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建国的追捕,在明面上如火如荼地展开。通缉令秘密下发,机场、车站、高速路口布控,全市的监控系统都接入了比对面孔。市局内部暗流汹涌,高层震动,但出于稳定考虑,消息被严格封锁在极小的范围内,对外宣称是“刘副局长因身体原因暂时离岗”。
然而,刘建国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显然对警方的布控手段了如指掌,而且很可能得到了“拜影教”的协助。赵振刚心里清楚,常规手段抓到他的希望渺茫。他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真的抓到他,而是逼他,逼他走投无路,逼他主动现身,或者……主动求饶。
陈默的伤势在苏媛的精心调理下恢复得很快。外伤开始愈合,内里的亏空也在慢慢补回。但精神的损耗和胸口的隐痛,提醒着他“镜界”对决的凶险。那块“守魂玉”的裂纹,苏媛用秘法暂时稳住了,但光泽暗淡了许多,不知还能支撑几次。
周五爷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苏媛每日用银针和药石吊着他的命,但老爷子能否醒来,何时醒来,都是未知数。寻找对付司徒胤、解救刘小斌的“筹码”,暂时落空。
压力像巨石一样压在每个人心上。时间拖得越久,司徒胤那边就越可能察觉不对,刘小斌的处境也就越危险。而刘建国这条毒蛇,一旦彻底绝望,可能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第三天凌晨,陈默那部只有核心几人知道的加密手机,收到了一条来源不明、经过层层加密和跳转的短信。短信内容极短,只有一行字:
“明晚子时,老城隍庙旧址,我一个人。陈默,你一个人来。带句话给赵振刚: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
署名:刘
消息传到临时指挥部,赵振刚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老城隍庙旧址,正是“往生客栈”的入口附近,鱼龙混杂,空间诡异,最适合搞鬼。刘建国选择那里,既是挑衅,也说明他在暗处,依旧掌握着一定的主动权。而他点名只见陈默,显然是知道了陈默是打破“镜界”的关键,也清楚陈默可能是唯一能理解他处境、并可能产生动摇的人。
“他想谈判,或者说,想最后赌一把。”李雯分析道,“他撑不住了,或者……司徒胤那边要逼他做更绝的事,他怕了,想找条生路。”
“也可能是个陷阱。”苏媛忧心忡忡,“他想把陈默骗过去,报仇,或者用陈默当人质。”
陈默看着那条短信,沉默不语。他能感受到字里行间那种走投无路的疯狂,以及一丝绝境中挣扎的、微弱的希望。刘建国在赌,赌陈默和他身后的专案组,还没有完全放弃他儿子这条线,赌他们愿意谈条件。
“我去。”陈默抬起头,目光平静。
“不行!”赵振刚断然拒绝,“太危险了!他现在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是唯一的机会,赵队。”陈默坚持,“他想谈判,说明他还有顾虑,还不想真的鱼死网破。如果不去,他可能真的会铤而走险,或者被司徒胤逼着做出更可怕的事。而且,只有见到他,我们才有可能通过他,找到司徒胤或者他儿子的线索。”
“我跟你一起去!”苏媛立刻说。
“不,他指名我一个人。”陈默摇头,“人去多了,他可能直接消失,或者引爆什么。我一个人去,反而能让他放松警惕。而且……”他摸了摸胸口的“守魂玉”,“有它,还有我的共感,至少能提前察觉不对。你们在外面布控,如果情况不对,再动手。”
赵振刚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他知道陈默说得有道理,但让陈默去赴这个明显是龙潭虎穴的约,风险太大了。
“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赵振刚最终咬牙道,“装备最先进的窃听和定位装置,实时监控。我会让最精锐的狙击手和突击队埋伏在周围,一有异动,立刻强攻!李雯,你负责技术支持,信号屏蔽、热成像、无人机,全部给我盯死!”
他看向陈默,眼神复杂:“记住,安全第一!你的任务不是说服他,是探明情况,评估风险。如果他真想谈,告诉他,唯一的生路,是戴罪立功,配合我们抓住司徒胤,救出他儿子!我们可以为他争取法律上的酌情处理,这是底线!”
第二天晚上,阴天,无月。老城隍庙旧址在夜色中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荒草丛生,断壁残垣,比白天更显阴森。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香灰和泥土味,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夜猫子的啼叫,凄厉瘆人。
陈默按照约定,独自一人,缓步走进了那片废墟。他穿着便装,胸口贴着微型摄像头和拾音器,皮下植入了定位芯片,耳内藏着微型通讯器。赵振刚的声音在耳中低声传来:“已就位,一切正常。小心。”
苏媛的声音也响起,带着担忧:“陈默,如果有强烈的能量波动,立刻撤退!我给你的符拿好!”
