的动作,还有那与周围“干净”能量背景格格不入的灵能波动……“捕光者”的技术,已经能将灵能与生物体结合到这种程度了吗?那到底是活体改造,还是某种更接近傀儡的造物?它发射的加密脉冲信号,会将什么样的敌人引来?是更多类似的哨兵,还是更高级别的“捕光者”单位?
他又想起了父亲。北郊气象站,那个“应急观测备用室”下面,到底藏着什么?仅仅是“自然场稳定器”的设备记录吗?父亲是否在那里留下过更私人的、未曾录入工作日志的痕迹?那本私密手札……如果存在,会记录下怎样的挣扎与秘密?关于“先生”的真实身份,父亲又了解多少?
还有萧烬……他感应到的、“她”对自由的渴望……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被囚禁在“归档库”维度中的意识,是如何跨越阻隔,将这种渴望传递到与“灯塔”共鸣的萧烬这里的?
思绪纷乱,没有答案。只有冰冷的岩石、无休止的雨声、沉眠的同伴,以及未知的威胁,真实地包围着他。
承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似乎减弱了一些,从狂暴的倾盆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持续性降雨。天色依旧黑暗,但林辰凭借生物钟判断,应该已经接近后半夜。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冰冷的四肢,感觉暖宝宝的热量已经消散大半,寒意再次渗透进来。萧烬那边依然没有丝毫动静,那团虚影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不能再等下去了。他需要主动做点什么,获取信息,判断形势,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
首先,他需要确认方位和周围环境。他拿出通讯器,尝试启动其内置的简易gps和离线地图功能。信号极其微弱,定位图标在地图上断断续续地闪烁,最终勉强稳定在一个大致区域——确实深入了西北杂木林的核心地带,距离北郊气象站直线距离大约有七八公里,距离老机车报废场更远。周围地形图显示,这片区域沟壑纵横,溪流密布,几乎没有人工道路。
这算是个好消息,复杂的地形有利于隐藏。
接着,他需要了解外部情况。他冒险将通讯器的信号接收功能调到最低敏感度(以减少被反向探测的风险),尝试接收k可能发送的更新信息。
等待了大约五分钟,通讯器屏幕终于闪烁了一下,一条新的加密信息艰难地载入进来。
k的信息如同暗夜中的灯塔,虽然光芒微弱,但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方向。脉冲信号是“区域性标示”而非即时追踪,这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先生”势力的动向则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他们向西北机动是巧合,还是嗅到了什么?
而关于气象站的判断,与林辰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地下很可能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捕光者”用哨兵这种相对“温和”的方式看守,而非直接用陷阱封锁。
二次侦察……进入地下……寻找手札……
这个想法如同野火,在林辰心中燃烧起来。风险极高,但诱惑也极大。父亲可能埋藏在那里的秘密,关于“先生”,关于eos,关于一切真相的钥匙,或许就在那里。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萧烬能够恢复,并且他们能找到安全进入的方法。
林辰的目光投向角落那团沉寂的虚影。萧烬,你需要多久?
仿佛感应到了他焦灼的注视,那团近乎透明的虚影,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非常细微,但林辰捕捉到了!紧接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从虚影中缓缓散发出来,驱散了浅洞里的一小片阴冷。
他在恢复!虽然缓慢,但确实在好转!
林辰心中涌起一阵激动,但又强迫自己按捺下来。不能打扰他。
他移开目光,开始思考二次侦察的可能性。如何安全进入?气象站外围有夜鸦哨兵(可能不止一只),内部情况不明,地下入口隐蔽且有屏蔽。强攻不可能,只能智取。
“夜鸦哨兵消失后,能量背景恢复‘干净’……”林辰咀嚼着k的这句话。这意味着哨兵可能不是常驻的,而是定期巡逻或触发式激活?如果是触发式,他们上次是因为试图布设节点和能量爆发(萧烬攻击)才引出来的。那么,如果完全以物理方式、不引发任何能量扰动的方式接近甚至潜入,是否有可能避开哨兵的机制?
