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刚带领的小组一路疾驰,目标直指西南节点方向的老纺织厂区域。车上除了他,还有四名市局的精锐特警和两名“749”预备队员。车厢里没人说话,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装备相互碰撞的轻响。空气里弥漫着汗味、金属味,以及从车窗外隐隐飘进来的、越来越浓的焦糊气息。
随着车辆驶入老工业区,周遭的景象迅速变得荒凉破败。曾经机声隆隆的纺织厂早已废弃多年,只剩下大片空旷的厂房、高耸但锈迹斑斑的烟囱,以及缠绕着枯萎藤蔓的铁丝网围墙。街道空旷无人,路灯大多损坏,仅有几盏还顽强地亮着,发出昏黄摇曳的光,将扭曲的建筑影子投在地上,如同幢幢鬼影。
但这里并非死寂。空气中那股焦糊味越来越重,仿佛不久前刚刚发生过一场大火,可目力所及却又看不到任何明火或烟柱。更诡异的是,夜风中隐约传来一种声音——不是风声,而是无数细碎的、如同棉絮被撕裂,又像是有无数只脚在干燥地面上拖行的沙沙声,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的黑暗深处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停车,就这里。”赵振刚示意在距离纺织厂锈蚀大门百米外一处断墙后停下。众人迅速下车,依托掩体观察。
眼前的老纺织厂如同一个匍匐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厂房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的,仿佛无数只瞎掉的眼睛。唯有厂区深处,那根最高的、被熏得漆黑的烟囱底部,隐约有暗红色的、如同熔炉余烬般的光芒在一明一灭地闪烁,与苏媛推算的“锚点”位置大致吻合。
“能量读数很高,而且很杂,有强烈的热源反应和……不明生物信号。”一名“749”预备队员看着手腕上的探测器,屏幕上的波形图剧烈跳动。
赵振刚眯起眼,他不用探测器也能感觉到不对劲。这里的空气灼热而干燥,与夜晚的凉意形成诡异反差,呼吸间都带着一股呛人的灰烬感。那种沙沙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整个厂区的黑暗都在蠕动。
“老周,大刘,你们两个守住后路和车辆,保持通讯畅通。其他人,跟我进去。目标是烟囱底部的基座,找到并破坏‘锚点’。”赵振刚简单布置,从腰间抽出配枪,检查了一下苏媛给的“断龙符”和古钱,贴身收好。
“赵队,这里……感觉很不好。”一名年轻的特警忍不住低声道,握着枪的手微微出汗。
“废话,好地方能轮到咱们来?”赵振刚啐了一口,眼中凶光一闪,“都给我打起精神,跟紧点,别碰任何看起来不对劲的东西!”
一行六人,呈警戒队形,快速穿过锈蚀的大门,踏入纺织厂内部。
厂区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巨大的纺纱机、织布机如同钢铁森林般静静矗立,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地上散落着断裂的纱锭、生锈的零件和早已腐烂的布匹。空气中除了焦糊味,还多了一股浓烈的、陈年油脂和化学品混合的怪味。
“沙沙……沙沙沙……”
那声音更近了,仿佛就在周围的机器后面,在头顶的钢梁上,在脚下堆积的废弃物里。可当手电光柱扫过去,却又空无一物,只有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是那些布!”一名“749”队员突然低呼,指向不远处一台织布机。只见那台机器上残留的、本该早已脆化的布匹残片,此刻竟然在无风自动,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扭曲、蠕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而且,那些布匹的颜色正在迅速褪去本来的灰白,浸染上一种暗沉的、类似干涸血迹的褐红色。
仿佛连锁反应,周围其他机器上的布匹残片、地上散落的烂布头,都开始蠕动、变色。整个车间,瞬间“活”了过来!无数布条如同毒蛇般昂起“头”,指向闯入者。
“开火!别让它们缠上!”赵振刚厉喝,率先对着最近一片蠕动的布匹开枪。
“砰!砰!砰!”