“知道。”陈默低声回应,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能感觉到,暗中有不止一道目光在注视着他,是赵振刚布下的队员。也能感觉到,这片废墟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苏醒”,是“往生客栈”残留的气息?还是别的什么?
他走到废墟中央,那块曾经是客栈入口的空地前,停下脚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子时将近。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前方不远处的断墙后,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是刘建国。
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夹克,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眼窝深陷,胡茬丛生,与往日那个威严干练的副局长判若两人。但他的眼神,却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陈默,充满了警惕、怨恨,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濒临崩溃的绝望。
“你来了。”刘建国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我来了。”陈默平静地看着他,没有靠近。
“东西带了?”刘建国扫了一眼陈默全身,显然知道他身上可能有设备。
“带了。赵队的话也带到了。”陈默开门见山,“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对你儿子。”
听到“儿子”两个字,刘建国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眼中的怨恨瞬间被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取代。他死死咬住牙关,额角青筋暴起。
“他在哪?他怎么样了?”刘建国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不知道。但如果你不合作,他肯定活不了。司徒胤不会留着一个没用的棋子。”陈默语气冰冷,但陈述的是事实。
“合作?怎么合作?”刘建国惨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我手上沾了那么多血,我还有回头路吗?赵振刚会放过我?法律会放过我?”
“你没有回头路。”陈默打断他,目光锐利,“你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是现在被我们击毙,或者被抓回去枪毙,然后你儿子给你陪葬;还是戴罪立功,帮我们抓住司徒胤,救出你儿子,争取一个……不那么难看的结局,至少,给你儿子一个活命的机会!”
刘建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陈默会如此直白,甚至有些残酷。他盯着陈默,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这话是真是假。
“赵队说了,可以为你争取法律上的酌情处理,前提是你必须全力配合,抓住司徒胤,解救受害者,包括你儿子。”陈默放缓了语气,“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刘副局长。想想你儿子,他才二十三岁,他有病,他是无辜的。你真的要看着他因为你,死在那个邪教头子手里吗?”
“无辜?哈哈……无辜……”刘建国像是被戳中了最痛处,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绝望,“是我把他卷进来的……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救不了他,还把他拖进了地狱……”
他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这个曾经位高权重的男人,在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
陈默静静地看着,没有催促。他能感觉到,刘建国内心的防线在崩溃。绝望的尽头,那一丝名为“希望”的火苗,虽然微弱,但开始摇曳。
良久,刘建国放下手,眼眶通红,但眼神里的疯狂和绝望退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平静,以及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他嘶声问。
“你没得选。”陈默看着他,“但你可以选择赌一把,赌我们比司徒胤更讲信用,赌你儿子还有一丝活下来的希望。或者,你可以继续跟着司徒胤,看着他把你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干,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把你和你儿子一起处理掉。”
刘建国沉默着,胸口剧烈起伏。夜风吹过废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远处,传来几声夜鸟扑棱翅膀的声音。
“司徒胤……他不是人。”刘建国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恐惧和恨意,“他控制小斌的方法……不是普通的要挟。他在小斌身上下了咒……一种很恶毒的咒,一旦我背叛,或者他出了事,小斌会……生不如死。”
陈默心头一沉。果然如此。
“我们有办法。”陈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把握,“周五爷虽然昏迷,但苏媛懂一些。只要你配合,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我们或许能找到解咒的方法。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先找到司徒胤,找到你儿子!”
刘建国死死盯着陈默,仿佛在衡量他话里的真假。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好……我信你一次。也信赵振刚一次。但你们记住,如果你们救不了小斌,或者骗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成交。”陈默点头,“第一个条件,告诉我们,司徒胤现在最可能藏身的地方,或者,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刘建国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低声吐出一个名字:“‘镜湖山庄’……东南岸,废弃船厂往东五公里,湖心岛上的私人会所,以前是个资本家建的别墅,后来荒废了。司徒胤……把它改造成了据点之一。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还有……他最近在准备一个很大的‘仪式’,需要……需要很多‘纯净’的灵魂……时间就在三天后的子夜,地点……很可能就在山庄的地下祭坛。”
镜湖山庄!地下祭坛!三天后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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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心脏狂跳,这情报太重要了!