还有地下入口。施工图只标明了“应急观测备用室”的大致位置,没有具体入口信息。可能需要仔细搜寻主楼内部,寻找暗门、机关或者被掩藏的通道。
他想起了背包里还没用过的微型无人机。或许,可以先让无人机在更远距离、更高空对气象站进行一次更全面的光学和热成像扫描,寻找建筑物表面的异常点(如隐蔽的通风口、不同寻常的热源分布),为潜入提供参考。
思路逐渐清晰,但具体计划还需要等萧烬恢复后一起详细推演。
后半夜在寂静和等待中度过。雨终于停了,林间弥漫起浓重的水汽和泥土的气息。天色由纯粹的黑暗,转为一种深沉的黛青色,预示着黎明将至。
林辰一直保持着浅眠状态,半睡半醒,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刻让他警醒。萧烬的虚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亮度似乎增强了一点点,那丝暖意也稳定了下来。
当天边第一缕灰白的光线艰难地穿透浓密枝叶和未散的水汽,照亮浅洞入口时,萧烬的意念,如同穿过漫长冬季后的第一缕春风,再次触及了林辰的意识。
“……林辰。”
声音依旧虚弱,但清晰、稳定。
林辰猛地睁开眼,看向角落。那团虚影已经变得凝实了许多,虽然红发光芒依旧黯淡,但轮廓清晰可辨,中心那点暗红的光芒稳定地闪烁着。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林辰急切地问,声音因为久未开口而有些沙哑。
“……核心稳定了。力量恢复了……三成左右。感知和基本的隐匿……可以维持。”萧烬的虚影微微飘动,传递过来的意念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依旧未消的疲惫,“深度沉眠……很有效。谢谢……你守着我。”
“说什么傻话。”林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切的、放松了些许的表情,“你能恢复就好。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找个更稳妥的地方,你需要继续恢复,我们也得商量下一步。”
萧烬表示同意。他尝试凝聚更多的形体,但有些吃力,最终还是选择维持着相对节省能量的虚影状态,跟随林辰行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林辰迅速收拾好物品,将还有些潮湿的外套穿回。他先小心地探出浅洞,观察四周。
雨后的山林显得格外清新,但也更加湿滑。鸟鸣声开始零星响起,掩盖了他们行动可能发出的细微声响。浓重的水汽形成了低矮的薄雾,在林间缓缓流动,能见度只有二三十米。
这雾气既是掩护,也增加了行路的难度和迷失方向的风险。
林辰根据通讯器上粗略的定位和太阳(透过云层和水汽的微弱光斑)大致判断了方向。他决定继续向西北方向,但略微偏西,试图寻找地图上标注的、一条几乎被遗忘的护林防火小道。找到人工痕迹,意味着可能找到更隐蔽的、人类活动遗留下的庇护所,比如废弃的护林站或猎户小屋。
他和萧烬再次上路。这一次,速度慢了许多,但更加谨慎。萧烬虽然力量未复,但感知能力基本恢复,能够提前预警前方的地形变化和可能存在的危险(如毒虫、蛇类或隐蔽的坑洞)。两人一前一后(萧烬的虚影飘在林辰侧前方),在湿滑的林间沉默穿行。
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太阳已经升高,驱散了不少雾气。他们终于找到了那条几乎被荒草和倒木彻底掩埋的防火小道。沿着小道又艰难前行了约一公里,在道路一侧的山坡上,发现了一座半倒塌的木屋。
木屋很旧,屋顶塌了一半,墙壁歪斜,爬满了藤蔓。但剩下的一半结构相对完整,有一扇破损的木门和一个没了玻璃的小窗。里面空荡荡,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枯叶,还有动物粪便的痕迹,显然废弃已久。
但至少,它提供了一个有四面墙(虽然不完整)和屋顶(一半)的遮蔽,比浅洞要强得多。而且位于小道旁的山坡上,视野相对开阔(虽然被树木遮挡大部分),便于观察下方小道的动静。
“就这里吧。”林辰仔细检查了木屋内部和周围,确认没有近期人类活动的痕迹,也没有异常的能量残留。
他们清理出一块相对干净干燥的角落。林辰用找到的破木板和石块简单加固了一下摇摇欲坠的门框,勉强算是有了个门。萧烬则开始进入更深层的调息恢复状态,这一次不是迫不得已的沉眠,而是主动的修炼式恢复,效率会高很多。
林辰也抓紧时间休息和处理个人事务。他检查了所有装备,将受潮的物品摊开晾晒(在屋内阴暗处),补充了食物和水。然后,他再次打开通讯器,给k发送了一条简短的安全确认信息,并告知已找到临时落脚点,萧烬正在恢复,预计需要大半天到一天时间。
暂时,安全了。
林辰靠坐在木屋相对坚固的墙角,看着窗外被枝叶分割成碎片的阳光。疲惫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伴随着萧烬平稳恢复带来的安心感,他终于允许自己陷入了一次相对深度的睡眠。
