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自由之翼情报的指引，磐石号抵达了一处位于干涸河谷边缘的隐秘水源点。情报没有说谎，一个由岩缝中渗出的、经过天然过滤的地下水流在此处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水潭，水质清澈，在这片灰黄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珍贵。
“检测水质，达到饮用标准。开始补给作业。”王磊确认了参数后，向李炎汇报。
周烈操控着磐石号，将庞大的车身稳稳停在水潭边，粗长的吸水管道如同巨蟒般探入水中，低沉的抽水机嗡鸣声响起。几分钟已经差不多注满整个水箱，一切看似顺利，这片区域的死寂甚至让人放松了警惕，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地质活动的低沉呜咽。
凌振锋站在车顶警戒位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嶙峋的岩石和枯死的灌木丛。不知为何，他心中那股久经沙场磨砺出的直觉，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太安静了，连最常见的变异昆虫的窸窣声都听不到。
突然，他握着重机枪的手猛地收紧。
“不对劲！”他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三点钟方向，岩石后面，有东西在移动！”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一双、两双、十双……数十双幽绿色的光点，如同鬼火般在昏暗的岩石阴影和枯木丛中亮起。紧接着，一道道灰色的身影如同融化的铅块般，悄无声息地流淌出来，将它们的身影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
是狼。但绝非旧时代认知中的任何一种狼。
它们的体型大得惊人，肩高几乎接近一个成年男子的腰部，肌肉贲张，将粗糙的灰黑色皮毛撑得紧绷。它们的吻部更长，獠牙突出唇外，滴落着粘稠的涎液。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的眼睛，那幽绿的光芒中并非纯粹的兽性，而是闪烁着一种冰冷、狡诈，近乎智慧的光芒。
“是变异狼群！数量……超过五十！准备战斗！”凌振锋的声音陡然拔高。
狼群没有立刻扑上来，一声“呜……呜……！“的狼嚎传出，它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开始散开，形成一个松散的半包围圈，动作协调得令人发指。它们压低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共鸣。
“保持阵型！周烈，保护好吸水软管！山猫，铁砧，守住侧翼！”李炎迅速下达指令，声音沉稳，但眉头已紧紧锁起。
就在这时，狼群后方的一块巨岩上，出现了一个更为庞大的身影。
狼王。
它的体型比同类大上一整圈，肩高近乎骇人，银灰色的皮毛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疤，如同身经百战的勋章。它没有嘶吼，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冷漠的绿色瞳孔扫视着磐石号，那眼神中透出的不是兽类的疯狂，而是一种近乎人类的、审视与计算般的冷静。
“妈的，这头狼成精了？”周烈在驾驶舱里骂了一句，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狼王仰头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嗥叫，不像狼嚎，更像某种进攻的指令。
刹那间，原本静止的狼群动了！它们没有一窝蜂地冲上来，而是分成了三股。第一股七八只壮硕的公狼从正面佯攻，吸引火力；第二股速度极快的狼群则如同鬼魅般沿着河谷两侧的陡坡迂回，目标直指磐石号相对脆弱的侧面和尾部；第三股则隐藏在岩石后，蓄势待发。
“开火！”凌振锋扣动了重机枪的扳机。
“咚咚咚咚——！”127的重机枪子弹泼洒出去，打在狼群冲锋的路径上，激起一片尘土。然而，效果甚微。这些变异狼的敏捷性超乎想象，它们仿佛能预判弹道的落点，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就进行诡异的变向和跳跃，子弹大多只能击中它们留下的残影，或是勉强擦过，带起一溜血花，却无法造成致命伤。
“它们的速度太快了！预判！需要预判！”凌振锋对着送话器低吼，额角渗出汗珠。他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陆地生物。
与此同时，迂回的狼群已经扑到了车体两侧。它们并没有傻到用爪牙去啃咬厚重的复合装甲，而是将目标锁定为磐石号唯一的弱点——那十六个巨大的轮胎！
“砰！嗤——！”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和气体泄漏声几乎同时响起！
一只变异狼利用惊人的弹跳力，扑到了一个轮胎上，它那异化得如同合金匕首般的爪子，配合着恐怖的咬合力，竟然硬生生在坚韧的巨型轮胎侧壁上撕开了一道口子！高压气体瞬间喷涌而出！
“右后第三轮胎被破坏！压力急速下降！”王磊在车内看着传感器警报，脸色一变。
“混蛋！”周烈怒吼着，操控车身猛地一甩，将扒在轮胎上的两只狼狠狠甩飞出去，撞在岩石上筋骨断裂。但更多的狼扑了上来，它们分工明确，几只负责吸引和干扰，另外几只则疯狂地攻击轮胎。
