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吹起一缕尘,我忽然停下脚步。
地上有一粒细小的沙子,在空中转了个圈,没落地。我的脚尖轻轻碰了下地面,又收了回来。不是怕,是觉得不对劲。四周太安静了。没有鸟叫,没有虫鸣,连天上的秃鹫也不见了。风本来该吹到脸上的,可它半路就没了,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接着,地面开始抖。
很轻的一下,像是地底在动。但我知道,这不是地震。这震动有节奏,一下接一下,从地下深处传来,像有什么东西在跳,像心跳。
我心里一紧:他们来了。
我没回头,只抬手往后一压。身后六个人立刻站住,呼吸也跟着停了。阿哲把战刃往外移了点;赵临手指停在终端上,屏幕蓝光照着他紧绷的脸;苏葵闭上眼,指尖微微发颤;陈岩一只手搭上刀柄;魏沉蹲下半身,随时准备冲出去。
我们七个人围成一个圈,阵还没布好,但我们的心已经连在一起。
我闭上眼,灵力顺着身体流出去,连上他们每一个人。这不是普通的传灵力,是我们练过的“同心契”。只有生死一起拼过的人才能做到。七股力量在我体内汇合,不乱,不冲。我能感觉到每个人的状况——阿哲的战意很强,赵临很冷静,苏葵的灵力温和绵长,陈岩稳如山,魏沉狠但准,而我站在中间,带着一点神器留下的余力。
我们是一个整体。
以前我们也试过这个阵,但总有人快有人慢,容易崩。现在不一样了。谁有一点波动,我都能马上知道。就像一个人的七根手指,少一根都不行。
远处的天变了。
空气开始晃,像热浪里的路面。紫红色的光从地平线冒出来,翻来滚去。这不是晚霞,是“蚀界之门”要开了。天地间的灵气正在被撕开,一条通道正在形成。
先出现三个黑影。
他们踩着碎石走来,每一步落下,地面就裂一道缝。他们的样子看不清,身体边缘闪着光,像是由黑影堆出来的。没有声音,也没有气息,但他们越靠近,压力越大。那是灵压,强得能让普通修士跪下。
然后是四个,七个。
和上次一样,七个人,排成弧形,堵住我们的退路。
但他们不一样了。
上次他们在北漠,靠的是硬压,用力量逼我们拼命。这次不同。他们站着不动,也不看我们,但我感觉到了——他们的节奏在变。
忽快忽慢,断断续续。
他们在打乱频率。同心阵最怕这个。如果大家的灵力对不上,就会互相撞,轻则受伤,重的会爆体。他们就是在找我们最弱的那个点,想一击打穿。
阿哲的战刃抖了一下。
很小的动作,但我看见了。他知道敌人在试探。那把刀杀过很多邪物,它能闻到危险。
赵临的终端响了三声。
系统自动报警,检测到灵流异常。屏幕上跳出七条线,其中三条在剧烈跳动——正好是我们左边的三人:阿哲、魏沉和我。
苏葵呼吸重了些。
她最敏感。她的灵力主感知,情绪一乱她就能察觉。现在她额头出汗,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话,又忍住了。我知道她在抵抗——那些低语已经开始往脑子里钻。
陈岩握刀的手收紧了。
他话最少,但也最可靠。他不轻易动,但他一握刀,就是做好了死的准备。
我蹲下,手掌贴地。
泥土冷而粗。我把灵识往下探,穿过砂石,穿过岩层,一直落到三尺深的地方。那里有一条隐秘的灵脉,平时几乎不动,只有大变时才会震。现在它在动,跟着敌人的脚步轻轻跳。
我数着震动。
一次,两次……五次,六次,七次强波后,有一个极短的停顿。要是我不盯着,根本发现不了。但就是这一下,让我找到了破绽。
他们以为乱就能破阵,却不知道——真正的节奏,藏在安静里。
我说:“慢半拍,再跟。”
七个人立刻调整。
阿哲后退半寸,战刃下垂;赵临关掉所有主动探测,只留被动接收;苏葵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频率降到最低;陈岩松开刀又握住,完成一次呼吸;魏沉低头,咬破舌尖,用痛感保持清醒;我放出那一丝神器余力,形成屏障,护住整个阵。
我们没说话。
一句话就够了。他们听我的节奏,我把大地的震动传过去。阿哲的刀稳了,赵临的警报停了,苏葵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但仍保持警惕。
敌人动了。
三人突然冲向左边,速度快得留下残影。他们扔出符印,贴地炸开黑光,那是禁锢阵,能锁住灵力流动。一旦中招,我们就跟普通人一样,动不了。
陈岩和魏沉刚好在封锁线上。
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拆阵。只要切断两人,我们的阵就失衡。一失衡,七股力量就会互撞,不用他们动手,我们自己就会垮。这是专门对付阵法的“断链战术”。
但我不能动。
也不能让他们追。
我传音:“不动,不追。”
声音只在阵内传,七个人都听见了。他们站着没动,像钉在地上。但我能感觉到,每个人的力量都在蓄着,等我一声令下。
我不让。
现在出手就是上当。
我继续贴地,感受更深。那条灵脉还在震,而且更明显了。敌人的动作反而让它活了起来。还能用。
我对苏葵说:“引它上来,轻一点。”
她马上坐下,双手贴地。她的法术不猛,是柔的,像风吹水,慢慢拨动灵脉的节奏,不让它爆发,只升起一道无形墙,挡在我们和符印之间。