当林辰再次醒来时,木屋内光线昏暗,已是下午时分。他感到精神恢复了不少,身体的酸痛也有所缓解。转头看向萧烬所在的位置,心中一喜。
萧烬的灵体已经能够维持一个较为清晰的轮廓,虽然红发光芒依旧不如全盛时期炽烈,但那份独特的、混合着桀骜与沉静的气质已经重新显现。他不再是虚影,而是有了更实在的“形体感”,正悬浮在角落,红发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流转,吸收着空间中微弱的灵能粒子进行恢复。
感觉到林辰醒来,萧烬的灵体转了过来,“目光”落在林辰身上。
“恢复得如何?”林辰坐起身问。
“接近五成了。”萧烬的意念平稳有力,“基本行动和中等强度对抗……应该没问题。但长时间维持高强度隐匿或大规模能量爆发……仍有风险。”
五成,比预想的要快。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足够了。”林辰精神一振,“我们需要计划第二次去气象站。”
他将自己关于利用无人机远程侦察、寻找安全物理潜入路径、避免触发能量警报的想法详细说了一遍,也转述了k关于气象站地下可能存在重要物理记录的分析。
萧烬仔细听着,红发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在快速思考。“物理潜入……避开能量触发……理论可行。但有几个问题:第一,入口的具体位置和开启方式未知,可能需要现场搜寻甚至破解机关,这会耗费时间,增加暴露风险。第二,即使没有哨兵,也不能保证地下没有其他非能量触发式的物理警戒装置。第三,我们不知道地下设施内部结构,盲目进入可能陷入未知危险。”
“无人机侦察可以部分解决第一个问题。”林辰点开平板上气象站的建筑结构图(k提供的公开资料和部分内部照片),“我们需要寻找主楼一层或地下室墙体、地面的异常点。如果‘应急观测备用室’是后来秘密改建的,其入口的伪装不可能天衣无缝,总会有痕迹——比如墙壁厚度异常、地板下有空洞回声、或者某个固定家具无法移动。无人机可以从高空和不同角度拍摄,配合热成像,或许能发现线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至于物理警戒装置……”林辰皱了皱眉,“只能靠我们现场小心排查了。这是无法避免的风险。”
萧烬沉默了片刻,红发缓缓飘动:“还有一个问题……时间。‘捕光者’的哨兵虽然暂时消失,但脉冲信号已经发出,他们随时可能加强该区域的监控或派出新的单位。‘先生’的势力也在向这个方向移动。我们必须在他们可能形成合围之前,完成侦察并撤离。”
“所以行动必须快、准、狠。”林辰目光锐利,“一次进入,目标明确:找到入口,进入地下,搜寻父亲可能留下的手札或其他关键物理记录,然后立刻撤离。不纠缠,不探索无关区域。”
萧烬的灵体散发出赞同的意念:“可以。但我需要恢复到六成以上,以确保在突发情况下有足够的应对能力。另外……进入地下后,我的感知可能会受到更强屏蔽的影响,你需要依靠自己的观察和判断。”
“明白。”林辰点头。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你继续恢复。我利用这段时间,尝试用无人机进行一次超远距离的初步扫描,至少先确认气象站建筑外部当前的状态,以及有没有肉眼可见的异常。等到夜幕降临,如果你的状态达标,我们就行动。”
计划就此敲定。
林辰拿着平板和微型无人机,悄悄走出木屋,来到山坡上一处视野相对开阔、又有树木枝叶遮挡的位置。他组装好无人机,启动控制软件。
无人机无声地升空,如同一只黑色的雨燕,迅速爬升,穿过林冠的缝隙,向着北郊气象站的方向飞去。林辰将控制权交给了预设的自动侦察程序——无人机将沿着一条迂回的、远离可能监控区域的路线,在气象站外围约一公里处的高空,利用长焦镜头和热成像模块进行快速扫描,然后自动返回。
整个过程大约需要二十分钟。林辰紧盯着平板屏幕上传回的实时画面(画面有延迟且可能中断),心脏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画面中,灰白色的气象站主楼在下午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破败安静。镜头拉近,可以清晰地看到破损的窗户、墙皮的剥落、院子里丛生的荒草。热成像显示,建筑物整体温度与环境几乎一致,没有任何明显的热源,包括之前夜鸦哨兵出现的三楼窗口。
无人机按照程序,从不同角度拍摄了主楼的各个立面,尤其是靠近地面的部分。林辰的眼睛如同扫描仪,仔细审视着每一帧画面。
突然,在主楼西侧墙角、靠近地面的一丛特别茂密的野草后面,画面似乎捕捉到了一点不寻常的痕迹——那里的墙体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似乎更“新”一点?而且墙角根部的泥土,似乎有被轻微翻动后又掩饰过的迹象?