“哒哒哒……”山猫和铁砧在车体侧面的射击孔用步枪精准点射，撂倒了几只最近的狼。但狼群太敏捷，它们利用车体的阴影和复杂的地形作为掩护，不断从视野死角发动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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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嗤啦——”又一声轮胎破裂的声响传来。
狼王依旧站在岩石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不时发出短促的嗥叫，调整狼群的攻击节奏和重点。它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指挥官，用同类的生命去试探、去消耗。
李炎的心沉了下去。他意识到，这不是一场狩猎，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旨在瘫痪他们的军事行动。这些畜生的目标非常明确——毁掉轮胎，让磐石号变成一座动弹不得的活棺材，然后它们就可以慢慢地、享受般地磨死里面的所有人。
“不能停下！周烈，放弃补水，立刻脱离！重复，立刻脱离！”李炎果断下令。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被它们一点点啃光“脚掌”。
“明白！”周烈猛地断开吸水软管，操作杆拉满，磐石号庞大的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尚未完全泄气的轮胎疯狂刨动着地面，开始强行倒车。
狼群显然预料到了这一点。它们变得更加疯狂，不顾伤亡地扑上来，用身体阻挡、延缓磐石号的移动。子弹呼啸，狼嚎凄厉，场面混乱而血腥。
“左前第二轮胎被咬穿！”
“它们在攻击悬挂连杆！”
坏消息接连传来。磐石号如同陷入泥潭的巨兽，动作因为轮胎受损和狼群的纠缠而变得迟滞、歪斜。
“用烟雾弹！遮蔽它们的视线！”凌振锋急中生智。
几发烟雾弹从发射器中射出，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笼罩了车体周围。狼群的攻势为之一滞，它们依赖视觉和嗅觉，烟雾极大地干扰了它们的协同。
趁此机会，磐石号终于摆脱了最密集的围攻，加速向着河谷上游方向冲去。
然而，狼群并未放弃。它们在烟雾外围重新集结，然后在狼王的带领下，如同灰色的死亡潮水，开始追逐。它们的耐力好得惊人，始终保持着数百米的距离，如同附骨之疽。
“它们还在追！”陈小武看着后视传感器里那一片快速移动的热源，声音干涩。
“它们在等我们彻底停下来。”李炎的声音冰冷。他看了一眼仪表盘，多个轮胎压力报警灯在闪烁，车速因为轮胎损伤和地形而无法提升到安全速度。
这是一场意志与耐力的比拼。磐石号在崎岖的河谷中颠簸前行，不断利用地形急转弯，试图甩掉追踪者。车内的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凌振锋和王磊轮流在车尾射击孔用精准的点射迟滞冲得最近的狼。
狼王极其狡猾，它指挥狼群时而分散，时而聚拢，利用岩石和土坡规避火力，甚至尝试从侧翼超越，进行拦截。
这场追逐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对于磐石号内的众人来说，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终于，当磐石号挣扎着冲上一片相对开阔的高地时，身后的狼群渐渐停下了脚步。
它们站在高地边缘，对着远去的钢铁堡垒发出不甘而愤怒的集体嗥叫。狼王的身影屹立在最前方，绿色的瞳孔依旧冰冷，仿佛在记住这个让它首次失手的猎物。
磐石号不敢停留，拖着数个破损的轮胎和一身狼藉，以尽可能快的速度逃离了这片噩梦般的河谷。
当确认狼群没有继续追来时，车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和受损轮胎转动时发出的不规则“嘭嘭”声回荡着。
“统计损伤。”李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王磊苦涩地汇报：“四个轮胎完全报废，需要立即更换。另外三个有不同程度撕裂伤，两个悬挂连杆轻微变形……我们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机动能力，还有……近一千发各口径弹药。”
用宝贵的弹药和关键的车体部件，换来了一身狼狈和仓皇逃窜。这趟出来寻找底火，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凌振锋擦去额头的汗和溅上的血点，望着后方早已消失的河谷方向，沉声道：“那些东西……不是野兽。它们是一个军队。”
所有人都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废土的恐怖，远不止于资源的匮乏和人类的纷争。一些更古老、更适应这片土地的东西，正在苏醒，并且展现出了足以威胁到他们这艘“诺亚方舟”的獠牙。
磐石号带着一身伤痕和沉重的教训，消失在了荒原的暮色之中。而那双幽绿色的、充满智慧的眼睛，仿佛仍在某个暗处，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第三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