子弹打在布匹和机器上,火星四溅。普通的子弹对这些“活化”的布匹效果有限,只能暂时打散或延缓它们的动作。但两名“749”队员使用的特殊弹药再次建功,银白色的能量束击中布匹,能将其瞬间点燃,烧成一团团幽绿色的火焰,发出刺鼻的焦臭。
“走!别停!冲过去!”赵振刚带头,一边射击一边朝着车间另一头的出口冲去。众人紧随其后,在无数蠕动、扑来的布条“浪潮”中艰难穿行。那些布条异常坚韧,一旦被缠上脚踝或手臂,便死死勒紧,力量大得惊人,还带着一股灼热的刺痛感,仿佛被烧红的铁丝捆住。必须用匕首或枪托猛砸才能挣脱。
好不容易冲出第一个车间,来到相对开阔的厂区内部道路,身后的布条“浪潮”似乎被限制在车间内,没有追出来,但沙沙声依旧在身后响个不停,令人毛骨悚然。
“妈的,这地方成精了!”一名特警喘着粗气,手臂上被布条勒过的地方留下一圈焦黑的痕迹,火辣辣地疼。
“小心前面!”“749”队员突然预警。
只见前方通往烟囱区域的路上,地面上堆积的厚厚棉尘和废料,开始无风自动,打着旋儿升腾起来,迅速凝聚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这些人形由灰尘、棉絮和火星构成,面目不清,但肢体扭曲,仿佛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吼,朝着众人飘来,所过之处,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
“是火灾遇难者的怨念,结合了这里的残留热量和物质……”“749”队员快速判断,换上一种喷射器般的装备,喷出大股白色的、极寒的冷凝气雾。
气雾与火焰人形接触,发出“嗤嗤”的声响,大量白汽蒸腾。火焰人形的动作变得迟缓,形体也开始不稳定。
“趁现在!快!”赵振刚知道不能耽搁,带人从这些变得迟缓的火焰怨灵之间快速穿过,直扑不远处那根巨大的烟囱。
越靠近烟囱,温度越高,地面甚至有些发烫。烟囱基座用红砖砌成,占地很大,此刻,在基座靠近地面的位置,赫然有一个用暗红色、仿佛熔岩般的物质绘制出的复杂符阵,正在缓缓流转,散发出惊人的热力和邪异波动。符阵中央,嵌着一块巴掌大小、黝黑如焦炭、却隐隐有红光流动的奇异矿石,正是“锚点”核心!周围的砖石都被高温烤得龟裂、发红。
而在符阵周围,散落着七八具焦黑的、扭曲的骸骨,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姿势,显然是不久前才被献祭于此的生灵。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烟囱投下的阴影里,站着四个“人”。
它们身上穿着老式纺织厂的工作服,但早已被烧得与皮肉黏连在一起,浑身焦黑碳化,只有眼窝部位跳动着两团暗红的火焰。它们手中,拿着烧变形了的铁钎、断裂的钢缆,甚至是半融化的纺锤。它们没有立刻攻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守护那个符阵,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和灼热的气息,却锁定了闯入者。
是更强大的、在火灾中死亡并被邪法炼制过的“焦尸守卫”!
“我去安装符咒!你们挡住它们!”赵振刚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朝着符阵冲去。他知道,面对这种物理和灵异结合、悍不畏死的守卫,必须速战速决,拖下去对他们不利。
“开火!”
两名“749”队员率先发起攻击,冷凝气雾和能量光束射向焦尸守卫。特警们也集中火力,子弹朝着它们的头部和关节倾泻。然而,这些焦尸守卫的防御力远超之前遇到的怨灵,子弹打在它们碳化的身体上,大多只能留下浅浅的凹痕,或者被弹开。能量攻击能让它们动作僵硬,但难以致命。它们挥舞着手中烧红的“武器”,迈着沉重而迅捷的步伐,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
“铛!”一名特警用枪身格开砸来的铁钎,巨大的力量震得他虎口崩裂,枪差点脱手。另一名特警躲闪不及,被断裂的钢缆扫中胸口,防弹衣挡住了致命伤,但人却被抽飞出去,重重撞在旁边的砖垛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集火一个!”“749”队员冷静指挥,将冷凝气雾集中喷向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焦尸守卫。极寒与极热对抗,那焦尸守卫身上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动作骤然迟缓。另一名队员趁机将一枚拳头大小、闪着刺目白光的“净化炸弹”扔到它脚下。
“轰!”