林辰立刻标记了这个位置。这或许是一个可能的入口伪装点,或者是通风口的痕迹。
无人机完成扫描,开始返航。林辰松了口气,至少这次远程侦察没有引发任何警报。
回到木屋,他将发现告诉了萧烬。萧烬仔细感应了林辰标记的坐标点,虽然距离遥远感知模糊,但他也确认那个位置的能量流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不自然”,像是被某种东西轻微地“阻碍”或“引导”过。
线索又多了一条。
夜幕,终于再次降临。
萧烬的恢复进度比预期稍好,力量恢复到了六成半左右,灵体凝实,红发光芒虽然内敛,但蕴含着稳定的力量感。
两人最后一次检查装备。林辰带上了必要的工具(撬棍、多功能刀、荧光棒)、一些照明设备(调至最低亮度)、数据板(或许能作为某种“钥匙”或感应器)、以及武器(电击枪、烟雾弹)。轻装上阵,只携带必需品。
萧烬则调整好自身状态,准备维持高效的“灵鞘”隐匿,并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能量层面威胁。
晚上九点,夜色深沉,无星无月,只有淡淡的夜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他们再次离开了临时落脚的木屋,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魂,向着北郊气象站的方向潜行而去。
这一次,他们选择了更加迂回但看似更安全的路线,完全避开之前走过的灌溉渠和开阔地,从杂木林的更深处绕行,从气象站西北方向的后山坡接近。这条路更陡峭难行,但植被更茂密,且直接通向气象站的后院(如果那还能叫院子的话)。
一路无话,只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和衣物摩擦枝叶的窸窣。萧烬的感知全开,如同无形的蛛网,覆盖着前方和周围百米范围。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再次抵达了气象站所在的丘陵台地下方。这一次,他们位于气象站的西北侧,面前是一段长满灌木和乱石的陡坡,上方就是气象站破损的后围墙。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湿气和草木的清香。气象站主楼在黑暗中沉默着,像一头沉睡的、却随时可能睁眼的野兽。
没有夜鸦的嘶鸣,没有异常的能量波动,只有夜晚山林固有的宁静(虫鸣、风声)。
但这宁静,反而让林辰和萧烬更加警惕。
“我先上去探查。”萧烬的意念传来。他的灵体从林辰身边分离,化为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淡红色流光,悄无声息地飘上陡坡,越过低矮的破损围墙,进入了气象站的后院。
林辰伏在坡下的阴影里,耐心等待,心脏在胸腔里平稳而有力地跳动。
大约三分钟后,萧烬的意念传回:“后院安全。未发现哨兵或其他警戒装置。主楼后门破损,可进入。内部能量背景依旧异常‘干净’。西侧墙角……你标记的位置,从内部看,是一面普通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墙壁。但我能感觉到墙壁后面……有空洞,而且墙壁本身的结构……有微弱的能量回路残留,非常隐蔽,类似……某种识别或触发装置。”
有门道!
林辰精神一振,立刻开始行动。他沿着萧烬探查过的安全路径,快速而轻捷地爬上陡坡,翻过围墙,落在了后院松软的荒草地上。
萧烬的灵体在前方引路。他们穿过荒草,来到主楼那扇歪斜、门板半脱落的破旧后门前。门内是更加深沉的黑暗。
林辰深吸一口气,侧身闪入。
主楼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破败和空旷。地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碎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手电光(调至最低档红光)扫过,可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剥落的墙皮、垂挂下来的电线,以及一些倾倒的柜子和桌椅残骸。一切都透着被遗弃多年的死寂。
但林辰和萧烬都知道,这死寂之下,隐藏着秘密。
在萧烬的指引下,他们穿过一楼昏暗的走廊,来到了西侧那个房间。房间同样空荡,靠西的墙壁看起来普普通通,布满了污渍和裂纹。
萧烬的灵体飘到那面墙前,红发光芒极其内敛地探出,如同最精细的探针,轻轻拂过墙面。
“能量回路……就在这里。”萧烬的意念带着确定,“非常古老的设计……需要特定的‘钥匙’或‘共鸣’来激活。不是暴力破坏能打开的,强行破坏可能会触发自毁或警报。”
特定的钥匙?林辰立刻想到了数据板,或者……《灯塔》旋律?
