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下来的那一刻,我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
那道白色的光柱本来应该劈下去,把前面的黑影打碎。可就在快要成型的时候,我体内的灵力忽然卡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再也推不动。手上的动作偏了一点点,这在战斗里很致命。
白光晃了晃,还没落地就散了,变成一点点光飘走,什么都没留下。我心里一沉,立刻松开手势,往后跳了一步。脚落地时膝盖弯了一下,稳住身体。地上扬起灰尘,我没空拍衣服,马上抬头看周围。
阿哲的刀停在半空。
他刚才正要横着砍出去,那一刀本来能撕裂空气,但现在却停住了。刀悬在胸前,他的脸绷得很紧,额头上有青筋跳动,明显也在用力撑着。苏葵的手抬着,掌心原本有绿色的符文亮着,现在暗了,像熄灭的火苗。她皱着眉,嘴唇抿成一条线,头上出了汗,看得出很难受。赵临左臂上的战术屏也黑了,上面本来一直在滚动数据,现在只剩乱码,最后彻底没信号。
不只是我们这边。
对面那七个黑影也动不了。他们原本排成扇形往前走,手里拿着武器,最前面那人握着一根黑色长枪,枪尖发出蓝光,还带着刺耳的声音,那是伤人神识的邪器。可现在声音没了,整个人都定住了,连衣服都不动。
所有人都停了。
不是谁赢了,也不是谁收手了,是整个战场的灵力乱了。
我蹲下,把手放在地上。
地面有点凉,但传来的震动不对劲。这片地下面连着灵脉,平时像心跳一样稳定。现在却忽强忽弱,断断续续,让人心里发慌。
这不正常。
灵脉不会自己乱。它们是天地间的力量通道,只有受到外力干扰才会这样。这种干扰,通常是有第三人在动手——不是敌人攻击,就是机关被启动了。
我闭上眼,试着用“听气诀”去感受灵流。
这是白泽教传下来的方法,能感觉到空气中灵力的走向。我现在集中精神,像铺网一样把意识散开。耳边没声音,但我能“听”到灵力本该往战场中心汇聚,形成一个漩涡,支撑我们的阵法。但现在,这股流动被一股外来力量拉偏了,像河水被人用棍子拨开,四处乱跑。
更可怕的是,这种偏移是有规律的。
每动七下,就停一下,然后重新开始。这个节奏……我好像在哪听过?
突然想起白泽说过一句话:“要是灵流七进一歇,就是机关启动了。”
是机关。
不是敌人用的招,也不是自然现象,是有人在外面开了某种装置,专门搅乱灵力。这种机关一般是古代留下的,埋在地下,靠灵石供电,一开就能影响周围三里的法术。它们本来是用来封印秘境或镇压怪物的,很少有人能拿到。但现在,它出现了,还在运行。
我睁开眼,看向东南方向。
那边有个塌陷的山谷,以前是矿道入口,二十年前因为灵脉枯竭被封了。后来听说有人偷偷挖,结果山崩了,整条路都被埋了。如果真有机关,那里最合适——隐蔽,又能放大效果。
“不是他们做的。”我说,声音不大,但通过同心契传给了所有人,“有别人在动。”
六个人都看向我。
阿哲眼神很锐利,刀还横着,身体已经转过来对着我。赵临还在按终端,屏幕闪了几下又黑了,但他没放弃,继续试重启。苏葵手贴地,脸色发白,刚才强行维持阵法耗了不少力气。陈岩站在阵眼左边,站得笔直,眼神冷静。魏沉站在右边,呼吸粗重,大刀垂着,刀上还有红光残留。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说话。
我说:“别打了,先护住阵。”
命令一出,大家马上行动。
阿哲收刀,转身面对外面,肩膀绷紧,进入警戒状态。赵临关掉所有输出,只留监测程序,终端终于亮起一点光,开始记录灵流变化。苏葵没抬头,但双手往下压了两寸,像是在加固屏障。陈岩往前迈半步,悄悄挡在我前面,给我腾出安全位置。魏沉低吼一声,刀一转,打出一道旋转的红光墙,把我们七个人围在里面。
阵型稳住了。
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灵力混乱会让每个人的经脉承受压力。时间久了,轻的会累倒,重的可能伤到经脉,甚至留下后遗症。我们必须快点搞清楚是谁在捣鬼,不然不用敌人动手,我们就先废了。
我又一次把手放地上,这次探得更深。
指尖顺着泥土往下,神识一点点延伸。灵脉每一次跳动都有外来牵引的痕迹,那种节奏越来越清楚:七进一歇,七进一歇……就像机器在规律地运作。这不是自然的力量,是人为控制的。
而且,我能感觉出来,干扰源在变强。
一开始只是轻轻拨动灵流,现在影响力越来越大,好像那个机关正在完成最后准备。再这么下去,连最基本的飞行法术都用不了。
我想起白泽典籍里的记载。这种机关叫“锁灵枢”,是上古匠门“墨衡宗”造的,专门用来镇压大妖。原理是用九根钉子插进灵脉节点,再由中枢统一控制,形成一张压制网。一旦启动,范围内的人都会被限制施法,只有破坏中枢或拔掉钉子才能解除。
要启动它,需要三个条件:足够的灵石、了解灵脉走向、至少三人配合操控。这意味着,幕后的人不仅知道我们在哪,还清楚这里的地脉结构,甚至早就布置好了。
这不是临时起意。
是早有预谋。
我猛地睁眼,心里警觉起来。
“不能待在这儿。”我站起来,拍掉手上的土,“再打下去,两边都会耗死。现在必须去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问为什么,也没人反对。
我们一起经历过太多生死。从北境追杀叛逃灵使,到南荒剿灭邪教,每次关键时刻我们都学会相信彼此。现在更是如此,犹豫就是送命。
我看向赵临。
他点头,终端已切换成追踪模式,屏幕上出现一条波浪线,正在跳动,记录灵流周期。他低声说:“干扰源大概一千二百步远,深度三十米以下。信号每分钟增强百分之三点二,照这样下去,二十分钟后我们完全没法施法。”
苏葵抬起头,脸色不好,但脑子清醒:“我能感觉到,力量是从地下传上来的,越靠近山谷越强。而且……”她顿了顿,“有种奇怪的共鸣,像古老符文在震动。”
“墨衡宗的铭文?”我问。
她点头:“很像。我没见过实物,只能凭感觉。”
阿哲握紧刀:“要不要派人过去看看?”