刺眼的白光伴随着高频震荡波炸开,那焦尸守卫发出一声凄厉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碳化的身体寸寸碎裂,最终化为一地冒着青烟的焦炭。
但解决一个,还有三个!而且它们似乎被激怒了,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攻击更加疯狂。
赵振刚此刻已经冲到符阵边缘,离那块黝黑的“锚点”矿石只有几步之遥。但符阵散发出的高温让他如同置身熔炉,皮肤传来灼痛,呼吸都感到困难。他咬牙掏出“断龙符”和古钱,正要贴上——
“吼!”
斜刺里,一个焦尸守卫竟不顾身后特警的射击,猛地朝他扑来,手中半融化的纺锤带着灼热的风声,直砸他的后脑!
赵振刚战斗经验丰富,千钧一发之际向前扑倒,一个翻滚避开了致命一击,但手中的符纸和古钱却脱手飞出,掉落在滚烫的地面上。
“操!”赵振刚眼睛瞬间红了,他拔出匕首,反手狠狠刺入那焦尸守卫的膝盖关节(那里似乎相对脆弱),同时怒吼:“掩护我!”
一名“749”队员拼命用冷凝气雾干扰另外两个守卫,特警们也拼死射击阻拦。赵振刚趁机连滚带爬,扑向掉落的符纸和古钱。手指触碰地面的瞬间,立刻被烫起了水泡,但他死死抓住了东西。
然而,那个被他刺中膝盖的焦尸守卫并未倒下,反而被彻底激怒,抬起脚,那烧得通红的、如同烙铁般的脚掌,狠狠朝着赵振刚抓着符纸的手踩了下来!
就在这生死一瞬——
“砰!”
一声与之前所有枪声都不同的、更加沉闷厚重的巨响传来。
那焦尸守卫的头颅,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西瓜般猛地爆开!碳化的碎片和暗红的火星四溅。
赵振刚抬头,只见不远处厂房屋顶的破洞边缘,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架着一支造型奇特的长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是留在外面守后路的狙击手“老周”!他不知何时找到了制高点!
“赵队!快!”通讯器里传来“老周”急促的声音。
赵振刚来不及道谢,趁机一跃而起,忍着掌心剧痛,将“断龙符”狠狠拍在那块黝黑的“锚点”矿石上,同时将古钱死死按在符纸中央!
“给我断!”
“嗤——!”
符纸与古钱接触矿石的瞬间,如同烧红的铁块放入冰水,爆发出刺耳的声响和大量的白汽!暗红色的符阵光芒剧烈闪烁,流转速度骤然变慢,仿佛生锈的齿轮。那块黝黑矿石上的红光急速黯淡,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成功了!撤!”赵振刚大吼。
剩下的两个焦尸守卫似乎感应到“锚点”被破坏,发出狂暴的嘶吼,更加疯狂地扑来。但“锚点”被破坏显然对它们也有影响,动作出现了明显的不协调和迟滞。
“走!”两名“749”队员再次投出“净化炸弹”延缓追兵,特警们扶起受伤的同伴,赵振刚断后,一行人且战且退,朝着来路狂奔。
身后,烟囱基座的符阵彻底熄灭,那块“锚点”矿石“咔嚓”一声碎裂成几块。整个纺织厂区域的温度开始迅速下降,那些蠕动的布条、飘荡的火焰人形,也如同失去动力般缓缓瘫软、消散。只有那三个焦尸守卫,依旧在不依不饶地追赶,但速度大减。
当众人终于狼狈不堪地冲出纺织厂大门,回到断墙后的车辆旁时,身后工厂深处,传来一声充满无尽怨毒和愤怒的、非人的悠长嚎叫,然后渐渐平息。
“快!上车!离开这里!”赵振刚捂着烫伤流血的手掌,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他看了一眼沉寂下来的纺织厂,又看向城市中心那冲天而起的暗红光芒方向。
“陈默……苏媛……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车子发动,带着伤痕累累的众人,疾驰向指挥部方向。而城市的夜空,在东南、西南两个方向节点被相继破坏后,似乎变得更加混乱和不祥,仿佛一头被重伤的凶兽,在做最后的、疯狂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