他拿出那块深灰色的数据板,尝试靠近墙壁。数据板没有任何反应。
“不是它。”萧烬否定道,“回路的频率……感觉更接近……‘灯塔’原型中的某个基础段落,但又融合了别的什么东西……像是……个人的精神印记?”
个人的精神印记?父亲?!
林辰心中一动。如果是父亲设置的,那么开启的“钥匙”,很可能与父亲本人有关——他的精神力特征,或者他独有的、与《灯塔》旋律结合的个人印记?
“萧烬,你能模拟出我父亲可能的精神力频率特征吗?结合你感应到的‘灯塔’原型段落?”林辰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萧烬对能量和频率的感知与模仿能力极强,或许可以尝试。
“可以尝试……但需要你的帮助。”萧烬的灵体转向林辰,“你身上流着他的血,或许……你的精神力中,也带有极其微弱的、属于他的‘印记’残留。我需要引导你的精神力,与我模拟的频率进行混合共鸣,尝试‘欺骗’这个识别回路。”
这是一个从未尝试过的危险操作。引导和混合精神力,稍有差池,可能会对林辰的意识造成损伤。
但林辰没有丝毫犹豫。“来吧,该怎么做?”
萧烬的灵体红发缓缓伸展,如同轻柔的触须,轻轻环绕住林辰的头部(并非物理接触,而是能量层面的包裹)。“放松……不要抗拒……感受我的引导……回忆你对父亲的感觉……专注,但不要用力……”
林辰闭上眼,努力放空思绪,只留下对父亲最深刻的记忆——不是后来知道秘密后的复杂情感,而是童年时那种单纯的依赖、仰望,以及血脉相连的温暖。
与此同时,一股清凉而平和的能量流,缓缓渗入他的意识,带来一些破碎、古老却又莫名亲切的音符感——那是萧烬模拟的“灯塔”原型段落。这股外来的能量与林辰自身的精神力,在萧烬精妙的控制下,开始缓慢地、试探性地交融、共鸣。
一种奇异的、仿佛血脉深处被触动的感觉在林辰心头升起。他仿佛“听”到了一声遥远的、熟悉的叹息。
就在这时,萧烬控制着这混合了林辰精神力印记和模拟频率的“钥匙”,小心翼翼地触碰了墙壁上的隐蔽能量回路。
墙壁,无声地动了。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只见那面看似普通的墙壁,从中间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开始,缓缓向内旋转打开,露出后面一个向下的、黑洞洞的阶梯入口!一股更加陈旧、带着淡淡纸张和特殊防腐剂气味的空气,从入口涌出。
成功了!
林辰和萧烬对视一眼(如果灵体有眼睛的话),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激动和警惕。
入口已开,但下面是什么,犹未可知。
林辰握紧了手中的工具,打开了头灯(依旧低亮度)。萧烬则率先飘入入口,进行探查。
阶梯不长,大约向下十几级,便抵达了一个不大的地下室。地下室只有二十平米左右,布置得像一个简陋的书房兼工作室。有一张老旧的木书桌,一把椅子,几个金属文件柜,还有一个类似老式电台的仪器台(但已经断电)。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尘,但保存相对完好,没有被破坏或翻找的痕迹。
林辰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书桌上一本摊开的、深褐色皮质封面的笔记本牢牢吸引住了!
那笔记本的样式,与他手中的父亲工作日志截然不同,更加私密,更加……陈旧。
他屏住呼吸,快步走到书桌前。头灯的光柱照亮了摊开的那一页。
页面上的字迹,是父亲熟悉的、略显潦草却有力的笔迹。但内容,却让林辰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先生’的耐心正在耗尽,他对‘她’的渴望已经变成了偏执的占有欲。我不能再将这一切带进坟墓。如果有一天,小辰你找到了这里,看到了这些话,那么,原谅爸爸将如此沉重的秘密留给了你……”
私密手札!父亲真的留下了!