“仪式内容是什么?需要什么‘纯净’的灵魂?”陈默追问。
“具体我不清楚,他很谨慎,不会全告诉我。”刘建国摇头,“但我知道,他在筛选‘容器’……像你这样的。林晚,张涛……可能都只是……试验品或者……祭品的前奏。”
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自己是“容器”?这说法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第二个条件,”陈默压下心悸,“怎么进入镜湖山庄?有什么防御?”
“山庄外围有阵法,不懂的人进不去,强行闯入会触发警报。我知道一条密道,从水下走,通向山庄后面的旧码头。但那里也有守卫,是‘教众’,不好对付。”刘建国快速说道,“我可以画地图给你们,但必须快!司徒胤疑心很重,我失踪这么久,他可能已经察觉,会加强戒备甚至提前转移!”
“地图给我。还有,山庄内部的布防,你知道多少?”陈默伸出手。
刘建国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铅笔画着简略的路线图,递了过来。就在陈默伸手去接的瞬间——
异变陡生!
刘建国身后那片断墙的阴影里,突然毫无征兆地荡起一圈涟漪,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紧接着,一只漆黑如墨、指甲尖利的手,闪电般从阴影中探出,直插刘建国后心!
“小心!”陈默瞳孔骤缩,厉声大喝,同时猛地向后急退!
刘建国也察觉到了危险,毕竟是老刑警,反应极快,下意识向旁边扑倒!但那只黑手速度太快,还是擦着他的肩膀划过!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刘建国肩头顿时出现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伤口处嗤嗤作响,冒出黑烟!他闷哼一声,滚倒在地。
阴影中,一个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看不清面容的佝偻身影,缓缓“流”了出来,仿佛本身就是影子的一部分。一股阴冷、邪恶、充满恶意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是司徒胤的人!他竟然一直潜伏在附近!或者说,他根本就在刘建国身上下了追踪或监视的禁制!
“叛徒……当诛……”斗篷下传来沙哑干涩、不似人声的低语。
陈默胸口的“守魂玉”瞬间变得滚烫!通讯器里传来赵振刚焦急的呼喊和突击队行动的嘈杂声!
但黑影的速度更快!它舍弃了受伤的刘建国,化作一道黑烟,直扑陈默!显然,它的首要目标,是陈默这个“容器”!
陈默来不及多想,将灵官之力瞬间催发到极致,同时将苏媛给的保命符箓猛地拍出!
“轰!”
符光与黑烟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爆鸣!陈默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喉头一甜。那黑影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显然受了伤,但它只是晃了晃,再次凝聚,杀意更盛!
“狙击手!开枪!”赵振刚的怒吼在耳中响起。
但黑影如同鬼魅,在废墟间急速穿梭,子弹打在地上、断墙上,溅起火星,却难以命中!
“陈默!走!”刘建国挣扎着爬起,嘶声喊道,同时掏出一把藏在腰间的手枪,对着黑影连连开枪,试图阻拦。
黑影被子弹干扰,动作一滞。陈默趁机爬起,看了一眼倒在地图旁、生死不知的刘建国,又看了一眼那再次扑来的恐怖黑影,一咬牙,抓起地上的地图,转身冲向预定的撤退路线!
“拦住他!”赵振刚的命令声中,埋伏的队员从四周冲出,火力全开!
黑影发出愤怒的尖啸,猛地炸开成一片黑雾,将冲上来的队员笼罩!黑雾中传来几声闷哼和惨叫!
陈默不敢回头,拼命奔跑,耳中传来赵振刚急促的指令和苏媛带着哭腔的呼喊。他胸口的“守魂玉”烫得吓人,背后的杀气如跗骨之蛆!
就在他即将冲出废墟范围时,身后传来刘建国一声凄厉的、充满绝望和不甘的怒吼,随即戛然而止!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不敢停留,用尽全身力气,冲进了接应车辆。
车门关上,引擎轰鸣,车辆疾驰而去。陈默瘫在后座上,大口喘着气,手中紧紧攥着那张染血的地图。耳边,赵振刚的声音沉重地传来:“刘建国……牺牲了。黑影消失,队员三人受伤,无生命危险。你怎么样?”
陈默闭上眼睛,刘建国最后那声怒吼在脑海中回荡。合作刚刚开始,便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但地图拿到了,情报得到了。镜湖山庄,地下祭坛,三天后子夜……最终决战的舞台,已经清晰。
而司徒胤的狠辣与强大,也再次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