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号在荒原上拖行着,像一个负伤的巨人。受损轮胎发出的“嘭嘭”声与引擎的低沉轰鸣交织,来时搜寻底火的急切,早已被劫后余生的凝重所取代。车厢内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橡胶烧灼的混合气味,久久不散。
凌振锋和山猫、铁砧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戒,即便在逃离危险区域后,他们的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车外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那幽绿色的狼瞳和近乎妖异的战术配合,给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速度降至35公里每小时,优先保证平稳。”李炎的声音在指挥室内响起,沉稳依旧,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到一丝竭力压抑的紧绷。他盯着主屏幕上不断回传的后方影像,直到那片噩梦般的河谷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之下。
缓慢前行了半日,地势开始起伏,破碎的平原逐渐被风化严重的岩山所取代。这并非理想之地,但错综复杂的地形至少能提供一些遮蔽和防御优势。
“启动全方位态势感知雷达,扫描周边五公里,寻找可供临时休整的隐蔽点。”李炎下令。
“明白。”陈小武敲击着控制台,无形的电波以磐石号为中心扩散开来。很快,高精度的三维地形图开始在主屏幕上构建。
“十一点钟方向,距离三公里,有一处山体褶皱,内部显示有较大空间,疑似天然洞穴。入口狭窄,易守难攻。”陈小武迅速锁定了目标。
“就去那里。”
磐石号小心翼翼地驶近目标。那确实是一个被几块巨大落石半掩着的山洞入口,经过周烈的精确操控和临时清理,庞大的车体勉强挤了进去。洞内空间比预想的还要宽敞干燥,足以容纳磐石号,并且有足够的空间进行维修作业。
“嗡……”当磐石号彻底驶入洞穴深处并熄火后,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辅助动力单元维持着基本系统运行,以及车外滴滴答答的冷却液和液压油泄漏的声音。
“建立防御哨位,山猫,铁砧,负责洞口及周边制高点。周烈,王磊,立即开始损伤评估和维修准备。赵影,检查是否有成员在刚才的颠簸和战斗中受伤。”李炎一连串的命令清晰而迅速。
团队如同精密的齿轮,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洞外夜色渐浓,寒风呼啸。洞内,几盏大功率应急灯将空间照得亮如白昼,也映照出磐石号车身上新增的累累伤痕。那一道道深刻的爪痕,以及轮胎上触目惊心的撕裂口,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的凶险。
王磊和周烈带着工具,开始更换完全报废的轮胎。沉重的巨型轮胎拆卸和安装是极其耗费体力的工作,即使有液压辅助设备,两人也很快汗流浃背。陈小武则忙着检修受损的悬挂连杆和外部传感器线路。
李炎和凌振锋巡视着维修现场,脸色凝重。
“四个轮胎全毁,三个需要修补。悬挂问题不大,但外部观测设备和部分非关键线路受损严重。”王磊抹了把汗,汇报道。
凌振锋蹲下身,用手指抹过一道几乎穿透侧裙板的爪痕,感受着那金属被强行撕裂的质感,沉声道:“它们的爪牙,强度超乎想象。我们的装甲能抵御子弹,但对这种极致的物理破坏,防御效果大打折扣。”
李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目光扫过那些正在忙碌的、面带疲惫却眼神坚定的队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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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当紧急维修告一段落,所有人都简单进食和处理完个人卫生后,李炎在磐石号的会议室召开了团队会议。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今天,我们差点被一群狼留在了那里。”李炎开门见山,声音在寂静的舱室内回荡,“不是因为我们的火力不够猛,也不是因为我们的装甲不够厚,而是因为我们低估了废土,低估了那些适应了这片地狱的‘新主人’。”
他调出了战斗记录影像,尤其是狼群分工协作、精准攻击轮胎,以及狼王在后方冷静指挥的画面。
“大家都看到了。这不是偶然,不是野兽的本能狩猎。这是战术,是组织,是……智慧。”李炎顿了顿,让这个词所带来的寒意渗透进每个人的心里,“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全新的、拥有集体智慧和高度社会性的捕食者族群。今天我们能逃脱,有运气成分,也因为它们或许还没完全摸清我们的底细。但下一次呢?”
他看向王磊和凌振锋:“我们必须从这次遭遇中吸取教训。磐石号需要改变,需要针对性的强化。都说说看法。”
王磊第一个开口,作为机械师,他的思考更侧重于技术层面:“首先是轮胎防护!我们必须给所有轮胎加装可活动的重型防护格栅!材料可以用我们库存的高强度合金钢,设计成栅栏式或网状,关键是要能覆盖轮胎侧面和上部,防止它们直接扑咬。同时,在车体底部和悬挂关键部件周围,也要增加可拆卸的防护板。”
凌振锋从战术角度补充:“火力配置也有问题。重机枪和主炮对付密集阵型效果好,但对这种高速、小体积的单兵目标,效率太低,而且存在大量射击死角。我建议,在车体四周,尤其是底部和轮胎上方死角区域,加装多套小口径自动武器站,最好是遥控操作的,由车内控制,专门用于应对近距离的敏捷目标。可以称之为‘近防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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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武想了想,说:“或许……可以增加一些非致命性的驱散手段?比如高分贝的声波发生器,或者高亮度的频闪灯?虽然不确定对它们是否有效,但至少可以干扰一下。”
一直沉默的林翰,这位军工专家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从生物习性上看,任何生物都有其感知弱点。狼群依赖听觉和嗅觉。我们是否可以研发一种特定的高频噪音,对它们造成不适或恐慌?或者,在车体周围布设一种散发它们厌恶气味的化学缓释剂?这需要时间和实验,但值得尝试。”
赵影则关心后续的生存能力:“我们的医疗储备在这次战斗中消耗不大,但未来如果陷入苦战,难免会有伤亡。我建议,在生态种植舱里,优先扩大止血、消炎类药用植物的种植。”
周烈挠了挠头:“要我说,下次再遇到,能不能别停车?直接碾过去?当然,得加装更坚固的前铲和侧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从最初的沉重逐渐转向积极。挫败感没有击垮他们,反而化为了改进的动力。
李炎认真听着每一个建议,最终总结道:
“好。综合大家的意见,我们确定以下改装优先级:
第一,轮胎及底部防护系统。王磊牵头,凌队配合,设计并制造可覆盖所有轮胎的重型格栅和底部附加装甲。这是我们机动性的生命线。
第二,近程防御系统。凌队牵头,王磊配合,规划自动武器站的安装位置和火力配系,优先解决射击死角问题。
第三,非致命辅助手段。陈小武和林工合作,研究声波和气味驱散方案的可行性。
第四,医疗保障强化。按赵博士的意见办。
这些工作,在抵达下一个相对安全的长期据点后,立即着手进行。”
他环视众人,目光坚定:“今天的狼狈,是打在磐石号脸上的一记耳光,也是砸在我们锻造炉上的一柄铁锤。伤口会愈合,而我们会因此变得更加坚韧。记住这次教训,它不是让我们恐惧,而是让我们清醒。”
会议结束,决议已定。团队成员各自返回岗位或休息舱。山洞外,风声依旧,但磐石号内部,一种新的决心正在凝聚。
这一夜,许多人难以入眠。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狼群的嗥叫和轮胎破裂的刺耳声响。但更重要的是,每个人脑海中都在反复构思着如何将今夜讨论的方案,变成守护这座移动家园的、更坚固的壁垒。
磐石号静静停泊在黑暗的山洞中,如同蛰伏的巨兽,舔舐着伤口,等待着黎明,等待着在创伤中被锤炼得更加完美的时刻。
(第三十三章 完)