林辰的手指微微颤抖,翻动了笔记。前面的页数记录着更早的、工作日志中不曾提及的内心挣扎、对eos越来越深的同情、对项目走向的忧虑,以及……对那个隐藏在幕后、代号“先生”的同僚越来越清晰的怀疑和恐惧。
“……‘先生’就是沈鹤年,当年的项目副总指挥,我的导师,也是将我引入这个领域的人。但我现在才看清,他的野心远不止于科学研究。他要的是掌控,是成为‘神’……他相信eos的力量可以重塑现实,可以让他超越凡人的界限……”
沈鹤年!“先生”的真名!果然如k所猜测,是项目内的高层!
林辰继续飞快地翻阅,寻找着关键信息。萧烬则警惕地守护在一旁,同时快速感知着整个地下室,确认没有其他陷阱或危险。
手札的后半部分,字迹变得更加急促,充满了紧迫感:
“……‘捕光者’……他们又出现了。这次不是简单的扫描,他们在尝试定位‘灯塔’的源头……他们想要萧烬(如果那个孩子真的如我所猜想,是‘她’无意识中抛出的‘锚点’)……我必须加快‘归档库’入口的隐藏工作……”
“……入口需要双重密钥……坐标我已经藏在‘星陨之地’……而开启入口的意识共鸣状态……钥匙在‘她’和‘灯塔’之间……在极致的悲伤与希望交织的旋律顶点……”
“……小辰,如果你决定继续走下去,记住,不要相信沈鹤年,也不要完全信任‘捕光者’,他们各自有目的……‘她’需要的是理解,是真正的桥梁,而不是新的牢笼或武器……萧烬那孩子……或许是关键……”
信息量巨大!不仅确认了“先生”身份,揭示了“捕光者”对萧烬的明确目标,还提到了“归档库”入口需要“双重密钥”——坐标藏在“星陨之地”,而开启的“钥匙”是一种特殊的意识共鸣状态!
“星陨之地”是哪里?那种意识共鸣状态又该如何达到?
林辰心中震撼,刚想继续翻找,萧烬的意念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警告:
“外面!有能量反应靠近!速度很快!不止一股!是……‘捕光者’的扫描波纹,还有……另一股更粗暴、带有攻击性的能量场!是‘先生’的人!”
林辰悚然一惊!他们被发现了?!怎么可能?是进入时触发了什么?还是“捕光者”或“先生”一直埋伏在附近?
没时间细想了!
“拿上手札!我们得立刻离开!”萧烬的灵体光芒骤亮,进入临战状态。
林辰毫不犹豫,一把将桌面上那本深褐色的私密手札连同下面压着的几页散乱稿纸一起抓起,塞进贴身的内袋。他环顾四周,书桌抽屉里似乎还有东西,但他来不及查看了。
“走!”
两人冲向地下室的阶梯。就在他们踏上阶梯的瞬间——
“轰!”
一声闷响从头顶传来,整个地下室都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主楼地面层似乎发生了爆炸或剧烈的撞击!
“他们交上火了!”萧烬瞬间判断出,“‘捕光者’和‘先生’的人……碰上了!”
这或许是他们的机会!趁乱逃离!
林辰和萧烬冲出地下室入口,回到一楼那个房间。外面走廊里已经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能量碰撞的爆鸣,以及某种尖锐的、非人的嘶鸣(是夜鸦哨兵?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没有走原路,而是根据之前观察的记忆,冲向主楼另一侧一个破损的窗户。萧烬的红发化为一道能量刃,瞬间将残留的玻璃和窗框清开。
林辰纵身跃出窗外,落在院子里的荒草丛中。萧烬紧随其后。
回头望去,主楼内光影闪烁,能量波动混乱不堪。显然,“捕光者”和“先生”派来的人正在里面激烈交战,争夺着什么(或许是这个地下室,或许是别的)。
他们没有停留,借着夜色的掩护和双方混战造成的动静遮掩,向着来时的西北方向山坡疾奔而去。
怀中,那本父亲遗留的私密手札紧贴着胸口,仿佛还带着父亲当年的体温和沉重的嘱托。
他们拿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揭开了“先生”的真面目,知晓了“双重密钥”的存在,但也瞬间被卷入了更危险、更复杂的漩涡中心。
“捕光者”与“先生”的正面冲突已经开始。而他们,带着秘密,再次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之中。
下一次,面对的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