我摇头:“不能分开。现在灵力不稳,单独行动太危险。而且不知道有没有埋伏。如果是锁灵枢,那地方肯定有陷阱,就等着人进去触发。”
陈岩开口,声音低但坚定:“那就只能等。”
“不行。”我说,“不能等。拖得越久,干扰越大,最后谁都动不了。我们必须主动查。”
魏沉皱眉:“怎么查?直接冲过去?那边是塌陷区,地面随时会塌。”
我没说话,从怀里拿出一块石头。
不大,表面粗糙,是我用剩下的一点灵力做的指引符。虽然不厉害,但能感应熟悉的气息。只要目标带有一样的灵力波动,它就会震。我把灵力慢慢输进去,石头边缘泛起微光,像霜花。
它开始轻轻震动。
方向正对东南山谷。
我握住它,抬头说:“撤出战场,去查源头。”
命令一下,所有人立刻准备。
阿哲检查刀鞘,顺手抽出短刃试了试。赵临收好终端,放进背包,同时打开定位信标,防止失联。苏葵站起来活动手腕和肩膀,深吸一口气,调动剩下的灵力。陈岩回头看我:“你带头?”
我点头:“我在中间,你们围成小阵,保持连接。路上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断开同心契。”
同心契是我们七个人独有的联系,来自一次共生死的试炼。当年在幽冥谷被困七天,靠共享生命和灵力才活下来。从那以后,只要心意相通,就能连成精神网络,传递感知、分担痛苦、协同作战。这也是我们多次活下来的关键。
魏沉吐了口气:“总算不用干站着了。”
我最后看了眼前面。
那七个黑影还在原地,没追也没退。他们的身影在雾里模糊,但压迫感还在。黑袍飘着,兵器冷光闪闪,尤其是那杆黑枪,哪怕不动,也让人心里发疼。不过现在他们不是最大威胁了。
真正的敌人,在看不见的地方。
我举起石头,它还在震,比刚才快了些。
“走。”
七个人一起迈步。
刚走不到十步,地面突然一抖。
不是之前的规律震动,而是猛地往下沉了一下,像下面裂开了。我停下脚步,低头看到脚边裂缝冒出一丝灰烟,很快被风吹散。那烟有铁锈味,还带点腐烂的臭。
赵临低声说:“灵流变了。”
我停下,再次把石头贴在地上。
它的震动加快了,不再是七下一停,变成了五下,接着三下,越来越乱。
不是按周期运行了。
是那个装置……正在升级。
我的心一下子收紧。
锁灵枢如果只是基础状态,还能扛;但如果进入“递增模式”,就会一层层加压,最后完全封锁。一旦达到顶峰,别说施法,连神识都出不了体,我们就跟普通人一样了。
“加快速度。”我说,“它在加速充能,我们必须赶在封锁前找到中枢。”
大家立刻提速,但仍保持阵型。阿哲在左前方,刀已出鞘一半;魏沉护右翼,刀光不停流转;陈岩和苏葵在两侧,随时支援;赵临在后面,不断刷新数据,提醒路线风险。
我们穿过废弃战壕,翻过倒下的石柱,脚下土地越来越软。空气里开始有嗡鸣声,像金属摩擦,又像小齿轮在转。越靠近山谷,声音越明显。
五百步……三百步……一百步……
终于到了塌陷区边缘。
眼前的景象让人喘不上气。
山脊在这里断开,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边上全是焦黑的裂痕,像被火烧过。谷口立着一块残碑,字迹磨没了,只能看出“禁入”两个字。谷底深处,隐约能看到一座半埋在土里的青铜建筑,顶上有几根弯弯曲曲的铜管,正在慢慢转动,发出幽蓝的光。
那就是中枢。
“看到了。”赵临指着屏幕,“信号源就在下面,大约三十五米深。周围有几个小能量点,应该是地锚。”
“难怪灵流这么乱。”苏葵轻声说,“第二层压制已经开始。”
我盯着那建筑,心里沉重。
要下去,就得走过这片不稳的地。万一触动机关,可能会引发连锁坍塌。
“准备绳索和钩爪。”我说,“我们小心下去。”
阿哲拿出攀爬工具,魏沉负责警戒,其他人帮忙布安全绳。就在我们要行动时,陈岩突然抬手让大家安静。
“有人来过。”
他指向一块石头,上面有新鲜脚印,鞋底纹路很清楚,是最近留下的。而且,不止一个人。
我蹲下查看,瞳孔一缩。
脚印往山谷里面去的,回来的路上却没有——说明进去的人,还没出来。
是谁?
敌方探子?还是别的队伍?
不管是谁,有一点可以确定:有人比我们早发现这个机关,并且想控制它。
而现在,他们可能失败了。
或者……成功了。
我站起来,握紧石头。
“不管里面有什么,我们都得进去。”
风呼呼吹着,卷起衣角。
七个人慢慢往下走,像走进命运的齿轮。
而那座沉睡已久的机关,正悄悄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