黑光撞上去,没炸,滑开了。
像雨水落在叶子上,滚走了。
这时,阿哲抬起战刃,在空中虚劈三下。
刀气没落地,也没伤人。但他一动,敌人就迟疑了。他们本要合围,脚步却停了。他们不确定我们是不是要反击。
我们没反。
但我们也没输。
他们退了半步。
我知道他们看出阵没破。但他们没走。天上又出现九道影子,慢慢往下压。不是为了打,是为了耗。压我们的神,压我们的气,拖到我们撑不住。
魏沉喘了一声。
我察觉不对。他的心跳乱了半拍。再看陈岩,额头冒汗。赵临手腕旧伤发红,终端闪红光。苏葵指尖发抖。
是声音。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直接钻进脑子的低语。听不清内容,但每个字都扎心。赵临想起任务失败,同伴死了,他跪在血里动不了;魏沉看到自己倒下的画面——那次他本该死,是我把他拉回来的;陈岩耳边响起同伴最后喊:“别管我!走!”;苏葵看见小时候村子被烧,母亲抱着她躲地窖,最后窒息而亡……
这是邪咒。
攻心的。
我睁眼,眼里闪过青光。
白泽说过:“心不定,万法破。”
真正的战斗,不在外面,在心里。
我立刻运转“清心守意诀”,压下杂念。这套心法讲的是守住本心,不管外面多乱,只要心稳,就不怕。我把意识沉到丹田,引灵力冲上识海,像清水洗去脏东西。
然后,我把这股意念顺着融合通道送出去,像水流进干地。
七个人同时一震。
他们醒了。
赵临抬头,眼里的血丝退了;魏沉咬牙,一口腥甜咽下去;陈岩握刀的手稳了;苏葵睁开眼,流泪但不再抖。
我双手结印,举过头顶。
体内的神器余力还在。虽然石板和青铜片没了,但能量留在我经脉里。我引动那丝宁静的气息,在头顶凝出一朵虚幻的白莲。
光不大,也不亮,但它一出现,低语就弱了。
再撑两息,声音彻底没了。
赵临擦了把脸,终端恢复正常。魏沉站直,刀握紧。陈岩看我一眼,点头。苏葵笑了。阿哲横刀在前,盯着敌人。
阵,还在。
敌人没再动。
他们站着,七个身影不动。但我知道,他们的波动变了。刚才那种乱节奏没了,现在是一种更沉的压力,像潮水退前的最后一推,藏着毁灭的力量。
我知道他们不会罢休。
果然,地面又震了。比刚才重,裂缝快速蔓延,碎石开始跳起来。远处的地平线,紫红色的光越来越深,像血要滴下来。风吹灰扑在脸上,我没躲。
我站起来,回到阵心。
七个人跟着动。没人说话,也没下令。但每个人都知道该做什么。陈岩守右,魏沉护后,苏葵连着灵脉,赵临盯终端,阿哲在前,随时迎战。
我看自己的手。
掌心有道裂口,是昨天融合时留下的。打通七人灵络的代价,皮还没好,隐隐作痛。但现在不疼了。也许习惯了,也许麻木了。我握紧手,感受体内的灵力。
他们试了三种方式:扰频、断链、攻心。
都没成功。
但战斗还没完。
敌人还在,阵还在,我们也在。
我抬头,看向那七个黑影。
其中一个动了。
他抬手,指着我。
我没躲。
七个人一起向前半步。
地面裂开一道缝,从我们脚下延伸出去,直指对方。这不是自然裂开的,是灵力共振造成的空间扭曲,说明对抗开始了。
对峙开始了。
他的手指还指着我。
我也抬起了手。
指尖对准他。
风停了。
天地安静得可怕。连山影都像冻住了。时间变慢了。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听见六个人的呼吸——整齐,稳定。
我知道,这一刻,他们真的信我了。
不是因为我最强,也不是因为我救过他们。而是因为我们一起走过太多生死,经历过背叛,也从绝望里爬出来过。我们不是七个人,是一个整体,一个念头,一道打不破的墙。
他的手指弯了一点。
刹那间,天空变黑。紫红色的光聚成一张巨大的脸,浮在高空,眼睛空洞,嘴角张开,无声大笑。那是“噬魂相”,能吞神识的邪物投影,只有用禁忌之术才能召出。
我冷笑。
你玩这些假把式?
我体内灵力猛地爆发,七股力量在经脉里狂奔,最后全涌到指尖。掌心的裂口开始流血,但血珠没落,而是浮在空中,混着灵力,变成一个小符印。
“赵临!”
“在!”
“记频率!”
“明白!”
“苏葵,准备引灵!”
“好了。”
“阿哲,等我信号。”
“随时。”
“陈岩、魏沉,护阵眼。”
“放心。”
我闭眼,最后检查一遍每个人的灵力。
正常。
节点稳。
心意通。
我睁眼,低声说:
“合相。”
瞬间,七道光冲上天,在空中交织成一座旋转的星图。这是我们自创的“七曜连星阵”,以北斗为基础,加了现代灵导技术和古法结印,唯一能短时间扛高阶邪术的合击技。
星图中央,白莲再次开放,比之前更亮。光芒洒下,照得噬魂相边缘开始崩解。
敌人终于变了脸色。
七道黑影齐齐后退半步。为首那人翻手,从空中抽出一把黑枪,枪尖缠着无数哀嚎的灵魂。
他知道,这一战,不能再拖。
我也知道。
我脚尖一点,跳上半空,双手结印,加快星图旋转。白莲光芒暴涨,化作光柱冲上天。同时,阿哲大吼,战刃劈出千重刀影;苏葵双手扬起,地下灵脉喷发,绿色藤蔓缠向敌人;赵临按下最后一键,数据流注入阵中,修正偏差;陈岩和魏沉交叉而立,刀光织成墙,守住阵心。
我在空中大喝:
“斩——!”
光落如剑。
大地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